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只破碗 第33章 走马灯

六个人共同上手，豆子的淘洗、挑选工作没一会儿就做完了，最后崔大娘将豆子用清水泡上，发豆芽的事情便暂时告一段落。

豆子得泡足四个时辰，才可以进行发豆芽的下一步。

厨房毕竟是客舍的公共区域，虽然目前还没其他客人用，崔老汉他们也不放心将自家的粮食放在这里。

他们便合力将泡着豆子的大桶、大缸搬到男人们住的那间客房中。

接着，崔家的三个男人便就着厨房的亮光将他们剩余的竹竿搬过来，着手开始劈。

崔大娘与崔叶氏闲不住，过去给男人们打下手。

叶藤笑着摇摇头，也跟着一起干。

不过到月上中天时，叶藤就不许他们再做了，全给轰去休息。

然而惦记着这事的崔老汉他们，第二天天没亮就爬起来，着手给劈好的竹篾打磨细滑。

厨房的灯在后半夜就已经熄了，他们是就着自己屋里碳炉的微弱亮光做的事。

叶藤知道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旁的柳芳娘还在暗自检讨，自己一个卖身给人干活的，居然还没有崔家人勤快！

这怎么成？

从此便开启了崔田夫妇俩天未亮便起身做事的传统。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此刻，叶藤他们相继起床，崔大娘给两个小朋友各炖了碗水蒸蛋后，大人们各自喝了口热水，便又一次一起出了门。

崔家三个男人是要去县衙做工，崔大娘要跟着叶藤去挑碎布头。

崔叶氏则是要带着崔小丫去德春堂给刘老大夫复诊。

如此算下来，也不好让柳芳娘一个人待客舍，便干脆一起出行了。

这次有柳芳娘跟着，帮着背秦嘉宝，叶藤也乐得轻松。

他们此行的第一站，自然是德春堂。

话说，昨日，崔老汉他们一开始被崔青竹的糟心事惊到了，都没有注意到小丫的情况。

还是后来崔叶氏给他们八卦茶寮里的事情时，他们才知道的。

将崔老汉他们心疼坏了，今天一定要陪着去看完大夫才能放心。

只是，距离德春堂越近，崔老汉等人心里都有点不得劲了。

其中缘由，自然是因为崔青竹。

崔老汉是因为不知道要拿崔青竹怎么办才好。

昨晚老伴说的那些话，他都明白，只是他过不去心里的坎。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崔大娘与崔松他们，就纯粹是觉得恶心。

也只有叶藤神态自如。

然而，就在崔家人怀着各色心思，硬着头皮进德春堂时，却被刘谦和拦住了。

“你们家病人自己半夜跑了，我也不坑你们。既然人只在我德春堂待了半日时间，便退你们五文钱。”

话落就扔了五枚铜钱到叶藤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忙去了。

都准备捏着鼻子看看崔青竹的崔家人：？？

不过，显然地，他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叶藤则是收到药童递过来的眼神后，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过是让药童趁着崔青竹清醒的时候，在其耳边说说县令大人有多痛恨肆意殴打妻儿之人，再编一则施县令严惩抛妻弃子之人的案例而已。

她相信，就以崔青竹那极端自私自利又怕死的性格，绝对会趁机跑掉的。

事实果然如此。

这样一来，她只要小心与崔青竹秉性一致的崔大爷别出现在崔家人面前就行了。

对于崔家人来说，崔青竹自己跑了，他们简直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去想对方为什么要跑？

