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似锦这趟走得匆忙,许多琐事都来不及安排,无奈之下,只得留卓杨在宁州,协助赵千巍。
卓杨对她一向是言听计从,从不违背。但是这一次,他的脸色却有些沉。
去年,随辛似锦回到锦园的第二天,他就听说了梅三郎的事。辛似锦不仅将人带回锦园,还开了清和居,将其奉若上宾。不仅如此,他二人完全不顾旁人的眼光,同进同出,举止甚是亲密。而且,偶然间听园中其他人提起那梅三郎,神情语气都十分恭敬。
据说,那位梅三郎随锦夫人一同向东,直到神都城外才分开。卓杨总觉得,辛似锦这次不带上他,不是因为杂事繁忙,而是不想让他碰到那位梅三郎。或者说,是不想让梅三郎见到他。
然而,卓杨知道,此时的自己除了忍耐,什么也做不了。
正月二十早上,辛似锦带着满心不愿的陈玄礼启程。
从宁州去神都,取道长安,都是平坦的大道。原本,以辛似锦的脚程,二月初就能到。
可是,一行人刚到同州,圣人退位,新帝登基的消息忽然传来。为保神都朝局稳定,从长安去神都的一路上关卡重重,而且越靠近神都,盘查得就越严。光是神都西边的新安县,就查了四次路引。到达厚载门时,已经是二月十八。
在厚载门口排了近两个时辰的队,辛似锦终于进城,来到空空馆。
结合霍守亨的消息和路上听来的传闻,辛似锦终于把这次风波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
据说,自去年冬天开始,圣人连着两三个月都不曾露面。一应政令,都由身边的张昌宗,张易之兄弟代为转达。今年正月二十二这日,凤阁侍郎张柬之以“二张”兄弟软禁圣人,意图谋反为名,联合太子还有其他几位朝臣,发动政变。次日,圣人命太子监国。二十五这日,太子复位登基。二月初四,新帝下诏,正式复国号为“唐”。
对于辛似锦一个普通百姓来说,这件事用一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可是,古往今来,哪一场政变的背后,不是无数人妻离子散血流成河?那些直接死在混乱中的朝臣,将士,宫人,或许还有他们的不得已。可因此受到牵连和波及的,他们的妻儿,何其无辜?不过,李隆基应该会很高兴吧。伯父登基,父亲又有拥戴之功,他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
想到这里,辛似锦看向陈玄礼。他自从得知消息之后,就一直忧心忡忡。圣人退位,新帝登基,处境最微妙的,就是武崇操一家了。
在空空馆休息一晚后,陈玄礼带着武崇操的书信来到梁王府,在梁王府待到天黑才回。
陈玄礼说,国子学暂时封闭,暂定上巳节后重新开学。
之后,她又派人去了一趟林修竹的住处。因为政变风波,原定的科考时间也被推迟。林修竹和他新认识的那些同伴,都在埋头苦读。
转眼就是三月初三上巳节。
新帝为表与民同乐,特意设宴,与群臣同乐。武崇操邀陈玄礼同去,辛似锦碍于身份不能同行。趁着众人出门踏青之际,她在西市逛了一天,收获颇丰。
傍晚陈玄礼回来之后,辛似锦见他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满面春光的,暗自舒了口气,看来他今日玩得不错。
晚上坊门落钥,众人已经睡下之后,陈玄礼忽然睁开眼。他在凉州养成了时刻警醒的习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从睡梦中瞬间清醒。开门一看,李隆基和王毛仲正站在院中。
李隆基看到他也有些意外。
“看来这半年,林禹把你训练得不错。”他上前几步,笑看这陈玄礼。
陈玄礼朝他一礼。问明来意后,他带着李隆基来到辛似锦屋前。
守夜的蓝草开门后惊了一下,然后赶紧侧身低头行礼。
李隆基转身看了陈玄礼一眼,陈玄礼赶紧带着蓝草和王毛仲退下。
辛似锦还没睡熟,以为是蓝草进来换熏香。等了一会,听脚步声有些不对,睁开眼睛。
李隆基正站在塌边看着她。他头戴金冠,身穿紫衣,足登皂靴,一副郡王装扮。看着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让人移不开眼。
“你怎么来了?”辛似锦惊得坐起身,想找件衣服披上。
李隆基将她按住,道:“夜里凉,你还是躺着吧。”
辛似锦愣了愣,听话地缩回被子。
“怎么来了神都都不派人告诉我一声。若不是我今天在席上认出陈玄礼,都不知道你来了。”李隆基坐到塌边看她。
“想着你应该很忙,就没打扰你。”
“忙的是他们,我一直都很清闲。”李隆基想了想,忽然起身解开腰带,开始脱衣。
“你做什么?”辛似锦拉紧被角,戒备地看着他。
“眼下坊门已关,我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你这院子这么小,我就只能在你这里挤一挤了。”李隆基利索地脱完衣裳鞋袜,熄灭烛火,然后跨过辛似锦来到塌里侧,隔着被子凑到她面前道:“咱们同床共枕也不是一两天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
辛似锦转过头不看他。
李隆基被她的反应逗乐了。他掀开被角躺下后,枕着双手,道:“你放心,我今天虽喝了些酒,但还算清醒,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嫌弃自己?辛似锦支起身,恼恨地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就算明早茜草他们发现我在你屋里,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李隆基笑眯眯地看着她。
