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果实验 第7章 开心果（7）

就说天上不会无故掉下馅饼吧，陶语应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接了这私活之后的处境。

下课铃响，她没等后排几人找上来，自己撒丫子先跑出了教室，留下身后隐隐约约叫着“小应姐”的声音。

穿梭在下课高峰期的路上，她总感觉四面八方传来密集的视线，快将她看穿了。

校内年轻人的网络可谓四通八达，各大微信群将谭泽毅和陶语应两人的照片传得满城风雨，壬英里虽广纳各种奇异打扮的学生，但要找到与陶语应同款发色的人，还真没几个。

人群里一眼扫过去，那抹扎眼的脏橘色，好似天空折射到地面上的一抹霞光，让人不刻意看都无法忽视掉。

陶语应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后悔染了这个发色，她几乎是低头冲出了学校，在校门口还被一个勇猛的妹子拦住，举着手机里的照片问她是不是本人。

经过的人群纷纷投来视线，陶语应对那妹子摇头谎称：“你认错了，我大众脸。”

回到属于自己的出租房后，陶语应才卸下了重担，一股脑坐入姜黄色绒皮的两人座小沙发上。

藏在她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她掏出来看了一眼，直接拒接。微信上满是学生轰炸的信息，她无暇一个个回复，索性看都不看，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打开电脑后，她登录了捞站，回想下午从牛必选几人口中听到的信息，她在搜索引擎打上“凤谈擒”几个字，画面一转，大量凤谈擒上传的视频平铺在网页上，而为首的正是下午她看的那个录播视频。

她看了三个综艺reaction视频，本想大致浏览一下就关掉，没想到她与凤谈擒两位UP主的笑点一致，看入了迷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在综艺搞笑梗前笑到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哈}

{面瘫男神：冷漠.jpg}

{面瘫男神：不好笑，下一个}

{救命！！！笑不活了！}

......

在弹幕的提醒下，陶语应看着谭泽毅不懂笑点的严肃表情，仿佛与这个一片和睦融融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么反差萌的一幕直接把她给笑喷出来。

完蛋！她有点懂了，为什么大家会喜欢看这种视频。

在苦闷的世界里生活，没有人会拒绝这种轻松解压的释放方式，搞笑只是其中一种受欢迎的原因，而视频里呈现出来的和谐氛围，才是经久不衰的根本。

从弹幕和评论区里，她逐渐了解了谭泽毅的大致情况，与初见一面的印象结合起来，她感觉谭泽毅这病症不是一般的严重。

加之今天下课后一路上对她好奇的目光，就好像身份透明化，网红效应重重叠嶂，她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短短时间内将她也推上风口浪尖上。

她想，她或许接了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虽然谭泽毅也说了，就算六个月后没能成功，他也不会怪罪于谁，这般前提铺垫一通，本该让陶语应不带任何别心接受这份工作，可......

她脑中想起了谭泽毅的话——

“我没有这种情绪。”

......

“没有别人了，我觉得只有你能帮助我。”

......

这两句话一直在她脑袋里盘旋着，她摇头不去想时，耳边又蹦出了另一句话——

“你是一个可以让身边人开心的人。”

想起谭泽毅很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时，目光深邃，好像在某种直觉的促使下，他能看透她似的......

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里，没有灯光，没有声响，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淡淡光芒。陶语应看着屏幕，以及屏幕里那张自始至终都蔓延出淡漠无情的脸庞。

她忽然不由自主地回顾起自己充满笑靥的每个瞬间，那种开心的心情是无与伦比的，不尽相同却乐而忘返。

如果自己的生活没有这些瞬间，她都无法想象自己会过得多艰辛难耐。

想着想着，陶语应在头脑风暴中一头磕在电脑桌上。

她招谁惹谁了啊！

......

