看清 第42章 第 42 章

好在冷敷的及时，虽说现在喷剂要喷两个不同的地方，但再加上蒋小礼同学天生的自愈能力，左臂上的淤青消下的很快。

训练结束后，蒋楠笙回家做作业，前不久才收拾的桌面又堆满了卷子和习题，所以她的作业都是做一份拿一份，免得和桌上的其他卷子混淆。

时间很快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天开始。蒋楠笙伸了个懒腰，想着再做两个阅读理解就睡觉，她最近的眩晕状态有加重的症状，再硬扛下去，别说等到比赛，陈国瑞就会以身体第一的理由，先否了她的参赛资格。

……

“英语卷子……”蒋楠笙去够放在床上的包，卷子已经被她掏的差不多了，英语就在表面一层，拿出来后，那两根段方景给的棒冰便顺着缝隙滑到底部，露出了它的颜色，妆点了摆在床头宇航员娃娃的晦暗。

棒冰早就化成了水，但蒋楠笙不能随便喝，也舍不得丢，她拿出来看了看桌面，最后打开玻璃柜子，放进了奖牌旁边的向日葵笔筒里。

奖杯奖牌和照片上向日葵的色彩奠定了柜子金银双色的基调，一粉一绿的棒冰加入，增添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

高子扬生前最喜欢向日葵，没拆迁那会儿院里年年都会种上，寓意向阳而生。

蒋楠笙次次比赛都会邀请外公，但老爷子总以自己年纪大了去不得那么吵的地方为理由拒绝，可只要他去，就会给她送上一束颜色亮丽的向日葵，不论结果如何。

窗外千家万户的风稀了大半，仅剩下几盏像她一样的台灯，闪不过满天飞舞的星空。

难得不被乌云笼罩的夜晚，星星落了满天。

口口相传的故事说，一个人离开之后，会化作天上的某颗星星，默默守护着留存在世间的人。

蒋楠笙看向窗外，很想问上一句：

外公，您现在过得好吗？

-

宜禾的天气一天一个变化，即将步入冬天倒难得统一，只有越变越冷的份。

七中没有统一的学校棉服，还保留着学生穿自己外套的习惯。

上下学高峰的校园门口，穿着统一蓝白校服的场景限定消失，一众自己的衣服，除了高矮胖瘦，外套也有了明显区别。

蒋楠笙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一身疲累。昨晚她已经给自己减了作业量，结果在做第二道阅读时还是犯困，撑不住趴在桌上睡了几个小时，再醒过来已经凌晨四点。

……她训练四个小时都没不受控趴桌上睡觉这么累过。

不可取不可取。

蒋楠笙双眼无神，但还是要撑起没精神的脑袋朝前看，不看路的话，很容易撞到其他同……

段方景身着一件深绿色棒球外套，身姿挺拔，毫无预兆闯进了她的视野。

想想那天之后自己就请了假，跟市队一起去进行赛前体检，虽然已经和段方景说过了谢谢，但蒋楠笙觉得自己的满腔感激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能认识段方景，真好啊——

蒋楠笙提起精神，颠着包跑到段方景身后轻拍了拍他的左肩。

段方景自然而然朝左边看，蒋楠笙料到这一点，又迅速挪到了他右面，得逞式笑笑：“段方景，早上好啊！”

后者单手插兜，左右两侧都看过后无奈塌下肩：“早。”

总这么搞怪。

随后段方景嗅到，那股沁入鼻息的药香飘散在空气，味道好像更浓郁了，却又不是蒋楠笙常用喷剂的气味。

他俩单拎出谁在学校里走都够有回头率，更别提两个人一起并排着走，门口执勤的女生认识蒋楠笙，看到后双手食指比划了个贴近又拉远的动作：“学姐。”

“嗯？”蒋楠笙看不懂她的手势。

“你和学长保持一下距离，”学妹抬头看了眼站她旁边的另一位，几乎明示，“孙主任最近抓早恋。”

段方景都快忘了，蒋楠笙和他之间还挂着一层莫名其妙的“示好”。

“啊？抓早恋跟我有什么关系。”蒋楠笙寻思自己也没恋。

跟剑算不算？

嘿嘿;-)

“没事没事，理解，”学妹看看他俩，眼底的笑意味深长，“你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额……

纵是段方景再对这种事情无感，也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扩散的，八卦味儿。

蒋楠笙也一样，虽然前十七年白灯佩剑常伴左右，但也是青春期的年纪，这事儿还是懂的。

更何况，她现在要是能看清这张脸上表达的表情，估计都能被这种分不清具体位置的灼热视线戳出一个洞了。

……

“你误会了，我俩就是同……”蒋楠笙想直接这么说，可又想突出她跟段方景的友好，“不，是相亲相爱的——”