没见到人后，全将心放进了肚子里，将心思全放在了小丫身上。

听刘老大夫说，小丫恢复情况很好后，崔老汉他们三个才放心地往县衙而去。

至于叶藤她们，则是一块去挑选布头。

叶藤要崔大娘她们挑的，是浅色轻薄能透光的那种布料。

这样的布料不结实，少有人买，布庄积存了不少，伙计乐呵呵地抬了好几筐出来给叶藤他们挑。

在叶藤足足买下了五斤薄薄的碎布头与若干针具后，伙计还主动送了点彩线做添头。

而叶藤剩下的钱，也刚好够她再买一罐子的灯油。

叶藤一下子将钱花光，看得崔叶氏等人咋舌不已，她自己倒是神色如常。

回到客舍后，三个女人便开始干活了。

这些碎布头，叶藤有两种用处。

一是浅色系的碎布头需要拼接成尺寸相同的长方形长条布片。

二是少数青色的碎布头需要糊一层薄薄的浆糊让其变得挺括还不增加重量。

前者有柳芳娘，后者有崔大娘，倒是不用叶藤太操心。

尤其是柳芳娘，叶藤意外地发现，对方在撞色配合上极具天分，拼接出来的布片颇具美感。

事后只需用彩线随意绣上少许纹路补充，就极有观赏价值，特别耐看。

至于另一边的崔大娘，不过是在碎布上刷一层薄薄的浆糊而已，比她以往纳鞋底不知道简单了多少。

也就是要用大米熬浆糊让她略微心疼了些。

而叶藤要做的灯笼，准确地说，应该叫做走马灯。

就是那种点燃一根蜡烛后，在烛火的映照下，能看到里面有马儿自动跑动的灯笼。

她尚在孤儿院时，为了挣钱，学过好多手工，其中便有这走马灯，在元宵节别提多好卖。

不过那个时候她用的材料是铁丝、玻璃纸、彩纸和蜡烛。

现在，条件所限，她便想着用布片代替玻璃纸做灯笼的外壁。

也就是现在柳芳娘手上在做的。

之所以选用碎布头不用成品布，纯粹是因为不透风的布，太贵了。

而走马灯里面悬挂的“马儿”，还有顶上的“飞轮”叶片，都准备用崔大娘浆好的布片来裁剪。

现在剩下的，便是灯笼的外骨架与“飞轮”支架了。

这一块，叶藤只能自己动手用崔老汉他们打磨好的竹篾来做。

其中，灯笼的外骨架相对来说，制作简单，做成方方正正的空格子就成。

只要注意尺寸得和柳芳娘拼接的布片尺寸对上就成。

叶藤做出一个样品后，看旁边崔叶氏眼巴巴求活干的眼神，就将这一块的活儿交给了崔叶氏。

她又看了眼待在她旁边玩耍得很开心的两小，便转身去做最重要的“飞轮”支架。

这个看外形不难，一根柱子顶在一个圆形的飞轮中心处而已。

走马灯的原理，便是通过蜡烛燃烧形成的热气流朝上走时，推动顶上的圆形飞轮转动。

所以，要想最终“马儿”跑得溜，圆形飞轮与中心的支柱连接处必须稳当且润滑。

还有飞轮本身的平衡也需要格外注意。

换言之，用竹篾绕成的圆环必须是中心对称的正圆，且上面依次固定的轮叶，不仅要分布均匀，其上斜的角度也很有讲究。

总之，处处都是细致活儿。

就连叶藤这样以前做得很熟练的人，最后也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而在叶藤终于做好一个飞轮，并组装好成品，寻了个背光的地方点燃里面的油灯后，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这，里面的马在跑！”崔叶氏首先惊呼出声。

她还伸手四处感受了下，“也没有风啊，阿藤阿藤！里面、里面的马儿为什么能自己跑起来呀？”

“啊！啊！”爬过来凑热闹的秦嘉宝也像模像样地用婴语问了起来。

崔小丫不用提，此刻的神情与她娘一模一样。一双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藤。

柳芳娘则是看一眼走马灯，再看一眼叶藤，眼中神情变来变去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倒是崔大娘的反应格外与众不同，她吃惊过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前后左右四处张望。

确认没有被旁人看到后，着急忙慌地就招呼叶藤提着灯笼回房间去。

“阿藤，你这种神异手段，可不能轻易让旁人看去了！”

叶藤哭笑不得，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崔大娘解释。

正好此时，崔大娘与柳芳娘两人的工作已经做完，叶藤便让她们俩也尝试着组装看看。

最终，崔大娘的那个失败了，“马儿”才转了小半圈就卡住不动，顶上的飞轮还倾斜了下去。

倒是柳芳娘那个成功了。

叶藤正准备说，柳芳娘也能做成功，不过是个匠技而已，就听到崔大娘在那喃喃自语：

“芳娘是个有福的，才成为阿藤的人，就得到了这种神异功法。”

听得叶藤满头黑线。

不过，走马灯能制作成功总归是件好事。

叶藤便也没有多说。

在发觉柳芳娘的手比较巧后，叶藤便拉着她专门制作飞轮。

崔大娘眼馋一会儿后，也过去帮着崔叶氏做灯笼的外骨架。

到晚上崔老汉他们回来，自然又是一阵激动。

尤其是这走马灯在夜间的效果，简直美得亮眼。如今已近年关，正是家家户户妆点喜庆的时候，就崔老汉他们这些农人也判断得出，这种灯笼绝对不愁卖。

看过走马灯后，崔老汉他们亢奋得跟什么似的，晚饭都不吃了，就要去继续打磨竹篾。

叶藤也由着他们，围观了崔大娘做好发豆芽的第二步后，她便抱着秦嘉宝休息去了。

整整做了一整天的手工，还是很累人的。

然而，叶藤这边是安心地睡下了，与她仅一县之隔的秦贺武此时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手里是刚刚收到的嘉元县县令施洛成送来的奏章副本。

“叶藤……会是那个叶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