晚上，她又开启了教育直播，顺便把今天拍到的照片修了一下，摆到直播间背景上。

闲着没事,她跟着看了半个小时电影直播。刚开始时还没有什么人进来直播间，十多分钟后慢慢涨了四五个观众，等到半小时后她离开电脑桌时，已有二十三个观众。

前天第一次直播的人数就没上过二十人，这完全是无宣传无流量且分类教育区而导致的，今天第二次直播半个小时就有二十来人，说明势头有在往上涨。

放下直播间的事宜后，陶语应这才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这时的微信界面一列全是未读红点，有群消息，也有私聊框。

她往下刷，略过了一大堆询问她有关照片一事的人，最后停顿在了一个备注为“小妮子”的私聊框上。

【小妮子：明天有空吗？】

【小妮子：新出炉两款甜品，想不想试试啊~】

【想暴富想到掉发：「舔屏.gif」】

【想暴富想到掉发：安排！】

过了两分钟。

【小妮子：现在才回，在干嘛呢？】

【想暴富想到掉发：还能干嘛，在搞直播间呗，上次跟你提过的。】

【小妮子：哦~】

【想暴富想到掉发：「微笑中透露着疲惫.jpg」】

【小妮子：明天约几点？】

【想暴富想到掉发：明天没课，下午四点我去找你，顺便一起吃个饭，好久没见你了。】

【小妮子：也就半个月没见......】

陶语应笑了笑，刚在屏幕打上“度日如年”四个字时，聊天框又弹出了一句话，她看了眼，呼吸一窒，下一秒长叹了一口气出来。

【小妮子：吃晚饭恐怕不行，阿耀出差回来，他让我在家做好饭等他......】

顿了十几秒，对方好像感知到陶语应的状态，立刻回了一句——

【小妮子：别生气嘛，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没想提这事的，不过你既然说到吃晚饭了，我又不可能对你说谎......】

在高中时代，她和明妮可以不分生活混在一起，她常以大姐头名义管着明妮的一切，可上了大学之后便不像之前那样了，两人考上了不同的大学，各自生活被明确分开，她和明妮在那时起也就告别了高中时期的亲密关系。

现今两人因缘工作在同一城市，也还会偶尔相约着出来聚会，成了普遍大多数人那样的好朋友关系。

明妮性格内向软弱，看着顺眉顺眼的，也不知道眼睛往哪看去，偏偏钟情在一个不把她当回事的男人身上。

陶语应这几年听说的看见的也够凑字数写一本男默女泪的《深情与冷意》了。

从看出明妮男朋友有问题开始，她就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告诉明妮要离开这个男人，可是明妮也不知被下了什么蛊，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人。

久而久之，陶语应都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了，闹分手了倒没什么，要是两人说什么都分不开，她这个始作俑者不就成了个小肚鸡肠的坏女人了么。

懒倦与纠结的情绪搅扰着她，有时候很想管事，有时又在想，明妮不是以前那个十几岁需要人保护的小女生了，总该要自己掌握人生，她也不再是过去的大姐头了，没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生活评头论足的。

当成长变得不再简单纯粹了之后，做什么事情都要思考周全，陶语应挠头抓耳了一阵，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最后，她压制住了心里那股怨气，平心静气回了一句——

【想暴富想到掉发：说起来我都好久没有吃你做的菜了。】

【小妮子：不然，明天你也一起过来吃吧？】

【想暴富想到掉发：？？？算了吧，我可不想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小妮子：不打扰！只要你愿意来，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也很久没见过高耀了吧，他不是之前那个让你讨厌的人了，他真的变了很多。】