段方景：“？你在添什么油加什么醋……”

“同班同学。”

……学妹都跟着大喘气了一通。

段方景：“……”

“谁……跟你相亲相爱，”段方景也算听到蒋楠笙当面回应了他俩的关系，站直仰头，一副俯瞰风景的模样，“要上课了，还不快走？”

说着轻拽蒋楠笙的背包袋子，沉甸甸的。

“哎——那我先走了哈。”蒋楠笙还有功课没复习，索性任他拽着加快速度，和小学妹说了再见，段方景也只是起到一个督促作用，再加上总有人看他们两个，所以没走几步就松开了手。

“快看，是高三那个学姐！”

“哪个？”

“前不久拿锦标赛冠军那个，都上地方台新闻了！”

“还有还有，年初联赛也是，全队靠她扳回的比分，才有的宜禾的团体赛冠军，因为那场比赛，还邀请她进国家队了呢。”

“说的就是她啊，这么厉害……”

“咦？可她现在不是还在市队吗？怎么没去？”有人问出了现状。

蒋楠笙在七中的讨论度很高，这次拿下锦标赛佩剑女子青年组单人赛冠军，更是掀起了新一轮热潮，这样的讨论经常会有，好的坏的，段方景见怪不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只是。

“厉害有什么用？”一个总是听到的反对声音出现，没有夹枪带棒，只是就事讨论，“满脑子怕是只剩击剑，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段方景抬头看了眼走出去一大截的女生，距离挺远，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但他却是真的想了解，默默分心多听了几句。

“怎么讲？”

“有同学的亲戚当时在比赛现场做志愿者，说这个学姐为了赢，甚至拒接了自己外公的电话，硬是拖到决赛结束，结果连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啊？是吗？”

“谁知道，人云亦云的，不过她外公确实是那一天去世的，也是在那之后，她休假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国家队的邀请都拒绝了，大家都说是她心里有愧，所以就算传的邪乎，大致过程也不会差太多，不然她怎么从不解释……何况谁会放弃那么好的机会，进国家队哎。”

段方景听完，疑惑非但没解，反而变得更深。

回想起来，蒋楠笙的确应该很重视她的外公，不然市赛那天晕倒也不会提到这个称呼。

可……

“段方景，你在干什么，慢吞吞的，”蒋楠笙像没听到，快步向前，本来跟她一块的人却越走越慢，无奈向他招了招手，“不是你说要上课了吗？”

段方景回过神，女生已经站到教学楼的阴影里，光照不到她的脸，也欣赏不到她灵动俏皮的表情。

但他看得到。

这个人，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真实存在在他的生活当中。

有血有肉，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表面无忧无虑，其实内心温和细腻。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段方景走过去，从阳光迈进阴影，站到女生旁边：“怎么，我说你就信？”

蒋楠笙歪头就能看到段方景的表情，眉尾上挑，带着少年挑逗意味的漫不经心。

这张脸，就算她从没参照，可看多少遍还是会觉得，称得上一句“好看”。

蒋楠笙难得主动从段方景脸上离开视线，对于自己这一行为，她后知后觉，却还是懵懵懂懂。

自己居然在……不好意思？

“……不信，”蒋楠笙一语双关，回复他也回自己，她很快眯起眼，手指着校门口正中的石英钟，一本正经的，“但我会看时间啊。”

“是，”这句段方景没呛，顺着她说，“聪明。”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蒋楠笙那股“不好意思”的情绪愈演愈烈。

淦，怎么突然用这么温柔的嗓音跟她说话。

真的，很不适应。

蒋楠笙眼神一乱，局促摆了摆手逃避：“走了走了。”

坏心思得逞，段方景笑了笑，承认自己先入为主。

他看着她。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人情味。

-

八班教室在二层，唐雨今天到的很早，蒋楠笙爬上楼，看到她正在清理门口展示栏上的内容，门口搬出来的小桌子上放着替换的新资料。

每个班门口都设立了一块展示栏区域，重点突出“展示”二字，可以粘贴班里合照烘托展现凝聚力，也能分享某位同学进步或获奖的喜悦，每年校庆前，各班都会集中更换一次。

“唐雨，早啊。”

“早啊礼礼，”唐雨小心翼翼用壁纸刀刮下张贴了许久的照片背面的双面胶，笑着在说话时礼貌看向对方，却发现蒋楠笙旁边还站着段方景，“你俩……一起来的？”

