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连载后我还没想出来作品名 第15章 招魂15

黏稠的黑色液体不断从橱柜里涌出，起初的柜门间的缝隙，后来连木板上也冒出了水珠，如果不是颜色问题，看起来就像血液一样。

“你相信我吗？”

每有一滴粘液落在地上，溅开的涟漪就发出这样的诘问。一滴又一滴，听不出性别年龄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逐渐有了男人的音调、女人的音调、孩童的音调、老人的音调，平静的音调、愤怒的音调、惊喜的音调、悲伤的音调，广播员的音调、歌唱家的音调、市场小贩的音调、哑巴的音调，人类的音调、动物的音调、鬼怪的音调、神灵的音调……

千千万万种声音汇聚成一句相同的话，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已经没有基本的形状了。

林父的眼睛越睁越大，也许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这个NPC的认知范围，也许是兴奋过了头，也许是太过恐惧。

他的耳朵开始向外渗血，很快口鼻和眼睛也汩汩地涌出鲜红的液体。在常人视觉感知不到的地方，竹子溪的念力通过七窍探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用不杀死人的方式对人使用念力。怎么说呢，比较新奇的是，玩家认知中和他们本质完全不一样的NPC，其实内里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五脏是柔软的，血液是温热的，排列方式是相同的……嘶。

林嘉茵不知什么时候从小阳台翻了下来，也顾不得隐身会被破除的问题了，直接往林父头上贴了一张符咒。它效力不强，但竹子溪也只是出于好奇想看看NPC的内部构造，因此没做什么防护措施，直接被那张符纸弹了出来。

如果这会儿用着人类身体的话，他非得晃晃脑袋清醒一下不可。

竹子溪抬头看了一眼仍留在上方的杜伶，那人应该是得到了命令，正往墙壁上贴着什么，大概也是符咒之类的东西。

看来林嘉茵对NPC态度还不错，和她吓唬于晟时判若两人。

但毕竟那张符纸对竹子溪没什么杀伤力，供着执岁神的柜子仍“啪嗒啪嗒”地往外淌着黑水，那一层层仿若涟漪般的声音也在不住重复着：你相信我吗？

林嘉茵蹙起眉头，刚想再做些什么。一旁被解救下来却还疼得不停发抖的林父就“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吐了血之后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眼中浮现出狂热的色彩。他未必清楚竹子溪对他做了什么，只能感觉到有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而那东西还疑似是他们家长久供奉的神灵。

于是他一把将林嘉茵推开，也顾不得去追究她的身份了，“砰砰”往地上磕起了头：“我信，我信。”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仿佛天生就知道该怎样做的竹子溪立刻收了声音，继续用那无悲无喜的调子说：“既然信我，就再去寻一块岁石吧。”

“别听它的。”林嘉茵用上道具也没看出这柜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凭直觉想叫林父拒绝。

林父照旧没搭理她，先是疯狂地点起头，接着又有些困惑地问：“是这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竹子溪瞥了一眼林嘉茵，随口说道：“你不是想给女儿求个好前程吗？现在她有了。”

他没有实体，林嘉茵只能听见那道平静的声音。她眉头皱得更紧了，右手背在身后，一下下捻着指尖，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其实也不难猜。她肯定想对这个怎么看都有问题的橱柜下手，但一来她家里也供奉了执岁，哪怕不怎么相信，多少也知道其中的忌讳；二来这是NPC家的东西，她贸然在林父面前现身已经很难解释清楚了，要是把神龛一并毁了，说不定就要面临比于晟更严重的情况了。

要知道，解谜向副本和其他副本最大的区别就是，其他副本的鬼怪都是NPC变化形成的。他们不仅有固定的属性，甚至可以在变换过程中被杀死。

而在解谜本中，除了少数的确转化了生命形态的NPC，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当他们认定玩家要对自己不利时，系统会综合评估情况，然后生成对应的怪物，这就是所谓的防御机制。

由于解谜过程中不一定能准确推断出NPC的重要程度，有时甚至可能会误判接下来的遭遇战情况。虽然C级副本就算是BOSS，林嘉茵都有自信解决，但她不是个喜欢在这方面惹事的人——同样，她也不希望引来NPC厌烦。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这橱柜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即使是她，也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情境。

