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月初,池盈回到了J市,在一家医院工作。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她本以为可以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在机场,她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在J市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那个与她分别了六年的少年。
他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变。
他叫沈淮,个子高挺,高鼻梁,单眼皮,严肃中带着温柔。
不对,应该是在他爱人面前是温柔的。
池盈在远处静静地看了好久,她真想跑到他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看到他现在穿着西装,手中捧着鲜花,笔直的站在那。
池盈曾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沈淮手捧着花,站在某一处等待着她的到来,张开双臂迎接着她。
那个女生穿着白色长裙,黑色皮靴,飞奔向他,而他张开双臂迎接着女生的到来。
直到她看到了他抱着别的女生,回想起年少的他们,亦是如此。
那年她十五岁,中考后的第一天,池盈被迫跟着哥哥去了朋友家。
池同开着车,她坐在副驾,嘴里嘀咕着:“我都多大了,还让他来看着我。”
说完,池同轻蔑的笑了一声,扭头看了眼池盈,“多大都是小孩。”
”哥,你把我放在中心广场。”她直勾勾的看着他,“就行了。”
池同微微一笑,“不行。”
她侧过身,面对着他竖起三只手指,对天发誓,“哥,我发誓,我不会乱走。”
下一秒,她笑着凑近他,“哥,您就大发慈悲把我放在中心广场吧。”
“不行。”她要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推开,“我开车了。”
她不再说话,而是偷偷的定了一个闹钟,红绿灯处,她的手机响了。
“哥,是妈妈。”她将一张没有对上时间的通话页面递了上来,“妈妈,哥哥打我。”
她作势,将手机靠近耳朵,又离开,“哥,妈妈说在中心广场把我放下就行了。”她又将手机靠近耳朵。
过了红绿灯,他靠边停车,打了一个电话,“妈妈,妹妹找你。”
她的手中还拿着那张通话页面,车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她只是尴尬地笑一下。
“妈妈,我不想跟哥哥去玩。”
电话的那一头,“你好好听哥哥话,等晚上妈妈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她们聊了好久,最终不舍的挂掉电话。
池同用一股嘲讽般的语气问道:“你有新妈妈了?”
她置气不再和他说话,当车子路过中心广场时,她转过头,向他喊了一句话:“我不要你这个哥哥了。”
过了好久,他停在了一家咖啡厅门口。
池同先下车,他绕过车,替池盈打开了车门,“下车了,小祖宗。”
池盈抱臂,坐在副驾,“我不下去,你的朋友我又不认识。”
她转过身,面对着池同,大声说道:“干嘛带我去。”
“大哥,他在店里等我们俩了。”他试图上手拉拽,“给你买了巧克力蛋糕。”
看她不为所动,他开口:“这次我帮你瞒着妈妈。”
她的心开始动摇了。
“还有其他口味。”他偷偷的看了池盈一眼,“可惜只能让两个大男人吃,太可惜了。”
池同边说边向远处走,“哥,我也想去。”
他转身,对着她说:“快走啊。”池盈下车,跑到了他的身边,“哥,锁门。”
池盈向咖啡厅里看去,一个身穿粉色T恤的男生出现在视线里。
他坐的笔直,手指迅速的敲击着电脑,桌子上放了好几盒蛋糕。
那人鼻梁高挺,上面架着一副眼镜,单眼皮。
池同拉着她走向那人对面,“沈淮,这是我妹。”
说完,他立马坐下,看着桌子上的蛋糕,他又站了起来,“我不是只让你买一个吗,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桌子上的六盒蛋糕,整整齐齐的摆在池盈面前,“嗯,我不是怕妹妹不够吃吗?”
池同靠近他,“她支气管炎,吃太多会吐的。”
两人一个眼神,默契的开始吃蛋糕。她看着对面的两个男生狼吞虎咽的吃着蛋糕,她插进一脚,“哥哥,你们可以不用蛋糕叉。”
池盈就默默地看着他们吃蛋糕,到最后,就留了一个巧克力蛋糕,“哥哥,你不是说有很多蛋糕给我选吗?”
