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从一道一道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的崔老汉特别赞成叶藤的做法。
当即点头道:“阿藤想得周到!咱们人生地不熟地,最怕遇到地痞无赖,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如今有了县令大人的关照,就能避开不少麻烦。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事!”
“是这个理。”崔大娘也跟着点头,“再说了,能被分到风气好的村子,还能得到土质不错的田地,这才是今后过日子的根本啊。”
“就是,只要有田地,咱有手有脚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将日子过起来。”崔松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崔柏也是眼睛亮亮地跟着点头。
崔家人的态度,也让叶藤放下心来。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崔家人一样能看得远的。
叶藤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若是崔家人更偏向于拿到大笔的钱财,她虽不至于就此与崔家人离心,但是今后双方合作的深度她就会好好考量一番了。
显然,她的眼光不错,崔家人确实值得深交。
崔老汉他们是带着满腔的生活热情与对明日的期待睡下的。
原本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充分做好了面对县令的准备。
可真当面了,一个一个还是差点失态。
尤其是,现场不仅是有一身官袍的县令大人和一大群衙役。
还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一辈子都只是在种地的崔家人完全适应不了这种场面。
不是腿脚发软就是懵懵地不知手脚要怎么摆。
更别谈要如何回应县令大人了。
还是叶藤带着他们,才没有出大丑。
施洛成事务繁忙,流民安置可不仅仅是治病而已。完成这项承诺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衙役们离开了。
现场其他的嘉元县百姓见县令大人走远,纷纷上前恭贺。
“几位当真大义!不仅无偿献上所有的蒜,还主动协助县令大人熬制救人的神药!”
施洛成既然已经答应叶藤不会向外透露方子来自于他们,嘉奖的时候他自然就换了个说法。
在一片恭贺声中,就属这间客舍的掌柜最激动了。
他这家客舍以后就是被县令大人造访过的了!
而且被县令大人亲自登门嘉奖的人还就住在他这家客舍!
想想就激动不已。
同时,他也对这几个外乡人也是肃然起敬。
县令大人没说,可他是知道的,这些人压根就没什么钱。
据他那两个同乡说,他们为了避开流民,一车的货,大半都丢到了山里。
现在还全挤在一间最便宜的下房里面呢。
昨天他还见到其中两个妇人生生饿了一整天,也就晚上喝了点米粥而已。
可人都这样了,还能那么大方地将仅有的一点货物无偿献上。
还是用于救助害得他们损失财物的流民身上!
这般义举,反正搁他他是做不到的。
趁着此刻人气足,掌柜的登高一呼,大声地将崔家人赞了又赞,还当众宣布免费为其再开一间客房。
让他们好歹能男、女分开住。
至于更大气点直接免房钱什么的,掌柜的思虑再三实在舍不得,干脆就不提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让崔家人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其他的嘉元县人也顺势地夸起客舍掌柜来。
待围观的人散去,回到房间后,刚刚还笑得合不拢嘴的崔老汉他们又忽然有点慌。
“那个……那个阿藤啊,一会儿、一会儿要不……”
“哎呀,叔!姐姐她们还没看过这嘉元县是啥样呢。一会儿我们带着宝宝和小丫跟你们一块走吧?”
崔老汉忙不迭地点头,同时也松了好大一口气。
要他一个都当了爷爷的成年汉子,开口跟个小妇人说,不敢去县衙什么的……真的太难堪了。
叶藤真好,有气度还贤惠,总是不自觉地为他们考虑。
对于叶藤的提议,崔大娘他们自然同意,也完全没有多想。
她现在兜里足足有一两银子加四文钱!
能买到不少东西!
同一时间的嘉元县南城门处,流民们的头颅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张望着。
昨天,有个快死的妇人被县令送来的神药治好了!
他们终于从只能等死中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当身着官服的县令大人出现在视野中,所有还能动弹的流民们全都跪下了,不住地磕头。
其中就属崔田磕得最为虔诚。
因为那个被治好的妇人,就是此刻在他身边,一块跟着磕头的媳妇儿,柳芳娘。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崔冯氏抱着儿子也在疯狂地磕头。
一下重过一下,直到额头出血了也没停下。
她是亲眼看到崔田媳妇被治好的。
而她怀里的儿子,比崔田媳妇之前的情况要糟糕得多。
没有那个药,她儿子会死的!