她拿不准里面装的是真神假神、正神邪神，又和现实中的执岁是否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关联。

她是无神论不假，即使如今被困在这个恐怖游戏中，她也不认为所谓系统是执掌一切的神明。但谁又能保证它不会在副本中真的捏造个“神”出来？

林嘉茵虽然没参与那赌局，但她多少有所耳闻。有关这是个F级副本升为C级的事，她虽然不信，却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嗤之以鼻。

老玩家都知道，系统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像直播功能，就是随着现实世界发展逐步加入其中的。有些人甚至猜测，积分和商城功能也不是一早就有，只是没人知道最早进入游戏的那批玩家是谁，无从考证罢了。

系统更新往往只在一个瞬息。对玩家来说，可能是一觉醒来，可能是一趟副本出来。它更新总是无声无息，更没人知道它是怎样决定增加新功能的。但它和现实有关联基本是公认的事实。

或许，她遇到了系统试点。或许，从这个副本开始，系统又添加了些没有告知的增量内容。

总归系统没有对橱柜预警，这也不像是什么惩罚机制。林嘉茵只是目光沉沉地扫视着柜子，并没有做出其他动作。

没被阻止的林父当即又磕起了头：“执岁在上，感谢感谢！”

说完他转头看向林嘉茵：“不知这位是？”

由于她刚才阻拦的行为，林父的态度算不上多好。不过能在安保不错的高档别墅区来去自如，想必她的身份并不简单，因此作为一个聪明人，林父并没有当场发难。

同是聪明人，林嘉茵在这段时间中早为自己寻好了退路。她笑了笑，从背后凭空摸出了一把拂尘，向林父作揖道：“云游至此的道人罢了。你既信它，就不必问我来历。只是，如果再遇到今天的情况……”

她假模假样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符纸：“点燃此符即可。”

竹子溪并不认识系统道具，不太清楚它的具体功效。他今天看到的符纸运用基本都是贴上就能生效，需要点燃的，大概是做特殊用途的吧。

倒是林父的反应很微妙。他先是皱眉想要怒喝，但话没出口就闭上了嘴，而后礼貌性地推拒几轮，最后状似不情不愿地收了下来。

虽然现在的竹子溪并不明白其中的门道，但他能感觉到，推拒过程中，林父身上没有出现明显的反感情绪。这与他所知道的人类和他们信仰的“神灵”之间的关系不符。

诚然不是所有人都虔信着某一位或某几位神灵，有时人们会表现出“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也就是无论这种超自然现象背后的成因是什么，是否与未知的存在有关，都多多少少会敬畏几分。

但通常来说，如果一个人表现成刚刚林父那模样，那称他为狂信徒也不为过。

在狂信徒之中，殉道者都不在少数。这样的人，真的会接受疑似其他神明使者的物品吗？

但他既然要装模作样一番，就说明这出戏是有人看的。在他的认知中，大概觉得只要做到这种程度就足够欺瞒神明了吧？

不论是否存在一位全不在乎，或的确看不出真相的神，于竹子溪而言，戏是演出来给人看的，在幕布没有落下前将它戳破，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何况他确实好奇这两人预备作何打算。

他像是没看到也没听到什么异常般慢悠悠地和林父又随意聊了几句。林嘉茵没有离开，却也没再插话。

竹子溪看得出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不过具体原因是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而林嘉茵此时心中的确不怎么平静。尤其听过一人一“神”后半对话后，她可以确信那神龛中就算真是什么装神弄鬼的东西，也至少不是人类装得出来的。那东西单论语言逻辑就和正常人有着极大差异。

有百分之六十，不，七十的可能，这是系统在背后操盘的结果。它表现出的不近人情和系统简直如出一辙——林嘉茵没在现实中见过高智能的非人生物，只能将二者进行比较。

可是系统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据林嘉茵目前的观察，系统极少在副本中化用现实元素，即使有，也不会一比一复刻。

玩家们就这点也有诸多猜测，像是认为系统有意区分副本与现实世界，好让玩家始终保持对现实的向往，以及渴盼通关的热情。

所以这是否可以说明……系统要调整游戏方针，他们有彻底通关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