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祂 第19章 彼端爱人

春寒料峭，稀薄的寒气顺着男人推门的动作偷偷溜进店里。来人身着一身灰色的马甲三件套，白色衬衣扣子被一丝不苟的扣到顶端，笔直灰色的西装裤腿没有一丁点褶皱，很显然被它的主人小心熨烫过。

这家咖啡厅身处大学城，平时来消费的大多数是学生，很少见到这样打扮正式的商务人士。

顺着笔挺的裤腿往上看，虞秋温和的笑意僵在脸上，一时间不上不下，倒有点不伦不类的怪异。

不过很快他就收拾好了情绪，虞秋欲盖弥彰地别开视线：“请问要点什么吗？”

“一杯抹茶草莓牛乳，全糖，谢谢。”

男人语气温和，听得虞秋莫名耳热，大概是没想到打扮如此正式，明显是成功人士的男人居然选择的是这种广受小女生好评的甜蜜饮品，乍一听到他的要求，虞秋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了？”

恰到好处的疑惑，轻到仿若是气音。

“没有没有，能做能做。”

虞秋连忙点头，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在吧台后四处捣鼓。

很快，香气四溢的抹茶草莓牛乳被端上餐桌，男人用银色的汤匙轻轻搅拌了几下，直到红色的草莓酱和抹茶牛奶完美融合。

不知道为什么，虞秋忽然觉得很紧张。

虞秋小巧的喉结微微滚动，男人喝了一口，表情看不出喜恶。

“还有什么问题？”

玩笑般的，男人抬起头，直视虞秋那双湿润的眼睛，微微泛着琥珀色的眼睛在眼光的加持下散发着一种蜂蜜般的甜蜜质感，男人嘴角含笑：“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我们认识吗？”

“请你跟我交往吧。”

二人的声音几乎一前一后，虞秋脸颊泛红，几乎羞愤的快要昏过去，可他还是选择直视那双仿佛漾着蜜糖一般的眼睛。

“请你做我的男朋友。”

如果不是虞秋顶着一张堪称纯情的脸，不，即使再漂亮的人，贸然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同性说出“请跟我交往”，都称得上是一种冒犯的言语骚.扰。

“抱歉，我不能。”

意料之中的拒绝。

虞秋并没有想象中的失望，只是低下头时掩饰了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透明水汽。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三十二岁了，小朋友。”

“哦，我二十八。”

虞秋语气平平，虽然他看着年纪小，脸长的嫩，实际上也是快奔三的年纪了。

“我知道。”

男人放下茶杯，淡淡开口。

“我见过你。”

虞秋哑然失笑：“你这搭讪手法有点老套。”

男人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他伸出手，把衬衣袖口的褶皱轻轻地抚平：“昨天的花园婚礼。”

“你是摄影师，而我是不请自来的宾客。”

被这么直白的点出，虞秋有点尴尬，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男人奇怪的用词。

不请自来？

虽然姐姐虞清和姐夫薛以白确实没有邀请过他，可是谁会这么坦然又无辜地指出这一点呢？

“你还想和我谈恋爱吗？”

男人指着自己那张英俊的脸，笑着问。

“哪怕我可能是个怪人，说不定还会使用一些违规的小手段插足别人的幸福时刻，像只阴沟里的老鼠。”

堪称侮辱性的词汇被一遍又一遍套在自己身上，男人仿若未闻，自顾自开始贬损自己。

“可以哦。”

虞秋歪着头，打断男人的喋喋不休。

“我不介意。”

虽然很想这么说。

都是成年人，虞秋哪能听不出男人话里话外的拒绝。

如果真的喜欢，是不会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贬低自己乃至暴露自己的缺陷的。

看来自己第一次的求爱彻底失败了啊。

虞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这次仓促的“告白”实在并非他本意，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忽然上头，就连虞秋都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一个内敛的人，却这样大胆地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同性求爱。

“抱歉，是我太唐突了。”

虞秋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杯当我请您的，算是我的补偿。”

“我并不介意。”