池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对啊。”
“你选啊。”他指了指五个空盒和一个蛋糕,“你可以选择我们吃过的空盒,我们不介意的。”
“你们自己吃吧。”池盈拿起手机,起身走了。
周围空气逐渐凝固,沈淮试图打破,“现在怎么办。”
池同追了出去,随后,沈淮也追了出去,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池盈根本就没有出这咖啡厅,在他们走后,她从女厕走了出来。
两人在六月的高温下找了好久,她的手机传来连续的振动。
在她向窗外看的时候,而他也看向了她。
沈淮推门进来,看见他额头上冒着的汗水,很气喘吁吁的他,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哥,你还想吃蛋糕吗?”池盈将剩下的那一盒推向了他。
他一边弯腰喘气,一边向她摆手,“哥哥不敢吃了。”
很久,池同回来了,他看到池盈,第一句话是:“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在她第好几次见到沈淮时,她心动了。
那次,是高考后的第一场大雨。而那天,她生理期到了,还有她感冒了。
下午,池盈一个人去KTV,没有人相伴。
她打着伞,在路边走着。雨滴滴打在伞上的声音,她可以清楚的听见,树叶落下的影子她可以在雨水中看到。
忽然,在她的路途中出现了人,她打着伞,将伞压的很低,只能看见他的一双脚。
“阿盈,是你吗?”
是她熟悉的声音,她将伞向后倾斜,看到了男人的脸庞,是沈淮。
“哥哥,你怎么来这了?”
他穿着冲锋衣,只露出脸来,她可以认出,这就是沈淮。
他打着的黑色大伞将她和她的小伞挡着。
“我来找你哥,你呢?”
“我哥没在家。”池盈又继续说,“我和一群朋友去KTV。”
远处,一辆车驶过,溅起水花,在她的白裙上留下水的纹路。
雨水顺着她的腿,流入靴子里。
沈淮脱下冲锋衣,递给她,“快穿上吧!哥哥,不怕冷。”
她喜欢穿白裙,就像现在这样,穿着吊带长款白裙,穿着黑色马丁靴。
她穿上他的衣服,还留着他的余温,很暖和。
“哥哥把你送回去换衣服吧。”
她将脚微微抬起,“哥哥,鞋里进水了。”
沈淮听后,立马蹲下,“鞋脱了,哥哥背你回去。”
池盈接过他的伞,“那我们还是用哥哥的大伞,不用我的伞了。”
她上了他的背,黑色的伞下包裹着两个人,水中倒映着两人。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她的脚可以触碰他的裤子,是湿的。
过了好久,她到了家门口,她输了密码,还没等到她开口邀请他进去,他却先开口:“你去换衣服吧,你哥来家,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走了。”
“哥哥,你不进去坐坐吗?”
沈淮摇了摇头,便走向电梯。
等池盈换完衣服,到KTV时,已经是傍晚了。
“池盈,你怎么才来啊?”
她只是笑笑,走到包厢的角落,一个男同学拉住她的手臂,“池盈,你迟到了,是不是应该罚杯酒啊?”
池盈直接打开一瓶啤酒,喝了下去,她喝的不多,但因为生理期的缘故,让她的肚子疼了好久。
中途,她的肚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一样,她起身去了厕所。
她蹲坐在地上,掏出手机给池母打电话。
很久,那边接通了,池母很着急,匆匆说了句:“阿盈,妈妈这边有事,你先找一下你哥哥。”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打了电话给池同,好几通,他都没有接。
池盈无奈,只好撑着墙站起来,她出了KTV,便去了附近的药店。
买了止痛药,没有水,她直接吞下,过了好一阵,肚子好了很多。
池盈喝了酒,让她的脑袋有些晕,她强撑着意识,找着回家的路。
晚上,大雨已经停下,她到了来时的那条路,人少的很怕,但是路灯还是亮着的。因为害怕,所以她打了伞。
她一个人打伞走着,身后有口哨声,“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出来走夜路。”
池盈没有转身,加快了脚步,可她又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那人一直跟在她后面,她没有回家,而是向着人多的地方走。
快要到那条夜市街的时候,身后的人快步走上前,用力抓住了池盈的手腕。
池盈被抓住,刚刚的醉意也开始慢慢消散。
池盈看清了那人,那个男人是她的初中同学,“哟,这不是池班长吗?”
