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在海螺壳内做的一切思想准备,都在看到海滩上那座小肉山时卡在了嗓子眼里。
罗星五:“!!!”
哪来这么大个怪物?!难道昨晚他失去意识后张仰那个狗东西又下海了?!这么大动静他居然没听到一丝一毫?!
气愤至极,他连对张仰的敬称都换了。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哑声音。
“醒了?今早吃海鲜粥,先去洗漱吧。”
罗星五满眼震惊地瞥了一眼那座肉山,又十分震惊地瞥了一眼身后坐在火堆前的张仰,想说些什么,又想起了他昨晚以下犯上的惊人之举,还是忍住了这张破嘴。
完全没发现今早张仰居然率先和他说话了。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晕晕乎乎地洗漱完,坐到了张仰身侧。
张仰瞥了一眼还迷瞪着眼的海螺精,递给他一碗满满的海鲜粥。
心里回想起昨晚的情形,那枚海螺精哭诉着哭诉着,渐渐没了声。他眼皮子往上一撩,发现海螺精居然在半空睡着了,眼睛都合上了!
张仰:“……”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确实会笑,他还笑出了声。
海螺精哭累了睡着后还说梦话,嘴里嘀嘀咕咕些‘上去’‘到岸上’‘狗东西’等种种呓语。
他不想深究海螺精口中那个狗东西是谁,侧头看了眼这里和岸上的距离,叹了口气。
如果今夜月亮再明些,那罗星五估计就能看到张仰背后隐在水下的巨大浓影。
他背后四根腕足全部浸泡在海水里,紧紧拖住坠在更深处的大王乌贼。
四根腕足愈发裹紧了大王乌贼的尸体,张开的细密利齿疯了似的啃食着其中堪称丰沛的血肉能量。
张仰合上了眼,想这次的收获不枉他断腕,这条大王乌贼确实不同以往所捕到的猎物。
准确的说,他在那副血肉里捕捉到了能量。
能量是什么他暂时还不知道,直觉告诉自己这东西对恢复自身的伤势、尽快长出更多腕足有大用,是增长实力的好东西。
也不知道这条大王乌贼是个例,还是以后海洋生物也要就此走上进化的道路。
待到月上中天,张仰才重新睁开了眼。
大王乌贼被他吃到只剩下一半,进食所得的能量差不多能支撑他起身上岸了。
今早海鲜粥里的海鲜就是此时岸上仅剩下一半的大王乌贼。
“全吃掉,对你有好处。”他淡淡对海螺精说道。
“就是那个……大王乌贼上弄下来的吗?”罗星五想起刚才张仰说的大王乌贼。
“昨晚上你又下水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问道。
见海螺精隐隐中目露谴责,张仰眼底无奈,“没有,你来拉我的时候,它已经死了,尸体就水下。”
罗星五恍然,“所以我才拉不动你。”
“昨晚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张仰忽然态度郑重地说道。
罗星五暗暗撇嘴,原来是因为自己救了他,这人今早的态度才难得这么和颜悦色。
说完了好话,张仰丑话还是要说:“但你才刚学些游泳皮毛,以后不管看到什么人掉进海里都不要轻易下水,要是昨晚我神志不清,你可能会被我摁进水里淹死。”
为了让海螺精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态度格外严肃。
海螺精赶紧点头,他是个成年人,自然也明白这件事的后果,也明白张仰是好心。
见他听得进去,张仰神情和缓,“还能吃得下吗?吃得下就再吃一碗。”
罗星五双手捧着一只大海碗,连忙摇头拒绝,“吃饱了吃饱了。”
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眼,确定海螺精是真的饱了后,张仰才收回自己带着些惊讶的眼神。
这饭量也太小了。
“诶?仰哥,我感觉我现在全身热乎乎的,这里面放了什么……”罗星五忽然出声,满脸惊奇。
“大王乌贼,变异后的那种。”张仰已经起身,拿起刀准备将被他吃到只剩下一半身体的大王乌贼切成大块,再片成厚片,晒干,保存起来留作日后情急之下的能量补充。
“变异?”
罗星五看到他在干什么后,赶紧把碗刷了也来帮忙。
“嗯,我也是昨晚才发现,它和其他海里生物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如果说其他生物对我的吸引力是夜里的萤火虫,那么他就是路灯。”
罗星五似懂非懂地点头,但是他知道,张仰目前肯定不会害他,毕竟岛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他可是唯二两个人。
“晒干太慢了,还是熏烤吧。”罗星五积极提议。
本以为又是他自己自问自答的独角戏,没想到这回男人居然回了一句。
“好,我把火升起来。”
他语气虽然还是很淡很冷,但起码有了回应。
罗星五面露惊喜,“你理我了?”
