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把锤 第5章 第 5 章

众所周知，解推理题时，遇到矛盾关系、真假话相悖的情况，那往往就是题解所在。叶檀溪默默评估着眼前的济青尘，脑子里飞速盘算：

这“正常版·济青尘”和他那个“变态版”到底哪个更靠谱一些？

正当她思索间，就见眼前这位正常版·济青尘脸色一沉，来了句经典的：“你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叶檀溪不禁翻了个白眼，这话要是“变态版”自己说的，她还能信上几分。

但眼下这正主儿，跟告状似的说出来，可信度还真不高。

济青尘边说边揉了揉太阳穴，显然青龙印记不在，他的状态每况愈下，连心魔都快压不住了。

“在位面做手脚，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的语气愈发沉重起来，“我曾见过一个人，万年修为，一朝身死道消。”

叶檀溪一听这话，心里也突然毫无预兆的“咯噔”一下。

而济青尘每次提到这件事，他也都会觉得自己很难过。

记忆里那场惶惶天雷，如有实形地打在周身不远处，可周围人全都面目模糊，他好似曾试图援救谁，但到最后他的掌心什么也不剩下。

叶檀溪听着他的警告，心中虽然还在打鼓，但也不免多增加了几分慎重，刚想问他更多细节，手中锤子却不小心斜磕在了墙上，“叮——”的一声，震得她耳膜发麻。

“哎呀，真是麻烦！”叶檀溪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脑子里那些烦人的啸叫声突然又全冒了出来——

“女人不能进祠堂！”、“女人不能进祠堂！”、“怎么能让一个带着晦气的女人参与进来！”、“祭祖不能让她这种人参与！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这些尖锐声音像疯狂卡带一样，喋喋不休地在她脑海里回荡，搅得她心烦意乱。甚至让她想起了当初在工地实习时，那群迷信的工人们也曾嘲讽过她类似话语。

遇到硬刀子就是工程队当场撂挑子不干，说什么有个女的在，他们队今天不能动土！

而实际上，明明叶檀溪是被请去帮忙，避免工程队动土时别误掘碰到不远处的遗迹保护地线。

遇到软刀子的情况更糟心，人家二话不说把她架办公室里，殷勤泡茶倒水，缠着问上下八千年华夏历史、遗迹文明，愣不让她上山勘探一步，生怕坏了他们的“吉日”。

叶檀溪早听多了这些话，平时她忙于课题和工作室的事儿，也懒得计较。

可此刻，一群虚无缥缈的玩意，不知道死了多少辈子了，不赶紧早点投胎转世，还带着八百年前大清没灭的观点搁她面前哔哔咧咧？

“Duang！”

又是一声砸下去，叶檀溪锤子飞舞地超快：“女人，女人怎么了？我告诉你们！再哔哔一句，我不止带一块砖走，我给你们把整座祠堂都拆了！还女人不能进祠堂，现在还有女人建祠堂的呢！”

伴随着她这声怒吼，整个祠堂的烛火都似乎被吹得摇晃了一下，耳边那些令人抓狂的啸叫声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济青尘看着她，微微张开嘴，原本想说的话也被她这一通操作彻底堵了回去。

叶檀溪终于感觉世界清净了，掏掏耳朵，转头看向济青尘，脸上写满无辜：“你刚才说啥？”

济青尘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捏了捏她腕子，“叶檀溪，别再任性了，这里不比其他地方，随便乱动真会出大事的。”

叶檀溪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温度，知道他摸的是那条游龙，可自己心跳却在此刻与他奇妙地共振。

有那么一个瞬间——

她怀疑自己曾和济青尘无比熟稔，仿佛他们曾在某个遥远的过去一起站在过这里。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叶檀溪故作轻松道：“大不了，你再带我逃一次呗。”

济青尘的手握得更紧，目光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像是责备，又像是担忧：“不是所有事，都能靠我带你逃的，我未必能一直护你周全。”

叶檀溪被他这话说的心头微颤，刚想反驳几句，却见他忽然靠近，近得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温热呼吸。

“你不是已经知道，‘他’有时候会代替我出来吗？”济青尘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中甚至透着一丝紧张。

叶檀溪心里一紧，脱口而出：“我其实也不怎么信任他的……”

济青尘眉头却立即往一上挑，似笑非笑看着她，像瞬间换了个人：“真要出了事，你觉得，现在的我还能护得住你吗？”

叶檀溪一愣，烛火摇曳间，眼前明明是青瞳的济青尘，但她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是“变态版”济青尘才有的气息！

她笑容瞬间有些僵硬了：“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吓我啊，我胆子小。”

随着话音稍落，满室烛火陡然全熄。

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趁机掐上了她的脖颈。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但那只手的力量像铁钳般牢牢地硬控住了她。

“你真的信不过我？”济青尘的声音低沉冰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股幽深的危险感。

这声音和刚才那个平和的他完全不同，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微妙转变”，就是他在切换身份的一种征兆。

叶檀溪咽了咽口水，心中乱成一团。

她能感受到那股噬人寒意正从脖颈处慢慢蔓延开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冻住。

眼前的济青尘变得如此陌生，她一时分不清这是原来的济青尘生气了，还是另一个“他”完全占据了主导。

据叶檀溪初步推测，如果是后者的话，对方应该会急着跟自己谈判“如何多放他出来”才是，眼下既然没有……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实人发火更可怕？