这话陶语应可不敢轻易相信，她以前可是不止一次看过高耀动不动就对明妮发脾气的样子，要不是顾着陶语应也在场，看那气势都准备动手了。

陶语应深知自己也只是她俩关系中的外人，实际她俩私底下怎么相处，陶语应并不清楚。

只是连在外人面前都懒得装的渣滓，这样的人真的会悔改吗？

陶语应盯着聊天框看了一会儿，才回复。

【想暴富想到掉发：谢了，我丑拒。】

【小妮子：那好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做料理给你尝尝。】

【想暴富想到掉发：这个我接受。】

明妮大概是看出了她抗拒的意思，也就没再提起这事，转移话题跟她聊起了别的事情。

闲谈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明妮说她的面团发酵好了，两人便在此结束了谈话。

陶语应百无聊赖地刷着那页未读红点，挑挑拣拣回复了几个微信后，她顺势刷到了尾，那些未标红点的微信中，谭泽毅这个名字出奇地好认。

从加上微信之后，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地不说一句话。

她点了进去，空白的聊天框里只有那句形式化的“已是微信好友”提示置于顶部。

拉开输入框，她打了句问候语，大拇指停在发送键上方，许久后，她还是把那句话给删了。

加上好友后，她一时忙碌起来也忘了发个友好的表情包过去，隔了这么久了，两人都无声无息的，也不好说些什么话。

陶语应撇着嘴，无言地点开他的头像，他的朋友圈里显示的果然是一条横杆，很像他的作风。

片刻后，她退了出去，重新点开设置备注，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了个后缀——“谭泽毅老板。”

这么看着顺眼多了。

陶语应满意地退出界面，返回到微信首页上。

在她参演《离家的诱惑》时，曾跟牛必选他们三人创了个小群，现在那个小群持续响着信息，一直被置顶上来，看着特碍眼。

陶语应知道自己过得了这村，过不了那庙，一直不回复他们也不是个办法，秉着苏教授天天给她灌输的那套为人师表的说辞，点开了群消息。

刚被发出来的最新消息停留在——

【牛皮癣：小应姐不回复的第五个小时，想她......】

陶语应往上拉，择重点看见了马嫦绛的那句话——

【喜欢绑丸子头的嫦绛：小应姐啊，你跟男神认识也没关系，我保证我不会追着你问东问西的，只要你肯找个机会让我见上他一眼就好「害羞」】

这个见色忘义的人......

【想暴富想到掉发：说来话长，下次见面再告诉你们，见面前不要把我这事乱说出去啊喂！】

输入完这句话，陶语应立刻关闭聊天框。

她看了几篇有关摄影摄像的推文，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

从八点半开播一直到十一点，正好完整播完了一部电影，陶语应坐回电脑桌前，准备下播，此时直播间人数已经达到五十八人。

她看了看弹幕区寥寥无几的几句话，大多是进直播间时询问播放什么电影和一些不知道含义的省略号。

{准备下播了，下次直播时间会在动态里提前告知。}

陶语应把这句话打上屏幕，为了显得不那么唐突无情，她还刻意缓了一分钟时间才关掉。

在关闭直播的前一刻，她看见弹幕上飘过一句话——

{谢谢UP，拜拜}

这是哪个小可爱的发言，这么有素质又懂礼貌。简简单单几个字看进陶语应的眼里，心里舒坦了许多。

隔着网线的世界特别容易形成两极化区域，……一种是属于像凤谈擒这样有名气的区域，不管是更新的视频还是直播间里，永远是满屏幕的热情横溢；另一种是没有名气的区域，这种区域覆盖面很广，视频和直播间里冷冷清清，就连下播时，也不会有人道声再见。

陶语应很了解这种网络环境，也从没想过自己直播间里那五十多人会冒出多积极的发言，毕竟她自己都对此不管不顾的，没有什么立场去要求别人。

不过今天下播前能看到一个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她感觉挺意外的，将弹幕区里这句话多看了一眼，是一个叫“体育运动了吧”的二级号发出来的。

看来这个世界处处充满着可爱之人，切万万不可用自己的成见去看待全部。

翌日。

因为一整天没有课，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不过今天状态不佳，没能做到平时的一半水准。

待看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开始，陶语应半睡半醒间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磨得实在沉睡不下去了，才懒懒地起了床。

时间直指中午十二点，她洗漱完，从浴室的窗口往楼下看，平时卖早点的摊子早就没影了。

她懒懒散散地坐到沙发上，放空了三分钟。

思维在放空时逐渐清晰，她吸了一口经阳光曝晒后的清新空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她打开电脑，点开空白word文档，手指不停不休地敲击了起来。

不知写了多久，在干瘪的肚子发出抗议之时，她才停下手来，往椅背一靠，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地看着首页“笑料计划书”几个大字。