张仰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我哪次没理过你?”
无非是单独一个“好”或“嗯”,这次加上了后面那句话根本没必要说的废话。
罗星五回头,见张仰已经动作利索地将火升了起来,摸摸鼻子,嘀嘀咕咕小声说道:“我老是自己絮絮叨叨,很容易孤独抑郁的……”
张仰觑他一眼,没揭穿他昨晚说梦话不是在骂他,就是在馋红烧排骨。
见他又不说话了,罗星五也不恼,自顾自和他说话,笑得大白牙直咧。
之前张仰虽然面上温良淡然,对他友善照顾得也没话说,但他总觉得张仰周身像是有一圈无形的围墙。
但昨晚那一出后,他感觉好像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还带着无形压迫感和距离感的男人,周身那层荆棘围墙忽然软化了些许。
张仰听到他的笑声,眼底也闪过了一抹笑意。
—
距海难发生已过月余,藏地总救援区最初忙乱一番后也已经走上了正轨。
对于被救到这里的人们,最开始要回家或救人的急切和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平息下来。
至今仍困囿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与痛苦中的人还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打起了精神,强撑着继续谋生。
家园已经被‘大洪水’冲蹋淹毁了,日子却还要继续过下去。
在当地人和军方的帮助下,最早被救到这里的人们都在这里搭建好了简易的木头或铁皮房子,再不济也有个救济发的防水帐篷避风雨。
原本简易的会议室人多眼杂,现在也搬到了更隐秘的山腰处。新会议室角落还备了几个氧气罐,方便几位老将吵起来后状态不对及时输氧。
主要负责后勤物资的金玲苦笑,几位老将军到了高原上起码不上演全武行了,缺氧缺得吵架声音都蔫了。
“金玲,你来说说!巡洋舰都到桂庙岛了,怎么就不能绕路去崖山那里捞物资了?!”裹着一个军绿冲锋衣的一个老者‘软绵绵’地拍了下桌子喊道。
金玲还没回答,另一个和他争执半天的负责人自行接上了,“巡洋舰这次就是去救人的!油只有那么点,都是紧巴着用,去了崖山还回得来吗?!就算回得来,去趟崖山都能再救一批人了!”
“你说的倒是大义凌然,救回来的人不需要吃饭吗?!你们张口就要水要粮要药要油,不捞崖山底下的储备粮库,这些东西能凭空给你们变出来吗!?”老者瞪了眼,怒气冲冲。
涉及到物资,金玲也加入了唇枪舌战中。
“不说藏地救援区现在急需各种物资,就说山下救援区也急需药品和保暖物品,我们不要求巡洋舰,哪怕给后勤处一艘护卫舰呢!”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桌上人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上首的老人先出声和了把稀泥,“后勤处提出的问题确实是我们迫在眉睫的问题,老杨说的救援问题也有道理。”
“毕竟救援线路如今全靠着有经验的老船长摸索,临时更改路线太冒险了。”
此话一出,连刚才激愤异常的冲锋衣老者和金玲都安静了下来。
这场海难是全世界范围的灾难,处处充满了不寻常,海难之后全球磁场也发生了变化。
当初海难后,各国都在紧急联络太空上的卫星系统,无奈如今人力物力都集中在救援和生存任务上,联络和修复的过程并不顺利。
自然而然,卫星定位系统也没办法用了,只能依靠着最原始的指南针和船长多年的经验。
再加上海难之后全球洋流方向完全乱了,所以每次出航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航线一动就代表着时间、洋流、油量的无数不可控。
冲锋衣老者和金玲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哑了声,许久才叹道:
“……但基地真的没粮了。”
基地内急缺的消炎退烧药品早就没了,全靠山上的虫草等补品吊着心里那口气;山上除了淡水资源丰富,能让人吃饱的食物十分缺少,基地现在剩下的粮食最多只能撑一周。
“……”
“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这艘巡洋舰不日就要被派去海上边防线,驻守原东南地区沉海城市。随着外界对进化者的进一步发现,外面这段日子彻底乱起来了。”上首老人沉声道。
“……”
“现在找到的油不多,得用到刀刃上。”上首人最后拍板定下:“巡洋舰这次返航后就要离开,腾出来的油挪给驱逐舰和护卫舰,人要救,物资也要捞!航线一定要规划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