辛似锦坐起身,掀开被子,道:“我是没什么。可这里是神都,你是郡王殿下。若被人发现,对你不好。我还是去找茜草她们凑合一晚吧。”
见她真准备起身,李隆基赶紧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按回被窝,替她拉好被子,然后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胳膊,哄道:“你放心,我来的时候很小心,并未有旁人看见。你别多心,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你身边女人无数,还缺陪你说话的?”辛似锦奇道。
李隆基看了她一眼,躺了回去,叹道:“还真没有。”
“那你的王妃呢?”辛似锦问。
李隆基侧过身看向辛似锦,想了想,道:“她不如你。”
“我怎么了?”辛似锦躲过他的目光。
李隆基察觉出她的不自在,又躺了回去,看着头顶的幔帐,道:“她虽然知诗书,懂礼仪,但是眼界太窄。永远只会以郡王妃的身份看待事情。但是你不一样。你胆子大,见识广,有气魄,我相信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能理解,能接受,还能冷静理智地帮我分析利弊。光这一点,就是她们那些人加起来都比不过的。”
这话听着倒还顺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懂我。”李隆基又道。
“看在你这么看得起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听你说道说道吧。”辛似锦拢了拢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张侍郎应该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他不着痕迹地将左右羽林将军换成自己的人,为了不让张昌宗他们起疑,张侍郎将左羽林卫大将军的位子留给了他们的心腹。而实际上,他早早就说服了右羽林卫大将军。去年下半年,圣上几乎很少临朝,就连中秋家宴和冬至的大朝会都没有出现,政事也多由二张和上官女史转呈。冬至之后,张侍郎找到父王和姑姑,坦白他的计划,并请求父王和姑姑协助。事关皇朝兴衰,父王和姑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张侍郎控制了左右羽林军,父王统领南衙禁军,宫中有姑姑策应,皇城和宫城都尽在掌握,算得上是万事俱备。”
“还缺个名正言顺的人打头阵。”辛似锦道。
“是的。这个人,除了还是太子的伯父,别无二选。然而伯父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张侍郎的人废了好些口舌,伯父才勉强同意,并派了崔侍郎协助。”
“那你呢?”
“虽然准备得几乎万无一失,但父王还是害怕,他不允许我们参与此事。我偷了一套羽林军的衣服,混进了李将军的队伍。”
辛似锦轻笑出声。还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然而李隆基的语气却有些冷了下来。
“我跟着李将军的队伍去东宫接伯父。可事到临头,伯父竟然退缩了。他躲在东宫里,无论李将军等人如何劝说,始终不肯出来。”李隆基沉默一会,继续道:“可笑吧。那两个人害死了他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女婿还有一个外孙。如此血仇之下,众人联合起来要替他报仇,他自己竟然退缩了。”
“可他最后还是去了。”
“是啊,他去了。是驸马都尉拿起事的所有人的性命相胁,才逼得他不得不同意。”李隆基叹了口气,道:“高祖征战四方,太祖为了登上大位,不惜发动政变,兄弟相残。可到了我父亲这一辈,皇位就在眼前,太子竟然要朝臣以命相挟,才肯去坐。也难怪会被认夺去社稷十几年。”
“也就你敢这么说自己家了。”辛似锦嘲道。若换了旁人,怕是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要身首异处。
“驸马都尉将伯父抱到马上,生怕他再次反悔,直接扬鞭拍马,将他拥到玄武门前。伯父见已无退路,只得随众人一路往宫里去,一直到集仙殿。宫里的宫人都被姑姑提前控制了,直到众人来到集仙殿前,圣上才从睡梦中惊醒。
圣上虽已垂暮,但余威犹在。得知那两兄弟已被诛杀后,她并未责难,只让伯父回东宫歇息。果不其然,伯父听完圣上的话立刻转身,还好几位将军拼命将他拦住。不然今日坐在龙椅上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那你呢?你当时在哪里?”
“我当时就站在殿外,想着若是伯父当真听话离开,我就在殿前将他拦住。”
“虽几多波折,但好歹结局完满。”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辛似锦侧过身看着李隆基,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意料之中的事?”