男人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

他温和如风的细语稍稍安抚了虞秋紧绷的神经，虞秋满脸歉意，恨不得脚底抹油溜回吧台后把自己藏起来。

刚才大胆告白的勇气只是昙花一现，抛开肾上腺素和那抹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喜爱，虞秋本质上只是个内向木讷的“失败者”罢了。

男人喝完了最后一口牛奶。

出门的时候，虞秋去送他，男人身姿挺拔，站起来比虞秋高出太多。

他礼貌地和虞秋道谢，虞秋顿时红了脸，似乎只要遇到这个男人，自己的大脑就会紧张到无法运作。

直到这一刻虞秋才真正的体会到，这是一位成熟稳重的成年男性，自己那可笑苍白的告白对于对方来说注定只会是一种负担。

虞秋失魂落魄地回到店内，清理已经见底的茶杯。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坚硬的物品。

他蹲下身，闪着琥珀色光泽的宝石袖扣可怜兮兮地卡在卡座和桌子的角落，虞秋几乎是要半跪在地上才能用手把这小东西掏出来。

切割圆润光滑的宝石在白皙的手掌上发出低调内敛的光，虞秋不是不识货的人，恰恰相反，虽然不了解具体的牌子，但他知道这枚造型完整，颜色透亮的袖扣一定价值不菲。

虞秋沉默，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

狠狠地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虞秋决定先自己保管，等今天闭店后再送去警察局。

另一方面，他更希望男人能自己发现并且亲自回来取。

虞秋被自己堪称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伸手拍了拍滚烫的脸蛋，趁着这个点没客人，欲盖弥彰地把整间不大不小的店面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那颗做工精细的袖口就在他的口袋里，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虞秋觉得硌得慌。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虞秋锁好咖啡店的玻璃门，拉下卷闸，他租住的公寓附近就有一个警察局，虞秋目不斜视，把东西交给警察叔叔后，拒绝了对方要留个电话号码以便感谢的提议。

回到小公寓，虞秋洗去一身疲惫，坐在床上慢慢回复积压的消息。除了咖啡店老板每天例行的询问，兼职群里不断弹出的兼职信息，楚明霁的消息赫然飘在最上方。

“你老实交代，那个男人是谁？”

“作为朋友，我很高兴你能拥有自己的幸福，可你是否觉得这样做有点过于仓促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足以和他共度余生的伴侣？虞秋，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闪婚那一套不适合我们。”

虞秋很想告诉焦心的朋友，或许事情真的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

他的手指轻点屏幕，敲下一行字，感觉到不妥后立马删得干干净净。

“算了，我知道你有分寸。”

结束一天的工作，楚明霁疲惫地捏了捏鼻头。

虽然虞秋早早就和他说过自己是坚定的不婚主义，楚明霁对此也表示高度的认可和理解，但谁又规定人是不会变的呢？

虞秋形单影只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个了对象还想和对方组建家庭，作为朋友不应该这样对他泼冷水。

可楚明霁还是不可避免地焦虑，万一那个人只是喜欢好友漂亮乖巧的脸蛋，又或者只是想玩玩而已，他和虞秋的年纪都不小了，早就已经过了可以随便玩玩的年纪。

加上虞秋讳莫如深的态度，无数的压力积压，楚明霁思绪万千。

“别担心，我有分寸。”

虞秋安抚焦躁的好友，他知道楚明霁对他的担忧，但是这种担忧其实是毫无由头的。

毕竟在这段感情里，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所以楚明霁不用担心他受到欺骗和伤害，如果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

虞秋抿着唇。

如果可以，他也觉得自己和爱人能一直这样平静又幸福的走下去。

“对了，你有没有看老班给你发的消息。”

楚明霁自以为高明地转移话题：“说是要邀请优秀校友回校参加讲座。”

“我们虞大摄影师毕业多年，归来仍是a大的传奇人物。”

虞秋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包。

他下拉消息列表，那条用词官方的消息早已沉底，要不是楚明霁提醒，估摸着会被虞秋当垃圾消息清理掉。

确实有这件事。

虞秋翻了翻日历，那天正是周末，而且没有安排兼职工作。

非必要的时候，虞秋往往不太爱出门，楚明霁显然很了解这一点，消息紧随其后。

“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反正咱都毕业那么多年了，就当没看见。”

“我会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