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风景的星星 第6章 鸿门宴

沈星头昏沉沉的依靠在车里，起太早了，此刻结束工作想睡却又睡不着，罗恰冲着前方短促按了下喇叭，沈星彻底被惊醒，她揉了揉眼看向立交桥下从后方斜插过来的车。“这些人，真的是。”罗恰目视前方，配合般的恼怒，他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车里被太阳晒的有些温热，他都不肯脱下，沈星认识的罗恰是一个按照天气预报推荐去穿衣服的人。

今天她刚刚结束早上的跟妆，沈星朝窗外看去，一闪而过的人群，行道树下交错变幻的光影，算上兼职全职她已经做化妆师四年多了，能够对客人的挑剔，同行的竞争，家人的鄙视变得颇为处变不惊。

罗恰这个半年前通过相亲认识的男人，大了沈星四五岁，马上就要迈入30岁大军，对30岁并不是很介意，她诧异的是她30岁也会像罗恰一般沉稳的井井有条，甚至有几分暮气沉沉。

沈星和罗恰第一次见面，她似乎就穿着这件墨蓝色的外套，也可能不是，他的衣服沈星都认不大出来。去年秋天，沈星百无聊赖的坐在星巴克窗边，像只疲于狩猎的猫咪，等待她的相亲对象，也就是被阿姨夸的天花乱转的罗恰，好学校，好单位，好工作，有车有房贷，沈星聊天时也就多了几分精神，因为像沈星这种简历跟这样的履历相碰的时候，基本第一关就被筛选掉了。

她化妆师助理娜娜的原话，“一直在纠结是继续做化妆这一行，还是去当服务员，因为至少服务员工资高呀。可化妆师说出去好听，相亲容易些。”沈星笑了。或许就是这略带失神的一笑吧，正好落进了靠近的罗恰眼里。

像瀑布一样柔顺偏灰的卷发蔓延至后背，头发下面的外套是跟秋叶一样浓郁的颜色，女孩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是带着些恶意怨毒的快乐。尽管罗恰已经看过照片，可女孩子远比他以为的要美。

他们交谈并不算很愉快，大多接不上彼此的话，可是罗恰很热忱，沈星也不反感，所以他们也能磕磕绊绊的聊下去。

“你怎么想到要做化妆师这个工作？”罗恰抚摸着咖啡杯，似乎想掩饰一些紧张，沈星托着头，思考状，“喜欢吧。你呢？听阿姨他们说你从小就是好学生，心中有数。”她弯弯眼睛，她才不想跟他讲自己的经历呢。

“他们随便说说的，”罗恰不好意思的笑，沈星接触的客人中不乏履历漂亮的人，这样的人有时往往更单纯，你只要夸她几句就把她的视线转移了，他们似乎不太懂得在底层生活的智慧。

沈星回家后放下包去洗澡，隐约听到妈妈跟阿姨兴奋的聊天，她是不能理解了，热水舒服的冲着后脖颈儿，看到年轻的同类有□□的意愿就能让年老的女性哺乳动物那么兴奋和满足？她晃了晃头，该擦的该抹的全都弄好之后，妈妈推了推门，又隔着门跟她说，“罗恰很喜欢你，你们再继续接触接触啊。”沈星穿好睡衣，拉开门，“那我就非得喜欢他？”她挑着眉等着妈妈的反应。

“我的祖宗，你可别在作了，罗恰多好的条件，能看上你，你还不知足。”沈星笑了，行，答案还算满意，“那我就继续跟他再扯扯。”

这三年来，沈星每每有不爽都是跟妈妈有话直说，她们吵过闹过，稍微刺激到她的敏感神经，沈星就会发作，管他孝不孝顺，再这么下去她就快憋死了。

然后她跟妈妈仍旧是难以互相理解的，仍旧无法完全知道互相的底线在那里，可她们却都会注意已经摸索出来的部分，爸爸见打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哎呀，你就让她自己做主吧，我都不管了。”母亲拿着手机走过去，“你不管了，你不管了，你不是她亲爹呀。”

沈星回屋收拾衣服，罗恰的消息就来了，她仰躺在床上，柔雾紫色的四件套不仅美丽触感也是一流，她舒服的打了个圈，“小宝宝，竟然都不敢自己说喜欢我。”

“到了。”罗恰停好车，沈星收回神，其实他不是什么乖宝宝，今天沈星是来参加他们家庭聚会的，罗恰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他不做无用的事，也不谈浪费时间的恋爱，沈星很诧异按照他这个速度他不应该这个年纪还单身啊。

沈星在这件事情上是抗拒的，她也曾向罗恰提出过太早了，我们还不太了解等理由来拒绝这件事，可是都被罗恰给反驳了回来，“吃顿饭而已，不耽误我们互相了解的，”罗恰是一个在他想争论的领域无法反驳的人。

她顶着一头乌青的发，扎了个长辈喜欢的马尾，跟在罗恰身后。

罗恰没有兄弟姐妹，但是他的父辈祖辈却有兄弟姐妹，所以满满当当做了一桌子人，沈星心里五味杂陈，她既知道自己需要表现的得体大方，又觉得干老子屁事。

进屋之后沈星跟着罗洽喊了一圈人，她是一个没记住，也懒得记，左耳进右耳出。虽说人觉得过多关注自己是错觉，但此刻沈星觉得不全是错觉，她面上尽量做到没有表情但心里感觉有点慌，就像她看了看自己衣柜下定决心再也不买了，然后不知不觉打开购物软件，铺天盖地的**袭来，抵挡不住。

“沈星是吧，”坐在她身旁的阿姨率先说话，她不记得这是哪位亲戚了，总之不是罗恰的母亲，沈星点了点头，“做化妆工作的？”“嗯。”“哎哟，那可不怎么稳定。”阿姨表情担忧又有几分事不关己的戏谑，沈星心里翻了个白眼，如自己所料的麻烦。

亲友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冲着她的，还是罗恰的，还是罗恰父母，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样子都不足为奇，夸奖不一定是夸奖，可能包含着捧场嘲弄或者嫉妒，而贬低也不一定是贬低，反而也可能包含着打压与怨毒。无力的人是不可能对自己坦诚的。

“还好，不稳定也是自由的同义词。”阿姨笑的更灿烂，好像沈星强行为自己挽尊一般。“小沈说的也没错，”坐在主位上的接近老年的男人顿了顿，“令尊是哪年生人？”沈星回忆了下，“他属龙，应该是……”“哦，我知道了，知道了。”男人打断她。她知道答案但下意识就是不想回话，懒洋洋的就像不想回答控制欲很强的女老师的问题一样。

“听说在供电局工作。”沈星点了点头，男人和在座的其他长辈好像终于不用那么尴尬一般松了口气，或许是他们觉得这样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沈星头更疼了，她很讨厌成年人这样的世界，从以前开始就是，他们总觉得千回百转的心思就叫做情商。

沈星麻木的应对各式各样的问题，在一声声“吃这个中，”随便夹点她吃与不吃都可的东西。她侧头看了看罗恰，他的表情比跟她约会时严肃很多，或者说他也是麻木的，所以罗恰身上没有社会能指摘出的缺点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想，她跟罗恰肯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