李隆基转过头看着她,笑道:“就知道你最懂我的心思。”
屋子里没有点灯,初三的月色也不是很亮,就算两人呼吸相闻,辛似锦也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我恨武家。”李隆基突然道:“虽然祖母掌权的这几十年里,边境和平,百姓安居。于江山社稷而言,她确实功不可没。可她杀了我母亲,她的族人杀了我的族人。”
李隆基停了停,继续道:“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新帝登基,李家重新掌权,我很快就能大仇得报了。”
“难道不是吗?”
“不止是你,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曾经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曾经?那现在呢?
“张侍郎把武家留给了伯父处置,这是历代天子和朝臣的默契。新帝登基,总要做几件大事,立一立威信。伯父虽然软弱,这一点还是清楚的。可一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不会是?”辛似锦惊得又一次支起身。这怎么可能?
李隆基伸出胳膊,拍了拍辛似锦的肩。
辛似锦重新缩回被窝。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犹豫。可这大半个月来,朝堂上声讨武家的朝臣越来越多,而他却始终沉默。”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这些年死在武家手里的李家宗室多达数十人,受到牵连的更是不计其数。就算不为那些人,为了他惨死的一双儿女,他也该替自己,替李家,报了这血仇。”李隆基的声音有些沉闷。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朝局,为了平衡。”李隆基道。
辛似锦琢磨了一会,道:“不对。就目前形势看,公主和你父王利益一致,势必会共同进退。但张侍郎他们那几位功臣却是新帝的拥护者,圣人完全可以用他们来牵制公主和你父王。”
“大概是父王和张侍郎他们都急着想要处置武家,反而让伯父误会了。我听说梁王最近跟皇后走得很近,大有拧成一股绳的意思。伯父对皇后言听计从,有皇后从中斡旋,武家很可能会逃过一劫,甚至还可能坐收渔人之利。”
“不得不说,武崇操的父亲很聪明。”辛似锦赞叹。必死的局,都能让他寻得一丝生机。
“他的确很聪明。不过这还不是最棘手的。”
还有更麻烦的?
“伯父当年被废,除了太后自己的私心之外,还因为伯父对韦氏一族过分优待,引发朝臣不满。据说,当年伯父甚至对公然对那些反对他大封韦氏一族的朝臣们说出了‘我把天下送给岳丈也无不可’这样荒唐的话。如今,他复位登基,没了太后的钳制,很难想象他怎样对待与他同甘共苦二十多年,始终不离不弃的皇后。而皇后此人心机深沉,有伯父的宠爱,和梁王在旁煽动,她未必不会起什么旁的心思。而我李家,再也经不起一丝波折了。”
“这些事情,你跟你父王提过吗?”
李隆基摇了摇头,道;“父王虽不似伯父那般懦弱,但也是个怕事的性子。除非事到临头,迫不得已,他是不会出头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能怎么办?”李隆基嗤笑一声,道:“如果事情真如我所预料的那样,父王的处境会越发尴尬,我的日子也未必会比之前好过多少。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郡王,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做什么?”
呵!辛似锦轻笑一声,道:“你若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就不会大晚上来找我谈心了。你说了这么一大通,不就是为了跟我说你的想法么?”
李隆基翻过身看着她,道:“也许,我只是想找个由头,想和你同床共枕罢了。”
辛似锦翻过身背对着他,没好气道:“爱说不说,不说我睡了。”说完她打了个哈欠,像是真的困了。
李隆基掰过她的肩膀,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想哄我替你出主意?”辛似锦白了他一眼,道:“你那么英明神武,还要我支招吗?”
“当局者迷嘛。”李隆基笑道。
辛似锦侧过头不想理他。
“说说看。”李隆基悄悄拉过她缩在被子的手,柔声哄道。
辛似锦抽回手臂,白了他一眼,道:“都说商人重利,依我看,政客也不例外。你父王和公主利益一致,武家若联合韦氏打压你父王,公主必然也会受到牵连。女人的心眼很小。从前她母亲在位时,她是饱受宠爱,风光无限的公主。如今她兄长继位,这独宠的风头却被别的女人抢了去,公主心中肯定不快。公主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拥护她的朝臣也有不少。只要有这些人在,韦氏想要专权,没那么容易。还有将来的太子。皇后没有亲子,如果得势,最不安的就该是他了。若这两方都不行的话,那就只能自己出手了。”
李隆基沉默半晌,道:“你还真敢说。”
“其实你早就有过这种想法了吧。你今天找我,真正想说的,也就是想说我最后说的这句,对不对?”
