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祂 第18章 彼端爱人

没有铺天盖地的宣传，似乎《恋爱法则》的开发商有意让这个几乎跨时代的游戏以一个温和又柔软的姿态缓慢地退出大众的视线。除了这个游戏本身的玩家，几乎没有人知道一个游戏即将被删除所有数据宣告彻底销声匿迹。

确认的那一晚，虞秋罕见地失眠了。

他不明白。

正如虞清所言，因为父母工作繁忙的缘故，姐弟两从小相依为命，虞秋一向乖到让人心疼，哪怕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也只会带着一身伤把自己反锁在房间，直到被虞清从被子里把人刨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被欺负的弟弟以牙还牙。

不过这落在虞秋父母的眼里，则是他懦弱逃避的表现。

即使虞家并不重男轻女，这点从虞清接手家族企业就可见一斑，可他们决不允许家族里的男孩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除了虞清和梁颂年，虞秋灰暗的少年时代，无人得以窥探半分。

对，他还有梁颂年。

虞秋打开游戏，温文尔雅的男人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用指尖细细描摹男人俊朗的眉眼，熟悉得像做过无数遍。

这点最后的萤火微光，也要随着游戏的停服被吞噬殆尽。

虞秋感觉眼眶发热，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有。

面对虞秋的颓废，楚明霁相当费解，即使和虞秋认识了很多年，他大致也了解过虞秋似乎有一个暧昧了很久但始终没有在一起的“对象”，据他所言，这位从来不曾露过面“对象”温柔绅士，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的风范。

虞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位“对象”是怎样的优秀，却绝口不提他们到底是怎样相识相知的。楚明霁会在虞秋偶尔的停顿间隙发出敷衍的附和，心中却暗暗腹诽。

这样完美的男人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小说里倒是有可能。

作为朋友，楚明霁很担心虞秋是否深陷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美色骗局”，毕竟楚明霁从来没见过虞秋谈恋爱，但对于他单纯的性格很是了解，比起好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完美对象”，楚明霁曾经多次隐晦地表示让虞秋多加小心，得到的是虞秋一脸的信赖和笃定。

那时候的他满怀对爱情的憧憬，白皙的脸颊上带着些许暧昧的红晕。

以至于后来空酒瓶子在木地板上来回滚动，楚明霁收到消息匆匆赶到虞秋的出租屋，差点被满屋弥漫的酒气劝退。

房间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也被它的主人紧紧合拢。巡着游戏机那丁点可怜的微光，楚明霁终于在卧房的角落发现了他蜷缩成一团的好友。

虞秋的状态简直糟糕透顶。

一瞬间，楚明霁的心里冒出无限念头，无外乎他最坏的猜想终于成真，他最好的朋友被那个所谓的“完美情人”狠狠伤到，借着酒劲来疗愈心中的苦闷。

“他要走了……”

虞秋喃喃低语，楚明霁不敢刺激他，只能默默清理虞秋附近散落的酒瓶，深怕虞秋一个脚下不稳会因为地上的垃圾而摔倒。

“消失了。”

楚明霁眼皮猛地一跳。

难道，难道那个男人不是抛弃了好友，而是死掉了吗？

结论过于荒谬，楚明霁狠狠晃了晃脑袋，默不作声地任劳任怨收拾起地上的瓶瓶罐罐。

虞秋已经睡着了。

抱着他那台型号老旧的游戏机，睡颜安静恬淡，只是眼尾浓重的红痕昭示了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楚明霁淡淡叹了口气，收拾好地面上的狼藉后，安静地踮着脚来到虞秋的身边。

费力地把虞秋搬上.床，楚明霁已经累的满头大汗，确认虞秋只是睡过去，这才拎着收拾好的垃圾蹑手蹑脚地出门。

那天的昏暗和青年的颓然似乎只是楚明霁的一场梦。

除了有些许精神不济，虞秋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和往常一样，他挂着招牌式的微笑，热心地招待着每一位客人。

楚明霁是自由职业，没有工作的时候他偶尔会去虞秋兼职的咖啡店坐会，顺便和好友聊聊近况。

他喝着咖啡，时不时抬眼看吧台后正在擦拭咖啡杯的青年，暖黄色的围裙被系在盈盈一握的腰间，像是一棵挺拔的青松，清秀俊逸。

“怎么了，是今天的咖啡不合胃口？”

虞秋把杯子放进消毒柜，轻声问。

楚明霁欲言又止，他很想问有关昨天发生的一切，可看着虞秋像个没事人一样收银做甜品，想说的话到了嘴边，迟迟无法吐露。

“嗯，有点苦。”

楚明霁欲盖弥彰地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差点被苦到叫出声：“你忘记放糖了？”

“怎么可能？”

虞秋皱眉，现在的客人不多，因此他俩才可以这样闲适地一问一答。虞秋绕过吧台，毫不客气从咖啡杯的另一边抿了一口。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道歉：“啊，确实。”

“太苦了。”

楚明霁扯住他的有衣袖：“要不咱休息一下？”

虞秋的眼皮微微颤动：“我还要兼职。”

“你知道的，我很缺钱。”

楚明霁隐约听过虞秋的家事，知道他家庭关系有点复杂，于是默契的没有深究。

可按照虞秋这打工的频率和拼命劲儿，哪怕不是大富大贵，基本生活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我要结婚了。”

石破天惊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瞬间把楚明霁劈得外焦里嫩，他放在桌下的手都在哆嗦，语气也变得磕磕巴巴：“你要结婚？和谁？”

“还能有谁。”

虞秋耸了耸肩，两三个嬉笑着女学生推开咖啡店的旋转玻璃门，他没有多说，转身去接待客人。

楚明霁和虞秋是大学室友，毕业后偶尔会帮衬虞秋进行摄影活动，联系还算紧密。

除了那个传说中的“完美男友”，虞秋的人际关系简直简单到可怕。

不，那个人不是已经跑了吗？

楚明霁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翕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任何话。

哪怕他的心情已经复杂到想隔着吧台揪住虞秋那家伙白色的衬衣领，看看虞秋的脑海里是否装的全是苦涩的咖啡液。

手机弹出客户的消息，楚明霁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拿上外套匆匆离开。

离别时，他冲着吧台后忙活的虞秋比了个“回头聊”的手势。

虞秋朝他温和一笑，白皙的脖颈温顺地低下。

做好两个姑娘要的草莓泡芙，虞秋舒了一口气。他按开手机，无数兼职群的消息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弹出来。虞秋目标明确，点开咖啡店老板的聊天框。

这家咖啡店是一位中年男人开的，他无儿无女，只有一位八十岁的老母亲尚在人世，不过这位慈祥的老人在上个星期忽然生病住院，于是虞秋主动揽下了看店的活。

老板的消息还停留在一天前，大意是因为母亲病情复杂，且年事已高，他想多多陪在母亲的身边，所以麻烦虞秋多帮他照顾店里，回去之后会给他开奖金。虞秋表示理解，象征性你来我往客套一番，虞秋从聊天框退出来，忽然发现一年和他聊不上几句的虞清居然会跟他发消息。

“你说的那个人，就婚宴上的那位，我不认识。”

“我问了你姐夫，似乎也不是他那边的宾客，不过看他气度不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矜贵的气息，来蹭饭的可能性不大，大概率是走错了吧。”

虞秋张了张嘴，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赶忙放下手机，扬起招牌式的微笑。

“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