陶语应将文档存到桌面上，此时已经下午三点，她换了身衣服，给明妮发了个信息后就准备出门了。

明妮从很久之前就展露了她的厨艺天赋，她本人也很喜欢做甜品，如今在一家连锁甜品店里当甜品师，算是实现了一半人生理想。

之所以说实现了一半，是因为明妮真正想要的，不仅是做一个甜品师，她还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甜品店。

其实二十多三十不到的年纪开店已不算什么大事了，现在轻餐文化很丰富，很多怀揣梦想的人就选择开了甜品简餐店，不一样把口碑给做起来了吗。

陶语应就曾鼓励明妮去开店，她知道明妮从大学起就自己打工攒钱，为的是有朝一日实现自己的理想，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坚持攒下来的钱盘一家小的店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每次她一提起这事，明妮就推脱再看看情况，一直不敢狠下心去做，因为做事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冒险，明妮总是在担心着经营不善的话该怎么办。

陶语应看多了她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后来也懒得说了，若明妮的性格致使她做事偏要考虑到各方面周全的话，那也不失为一种优点，至少多了份谨慎，少了份风险。

到了商场后，陶语应打通了明妮的电话，一边跟她报备自己的行踪，一边乘着扶手电梯上去二楼。

以前明妮的工作地点是在光明路明星街上的一家甜品工作室里，环境待遇各方面都很好，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却辞了职转来商场二楼的连锁甜品店任职。

如果只是求一份安稳工作的态度来这里上班，或许没什么，只是陶语应不理解的是，比起连锁店，甜品工作室能给甜品师很大的发挥空间，很多想要自己开店或自由创作甜点的人都会选择去甜品工作室做，而不是待在品牌连锁店里每天做着一式几十份的流水线甜品出来。

以她对明妮的了解，明妮应该也很满意之前的工作场所才对，不应该做出这种错误的判断。

明妮从店里走了出来，看见扶梯上来的人，微笑着挥了挥手。

“我差不多下班了，你先到店里坐一会儿。”

明妮领着陶语应进了店，自己则走去了后厨，过了十分钟，她卸去了工作服走了出来。

“刚刚给一个同事切水果，耽误了点时间，”明妮反手将发圈拉出来，一头黑亮的长直发披散而下，她轻手轻脚地提起了一个纸袋子，拉着陶语应的手走出去，“我们走吧。”

“我受不了了，今天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肚子要饿扁了。”走到商场外，陶语应摸了摸肚子，低头看向明妮手里的纸袋子，“新甜品拿给我尝尝吧。”

明妮左右看看：“在这里吃？”

“没事，我站着也能啃。”

“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不能这样空腹吃甜品，甜品要留在饭后吃比较好。”明妮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走吧，现在还早着，先就近找个地方给你垫垫肚子。”

陶语应往街上望了几眼，“那就去那边巷子里的小面馆吧，上次我去吃过，还不错。”

明妮：“你决定就行。”

两人过了马路，弯弯绕绕了两百米后，到了一家离巷口有五十米深的小面馆里。

陶语应一进店就喊来服务员，转头问明妮的时候，她拘谨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不饿，你吃就好。”

陶语应和明妮之间向来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的。

听到明妮这么一答，陶语应转头对服务员说：“那就一碗牛肉面。”

点完后，陶语应选了个中央桌的位置坐下，明妮跟着她走过来，瞧了眼木桌椅，伸手抽了好几张纸巾反复在椅子面上擦了几下，才敢坐下去。

她微侧着头看了眼桌子上遗留的油渍，默默无言又拿起纸巾在擦。

“......”陶语应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你的洁癖属性唤醒了我的记忆。”

明妮笑着说：“是啊，以前读书那会你天天领着我来这种面馆吃饭，都是我给你们擦干净桌子椅子的。”

她擦完整张桌子后，手中已经囤了一大团纸，她轻捏一角沿着桌面拖到边沿处，让纸团掉落在桌子脚的垃圾桶里。

珍贵的回忆涌上脑海，陶语应露出笑意：“你还是那个样子，一点没变。”

明妮从筷子筒里帮她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侧目看向她。

没过一会儿，陶语应看着面前递上一双塑料膜包裹的一次性筷子，随后传来了一句柔柔的话语。

“你也没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