这个表情，和刚站门口检查的那个学妹如出一辙。

段方景心想不妙，按蒋楠笙回答问题的那个独特思维，得在她“口出狂言”前阻止，避免更深层次的误——

“没，刚在校门口碰见，就一块过来了，”出乎意料，蒋楠笙居然正经答了，她下低头，看见新照片里有张自己的，是前段时间锦标赛现场的照片，“很着急吗，来这么早。”

“也没有，这周完成就可以，”唐雨看她拿起照片，顺便提到，“要不是因为没能去你比赛拍摄，只能靠官方首页发出来的小报，我早就准备好材料了。”

唐雨把布告栏右下角的小报撕掉，粘贴信息都是从校报上截下来的，一小块薄薄的纸，揭掉就已经皱皱巴巴，留着也没用，唐雨拿到手里想撕了团成团丢掉，发觉照片上的蒋楠笙还站在她旁边。

当着本人的面把她“撕”了，不太礼貌吧？

唐雨悄悄瞄蒋楠笙没什么反应的脸：“礼礼，要不……你回避一下？”

“撕吧，”后者看似没注意到，实际上一直关注着她犹豫的小动作，“一张纸而已，能有什……”

蒋楠笙想最后看这张悲催的小纸条一眼，却一眼盯上了边缘露出的半个身影，彩色打印出的白色身形细长高挑，就算她看不清表情，也能知道，对方给予她的眼神叫鼓励。

某些言论，她怎么可能听不见。

明明她听力比一般人都要好。

段方景绕过两个女生，示意自己先进去，踏进门口的那刻，他余光瞥见，刚刚还持无所谓态度的蒋楠笙，伸出了手，那张有一角是曾出现在她拒绝让人进入的更衣室里的那个女生的小报，便落进了她的掌心：

“算了，给我吧。”

蒋楠笙把那张小报轻轻塞进自己口袋，比段方景迟了几秒进门。

苏文新见段方景来了，可算抓住根救命稻草，扯着嗓子喊：“段哥，数学！数~学~作~业~~”

段方景单肩背包给他拿了卷子，欣然接受了这个“哥”字：“哎。”

毕竟有事段哥，无事称呼秒变好大儿，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苏文新：“……”

这时蒋楠笙也进了门。

“来了？”苏文新眼神扫到她，做日常关心慰问，“你胳膊好点没？”

“当然好了。”蒋楠笙从口袋里掏出左手，抬臂展示，眼神则经由大脑控制，潜意识里往靠窗最后排看了一眼。

这周段方景换到了靠窗那排，两人一个靠窗一个靠门，距离离近又拉了老远。可现在甚至已经不用抬头，他就能做到迅速察觉到某道视线的具体来源了。

又是一晃而过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段方景往门口方向直视，蒋楠笙和苏文新说着什么，她很爱笑，在集体说话时总一直带着笑容，认真听话回答，语气轻快放松。

什么相亲相爱，傻不傻。

他这么想，却只是看着她，就仿佛无形中有股力量牵引着他，眼底溢出零星开朗，轻轻笑了一下。

-

排满文化课的课表转瞬即逝，周而复始，一天好像做了很多事，又好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过得浑浑噩噩。

蒋楠笙抱着政治书从别班回来，懒散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趴会儿，班上的物理课拖了会儿堂，下课还在上着，但门口已经站了个同学，来回踱步，看着有几分焦急。

高三基本上都认识蒋楠笙，见她回班，男生直接喊住她：“同学，我有点事，能麻烦你一会儿让你们班段方景去趟生物办公室吗，老师找他。”

蒋楠笙对段方景竞赛的事略知一二，概括起来就是一个难度系数特高的考试，他本人应该非常重视，不然也不会宁愿占用午休或晚自习前也要去实验室实验。

“可以，”蒋楠笙自然分不出眼前这人是谁，但今天的话没有点到为止，反而想多问一句，“是有实验吗？”

“可能吧，不行……我得先走了。”男生说了谢谢，跑走的位置在男厕所方向。

看样子是刚下生物课，想解决内急却被老师叫住出来办了事。

没过几分钟，班上下了课。

蒋楠笙进去，绝不浪费一秒休息时间，直接站门口喊，省事：“段方景，去趟办公室，生物老师找。”

段方景眼神回应。

慵懒靠在门口的女生，靠窗坐着的男生，画面融洽。

蒋楠笙这阵困着，眼皮抬不起来，看桌椅都是歪歪扭扭的，可段方景那张脸，仍旧清晰的不像样。

明明已经过了最新鲜的时期，按理说热度早就褪下，但只要他出现，还是能吸引走她的全部视线。

一切像梦，可他是真实存在的。

真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