那个男人之前追求过她,却被她拒绝。池盈本以为再也遇不到他了,没想到,她在这再次遇到他。
“放开我。”她用力挣扎着,“放开我。”
池盈被推倒在地,手手肘重重的磕在地上。随之,他也蹲下,双手握着她的双肩,将她强行掰过来。
池盈正对着他时,他用满是泥土的手掐住她的下巴,“之前,我那样追求你,你还不愿意。”
“哼。”那人轻笑一声,用手拍了拍池盈的脸。
没等她说话,脸上就感到火辣辣的疼,嘴角冒出了血。
他站起身,俯视着她,她的白裙已经不是白色了,是雨水混合着泥土的颜色。
他又蹲坐下,抓着她的脚腕,缓缓向上移动。
他又靠近她,抓住她的头发,靠近鼻孔,细细的闻着,“好香”。
就当他沉浸在其中时,她摸到了石头。
那石头是池盈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她用了所有的力气向他的头砸去,一下,两下,直到他的额头流下血。
他松开抓她脚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头。
池盈抓住机会,向着夜市跑去,一道无形的光,指引着她逃跑的方向。
跑了很久,那人追了上来,“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打老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他妈有本事别跑,看老子不弄死你。”
池盈跑到夜市,拼死抓住一个和她同龄的人,“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
而那个同龄人却向后躲了躲,而那人快要到她的面前,她向着警察局跑去。
她跑了好久,久到她感受不到周边人的存在。
好在她跑到了警察局,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她就倒在一位女警身上,无论警察怎么呼喊,她就是感受不到。
再次醒来,池盈躺在病床上,看着周围安静的环境,只有昨晚的那个女警陪在她身旁。
“小妹妹,你醒了。”
她好像精神有点不正常了,“姐姐,那人要杀了我。”
她将腿弯起,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手紧紧地抱着头,嘴里一直嘟囔着“他要杀了我”。
池盈的手机被找回来时,上面有好几通来电显示,全是沈淮的。还有短信:阿盈,你回家了吗?
女警给沈淮打去了电话。不久,沈淮就出现在病房中。
沈淮走到她的身边,抱着她,“阿盈,我是沈淮。”
池盈好像没有听进耳朵,她抬头向沈淮说:“他要杀了我。”
“阿盈,我来了,他不会杀了你。”他轻声安抚道。
池盈在医院的第一天,池母和池同都不曾知道,电话打不通,短信也不回。
池盈在医院住了好多天,一到晚上,她还会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坐着,一连好几天。
那天,沈淮晚上来看她的时候,发现她不在病房,他找了整个医院,在一楼的楼梯下发现了她。
池盈蜷缩在角落,沈淮走去,蹲在她的面前,池盈将他抱住。
“哥哥,是你吗?”
“是的。”
池盈抱得更紧了,“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怎么了?”他的声音响起,“看上哥哥了。”
“嗯。”池盈将头靠在他的锁骨处,“哥哥,我想和你谈恋爱。”
沈淮被这句话惊住,“你知道哥哥多大吗?”
他又接着说:“哥哥比你大四岁,而且哥哥没有妈妈,你不嫌弃哥哥吗?”
池盈摇了摇头:“我不嫌弃哥哥,我没有爸爸。”
“你没有妈妈,我没有爸爸,正好互补了。”
她抬起头,“哥哥你不同意吗?”
“哥哥同意,哥哥为什么不同意,我们阿盈这么好,为什么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