她不敢轻举妄动，脑中飞快地转着，忽然决定放手一搏：“我不是完全信你、也不是完全信他，毕竟咱们刚认识不久，但相比之下，我对你的信任度更高。可你也得承认，他在某些方面比你更能帮我救人。”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叶檀溪这话说完，对方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其他表示，她此刻更加进一步确定——

刚才济青尘情绪波动瞬间，可能是差点变态·版要冒出来，但好似被他自我消解回去了。

此刻叶檀溪语调轻快，连哄带骗的继续循循善诱：“但是啊，济大山神！咱们现在救人如救火，不能拖啊！让我试试吧，说不定一敲就有惊喜！”

“……罢了。”对方的手指并没有收紧，甚至嫌弃似的，让开了些两人间的距离。

绝对是那个洁癖·正常版！

叶檀溪在黑暗里屏气凝神，静候着他的下一步首肯。

但对方半天没吱声。

叶檀溪只好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话又说回来，大哥，这祠堂年代久远，谁知道这砖头能不能撑住？说不定……嗯……就自然掉落一块呢？”

她疯狂暗示济青尘。

像是生怕他听不明白，小声嘟囔：“像你红瞳能力那么强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帮我让一块老旧墙砖自动脱落……”

济青尘似乎真被激到了，但语气依旧冷淡坚定：“叶檀溪，这砖不能动。”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干等着，看着我同伴被困在红蛆火锅前？活生生困死？”

叶檀溪真火了，心里暗骂这个老！古！板！

恨不得拿锤子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教条！他这么顽固，是不是跟这祠堂本来就有关系？看样子，就是那种能上祠堂的肃严规矩繁文缛节满身的臭男人！

等等，话说回来，这祠堂的灯明明是长明灯，刚才怎么会突然灭了？莫非是济青尘动的手脚……？他好像真的对此布控都很熟悉？

她偷偷瞥了一眼，暗夜朦胧中，只有窗外月华顺着窗棂浅浅地打进几分辉光。

济青尘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的火折子，眼神在明灭间闪烁着，仿佛根本没看向她。

叶檀溪心里顿时狂喜：这家伙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但烛火灭一定是他故意为之！现在他这是假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己动手啊！

不错，她就喜欢这样善于自欺的男人！好哄又好骗！

看来激将法，管用的！

此刻她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慢慢靠近那块砖头，轻抚着砖面，轻声试探道：“说来这砖……手感还真不错。”

济青尘在黑暗中淡淡地回应：“是吗？那你可得小心点，这可是祠堂里的古砖，随便动它可不好。”

好好好！这家伙口口声声左一个“不让”、右一个“不准”。

但她现在明白了：他只是不想担责！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能帮到这一步也很好了。

有了这个认知，她瞬间心里有底，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佯作在砖头上摸索。忽然，她不动声色地抡起小锤子，“咔哒”一声，那块砖就微微松动。好家伙，这锤子可真好使！

看来变态·版济青尘是可以直接靠术法强行干预位面，一种全方位的挂比，并且很可能不在乎会不会被时空局雷劈。

而正常·版呢，就显得老实许多，用的也都是一些物理层面上的手段，比如“黑暗中、看不清”之类的……不光能瞒过“位面”监管，甚至能瞒过后续追责。

——俗话说的好，只有制定规则的人，才知道如何安全的违规。

叶檀溪对他的怀疑加深一分，可对他的举动又好感回升了一点。

还是那句话，现下能帮她救人的，就算是魔鬼，她也要和其做交易——人命关天！

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叶檀溪更是鼓起劲儿挥舞她的小锤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围着那块砖猛撬。

不得不说，她平日里搞古建筑保护，由于面对的经常是非常具有高端学术研究价值的，很多是全天下就独一份那种。为了防止他们起手真搞成反面破坏，经常有时候在工作室拿微缩模型，小镊子小锤子啥的，先1：1复刻个小的，练练手。

即便眼下摸了黑，她随手一摸，也能在脑海中复刻且判断出这个砖的大致结构形状——兴许也和之前她经常习惯在本子上，随手记录刻画见到的一切结构有关。

这一通操作真的神准，虽然心下不免有些心疼——这些古建筑可是她平时最舍不得破坏的。

不过救人如救火，眼下别无他法！

叶檀溪心急如焚，几下就将那块砖撬了出来，迅速塞进背包，朝济青尘低声催促：“好了，咱们快回桑达大叔家门口，千万别让他发现！”

济青尘牵住她的手施法，祠堂瞬间灯火通明，一侧燃又灭，他边用火折子点燃灭掉的烛火，边冷不丁问：“你真打算靠这块砖救你同伴？”

叶檀溪心里急啊，连忙道：“试试看吧，脑子里有个想法，兴许能奏效。”

但济青尘忽然变得深沉起来，目光在叶檀溪和她的背包之间游移不定：“这祠堂，其实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叶檀溪心头一震，不祥的预感迅速蔓延开来。

她惊愕地盯着济青尘，脑海中飞快闪过各种可能——心说不会吧，难道他还有什么深情往事留在这祠堂里？莫非要像上次在豁口处那样……？

糟了，该不会要进入他的执念世界吧！

不行！自己这边人命关天！

叶檀溪一着急，反手就抓住了济青尘的手腕，几乎没过脑子，就把他狠狠“壁咚”到梁柱上。

呼吸交错间，两人气氛霎时紧绷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