李隆基不回答。
“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话是我可以听,但你的王妃和姬妾们不能听的。”辛似锦道。
李隆基继续沉默。
辛似锦轻笑:“你还真瞧得起我。”
“身为李家男儿,想坐上那个位子是天经地义的。但我……”
“但你什么?你只是个游手好闲,只会打马斗鸡的闲散郡王?”辛似锦道。
“我是皇侄,若真抢了伯父的位子,日后难免会被人诟病。”李隆基道。
“你忘了你太祖父是怎么登基的了?太后当年又是怎么做的?别忘了你父王也曾做过皇帝。你是高宗的嫡孙,就算登位,也是名正言顺的。”
“可这条路很难,可能还会很血腥。”
“若是简单,那不是所有人都能称王称帝了?至于血腥,有些流血和牺牲在所难免。”辛似锦清楚,李隆基胸有丘壑,心机深沉,主意怕是早已定下。他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认同罢了。就算意志再坚定,他也不过是个刚满弱冠的少年而已。母亲的死,幼年的拘禁生活和这些年有意无意的伪装,还是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辛似锦想了想,道:“不过无权无势倒是真的。依你所言,你若想举事,你父王都不一定会帮你,甚至还有可能会阻止你。若他反对,你很可能会孤立无援。”
“所以,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想起自己那个只知明哲保身的父亲,李隆基也很无奈。
“也不至于。至少你还有人心。那些曾经经历过一次动荡的老人,肯定不愿意再经历一次。若真到了那一天,他们就算不帮你,也不会站到你的对立面。除了人心,你还有时间。新帝刚刚登基,皇后想要成事,还需时间筹谋。你若也从现在开始谋划,未必就不如她。而且,只要你注意分寸,皇后就算想对你发难,众人也会认为她是在借你打压公主和你父王。这么一算的话,局面对你还是很有利的。”
李隆基盯着辛似锦看了一会,忽然伸手将她搂到怀里,在她耳畔轻声道:“你确实说出了我所有想说的话。”
辛似锦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是个人都能想到。”
“这么简单的事情,很多人想都不敢想。敢想的人也未必敢做。敢做的人也不一定能成功。毕竟这种事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李隆基搂紧她道:“其实我心里很慌,甚至还要借你之口把话说出来。我是真的心里没底。”
“李隆基,你不要妄自菲薄。”辛似锦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道:“也许圣人只是一时被人蒙在鼓里,也许事情未必就会如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就算你注定要走那条路,以你的才华和心智,我相信你一定能站到顶端,开启一段太平盛世。”
“那你会帮我吗?”李隆基问。
“我?我能帮你什么?钱吗?”辛似锦笑道:“我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贯。”
“已经不少了。整个王府加起来,还没你多呢。”李隆基感叹:“从前被幽禁的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普通农家。记得十一岁那年生辰,东宫上下,甚至凑不齐一碗给我过寿的汤饼。最后,还是岳父用他最贵重的袍子,朝宫人换来一斗面粉。这几年,除了王爵的俸禄和采邑外,王府并无别的收入。相反,父王还要拿出部分钱财上下打点。一来二去,王府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罢了。”
李隆基忽然搂紧辛似锦,道:“其实比起钱财,我更希望你能时不时地出现,陪我说说话。我不想一个人。”
“我考虑考虑吧。”辛似锦挣开他的怀抱,道:“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辛似锦是真的困了。刚躺下不一会,就睡熟了。李隆基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替她掖好被子,然后枕着胳膊望着房顶。他已经大半个月没睡好觉了。可眼下躺在辛似锦身边,他的内心却十分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喜悦。
次日一早,王毛仲和两个丫头在屋外守到辰初,才听到屋内有动静。
辛似锦和李隆基收拾完毕后,陈玄礼已经等在花厅。
在听到武崇操想带陈玄礼入国子学的时候,李隆基的眉头皱了皱。辛似锦以为他是在顾忌武崇操和陈玄礼的关系,低头不语。
确实,武崇操和陈玄礼兄弟情深,若真到了那一天,还真是有些麻烦。
“可是有何不妥?”陈玄礼道。
“依目前的形势看,你还是进太学更为合适。”李隆基不想解释太多。
“其实国子学还是太学,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若不是盛情难却,父命难违,身边又有人看着,我早就回凉州军营了。”陈玄礼满不在乎道。
一应文书早已准备妥当。陈玄礼吃完早饭后,就带着松子和谷雨出门去了国子监,他和武崇操约好了在国子监门口碰面。
待他离开后,李隆基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几行字,折好之后递给王毛仲,让他带着信抄近路去找金祭酒。
“陈玄礼的父亲只是一个中州刺史。以他的身份,是进不了国子学的。即便破格入学,也只能成为那些人的随从。太学里的那些老头,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教书育人却是一把好手。与其让他去国子学受那些宗亲们的气,还不如去太学学点东西。”李隆基解释。
辛似锦点头。
中午,陈玄礼回来说,武崇操求了金祭酒许久,金祭酒也没松口。不过,他倒是很爽快地给自己办了太学的入学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