然而,与她一样期待着救命或者是救亲人性命的人太多了。
她抱着孩子根本挤不过去。
等按衙役的要求排好队列,轮到她时,神药早已发完。她领到的只是普通的药汤。
是早些天就有分发下来,但是效果有限的药汤。
这个……救不了她儿子。
崔冯氏端着药碗,呆愣愣地。
“嘿!不喝就给后面的人。”
看着衙役伸过来的手,崔冯氏一激灵,毫不犹豫地灌进了儿子口中。
木然地交还药碗,又木然地顺着人流领了一碗不见多少米粒的稀粥。
她自己只喝了两口,剩下的连汤带米全都喂给了儿子。
然后便默默地抱着儿子回到墙根下呆坐着。
一旁的柳芳娘看她这样心里难受,叹口气,将还剩了半碗的米汤递了过去。
“我病好了,这半碗你能喝。”
柳芳娘拉住又准备喂给儿子喝的崔冯氏,劝道:“你自己多少喝点,万一你倒下了,你儿子咋办?”
崔冯氏眼角无声地淌下两行泪,将那半碗稀米粥一口闷了进去。
然后朝着柳芳娘便磕了一个头。
“唉……”
柳芳娘阻止不及,只得叹口气回到了崔田身边。
崔田默默将自己碗里剩下的米粒全喂给了柳芳娘。
原本他还十分气恨他那糟心的爹和两个兄弟。
觉得自己真特么不走运,居然托生到这样的家里。
可和崔冯氏的遭遇一比,那就真的没什么好恨的。
在村子里时,他们虽然对崔青竹父子俩有些微词,但是也仅此而已。
那毕竟是他们村头一号的读书人不是?
哪里能想到那父子俩,居然这么不是东西!
前面被那种吓人的场面惊得忘了妻儿自个儿跑了,他捏着鼻子多少也能理解一下。
可现在双方都碰上了。
那俩玩意儿早就看到崔冯氏怀里的孩子病了。
那可是之前被他们宝贝得不行的亲儿子、亲孙子啊。
结果那俩东西倒好,跟在他爹他兄弟那边蹭吃蹭喝,就是没有想过,要给孩子一口吃的。
真特么不是东西!
想得自个儿气闷不已后,崔田扭头看看那边神情呆滞的崔冯氏。
再看看不远处维持秩序的官差衙役们。
沉吟后,转身对自己媳妇儿道:“你就待在这里不要瞎跑,顺便看着那娘俩一点。”
“阿田,你是想……”
“咱不是还藏着三个铜板么?我想进城看看,万一能找到救人的法子最好,不行的话,我也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干。”
“也好……咱尽尽人事,不然这心里还真不落忍。”
崔田点点头,再三交代柳芳娘千万要注意安全后,便抬脚朝城门走去。
自从秦贺武过来,嘉元县的城门就不许无故阻拦流民进城了。
不过必须有城门口值守的大夫看过,确认没有病才能进。
崔田便耐心地排到队尾等着。
也多亏了他爹偏心他那两个兄弟,时常指派他跑腿干杂活,他做事还是颇有章法的。
此刻他便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周边人的谈话。
当然,这段时间,会在南城门出入的不是流民、衙役就是医馆的人。
而他,主要便是听后两者的谈话。
过滤掉那些他听不明白的,还真让他听到了有用的东西。
“有人因捐蒜,还主动帮忙熬药被县令大人嘉奖?”
对了,蒜!
他媳妇儿被带走治疗的时候,他虽然不能跟过去,却听媳妇儿说过,那药有一股浓浓的蒜味,还很油。
那药里面绝对用了蒜!
蒜并不值钱,可县令大人却因为有人捐了蒜而特意嘉奖……
崔田脑中灵光一闪——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那药里面需要用到蒜,而是要用许多蒜,或者应该说,蒜才是主药!
若真是这样,那他完全可以去买些蒜,然后请人帮忙熬啊!
蒜便宜,一文钱就能买不少!
有了希望后,崔田便听得更认真,可惜直到他交上入城费进城了,也没听到到底是何人得到了县令大人的嘉奖。
“那人还帮着熬药了,定然知道如何能将蒜熬出油来。”
这么想之后,崔田便一边往县衙的方向去一边打听着被嘉奖之人。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尚且需要费一般功夫才能知道的事情,嘉元县人居然很轻易地就告诉了他。
有了对方的落脚地,他也就不用逼迫自己靠近县衙那种恐怖的地方了。
只不过,待他寻到那客舍的位置。
才发现,与他有相同想法的人很多。
不大的客舍,里里外外都被人围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