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把锤 第3章 第 3 章

经过长达一小时多的严苛盘问，叶檀溪充分领悟了面前这个男人，无非是长了张俊美的天使脸，实际有一颗无比冷酷的恶魔心。

在他那冰冷、不留情面，时不时还夹杂着鄙夷的质问中，叶檀溪好不容易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而她，作为一个曾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纯粹是“气运非常”，才莫名其妙被卷入了时空局的这场风波。

同时，叶檀溪也得知了这个世界正在受末世天灾影响，许多植株自主变异，开始大批量入侵现实维度的事实。

——或者用他们的话来说，“位面”。

在时空局的观影室内，叶檀溪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位面”存在！他们居然能看到古今未来各种奇妙的生活痕迹。

每个小窗口里，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时代与故事。

每个世界，其实都是一个“位面”，而时空局的人则是穿梭在这些位面之间，负责将那些异常或被异变感染的位面恢复正常。

叶檀溪听完这些，内心彻底炸了锅！她想起了那株变异的藤蔓，突然意识到祁喀山上还有她的同伴，但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她满脑子都是“快回山上救人！”

但济青尘自从把孙卯叫来给她科普新的世界观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无奈之下，叶檀溪只能在一扇扇全白色的大门前徘徊，心里默念着孙卯说的“老大常待的房间是A1070”，努力辨认着每个门牌号。

好不容易站到了那扇门前，她敲了敲，心里却一片忐忑：“济青尘？你在里面吗？”

没想到门轻而易举就被敲开了。

压根没关紧。

这是一间冷淡、普通的像寻常酒店一样的房间。

推开门直接看到的就是落地窗，但窗户全被淡白色纱帐长长垂盖起来，看不清窗户外的景色。

正想着，洗手间的门边“啪嗒”一声，济青尘出来了……嗯？出来的人是他没错，只不过白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开了，露出了微微起伏的白净胸膛，脖颈到脸上，全是一片可疑的潮红。

他略有气喘，抚了下门边，像在咬牙切齿：“你进来之前不会先敲门？”

叶檀溪心里直犯嘀咕，这男人怎么老让人忍不住想揍他！

“你门没锁好好不好……”

济青尘抚了抚额头，看样子是因为青龙图腾的印记不在他身上，导致他的神力无法正常运转，之前被魅宗种下的蛊毒副作用又开始发作。

想必……短期内他还无法离开这女人身边，至少——眼下，她就是自己的“青龙图腾”。

而且这除毒期间，一旦被蛊毒反噬，他的神庙愿力也会减消，很可能，之后他连这副身体都要难保了。

山神是依附于人类求神拜佛的愿力而产生他现在这幅实体。

而他又是靠“青龙图腾”的印迹神力加持，得以实现人们的欲念。

想了下，他重转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又顶着浑身的微痒不适，速速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这才对一旁喋喋不休的叶檀溪说：“好了，我听到了，我带你回祁喀山。”

“不过我得提醒你，在山上救你时，我已经没感应到其他活物的气息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叶檀溪懵懵地被他再度扯住腕子走，听闻这句话，她以为自己今天已经流干的眼泪再度“唰”一下涌了出来，心想这岂不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他们？

一路上她心事重重，直到出神地看着自己臂膀上这只绕腕游走的青龙不断盘亘，于光华流转间的轻微鳞闪都仿佛能刺痛双眼。

这才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拉着我胳膊？我的员工卡不能刷开闸机吗？”

好问题。

济青尘突然松了手，此刻他俩正站在一个黑漆漆的通道上，只有过往十来个闸机口，有的亮蓝光，有的亮黄光，远望而去，十分赛博朋克。

叶檀溪又想起了崖边的事，狐疑道：“之前在崖边，你也是非要拉着我胳膊……或者说，这条青龙？”

济青尘一句话没说，又抓过她的胳膊，刷开了闸机。

“呼”的一声，风声陡变，他们站回了祁喀山顶。

周围背包散落，三脚架也倒在地上，她的两位组员确实没了踪影，只剩下山顶上那个破损的古祠断壁残垣。

叶檀溪轻吸了口气，小声嘀咕：“刚才在你房间里，你脸很红，气息也不对，但一路上拉着我，似乎恢复了点正常……现在已经完全是你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了。”

“你不是找人吗？找吧。”

济青尘把他的行李箱往树下一放，接着就要作势找人。

叶檀溪却突然了悟一样，几步跑到他跟前，主动伸出胳膊：

“我也可以求山神拜愿吗？你一定可以找到他们、或者复活他们的，是吧？”

济青尘：“……”

叶檀溪急得几乎要哭：“求你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也会想办法把这条龙还你，我发誓我不是魅宗！”

她已经隐约意识到，这一路上济青尘之所以帮她，可能并不是出于善心，而是因为她身上的这条青龙印记。

即便发现了端倪，也不敢立即以此做要挟，是担心逼急了他，万一他直接杀人灭口、或者做出什么其他冲动的事呢？

毕竟她现在还要靠他找到她的同伴，暂且结盟比结仇更有利。

“神……”

济青尘本想冷冰冰回绝她，神也不一定什么愿望都要接。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受刚才穿梭世界太快，他的神力又逐渐消失的影响，刚伸出手，他就发现自己的手掌甚至都开始微微有了些透明感。

糟糕。

前阵子为除魅宗留下的蛊毒余毒，他确实元气大伤，都没怎么管过山神庙里的香火愿。

业绩不达标，肉身就消失。

济青尘轻吸了口气，眼前这不就是个送上门的新业绩？

他咬牙握住了叶檀溪的胳膊。

“己酉年七月甘五辰时，济青尘，承拜祠之愿。方圆五十，临兵列甲，寻字决，开——”

一道青光盘龙从二人脚下陡然划开，瞬间扩散出无数涟漪。

天色渐暗，叶檀溪亲眼看着原本还绿意盎然的树林逐渐变为深棕色，淡黄色的荧光开始浮现，游走在破损的赤赦狐祠外围。

很快，那两滩淡黄色荧光，像是线条一样，扩出了两个不同高矮的人形。

异常的夜幕也将祁喀山笼成一片不详暗色。

她看着周边一切都像是套上了棕灰的滤镜蒙版，只有那荧光线条，渐渐多亮起来。

很快，眼前的整个世界就完全变了样。

叶檀溪有些害怕，忍不住另一只手也搭上了济青尘的手臂。

当她抬起头来，就看到一道淡粉色的诡异花纹从他脖颈一路攀上了耳侧，像一条盘在玫瑰花枝上，正吐信的蛇。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很快速的错乱了一秒，她看到济青尘突然侧过头来，邪魅异常地冲自己笑了一下——白发，却是红瞳！

被吓的本能地往后一瑟缩，胳膊却被济青尘牢抓不放。

眨了下眼，她又看到济青尘这会好像才蹙着眉头转过头来，似乎是不满她的乱动。

是青灰色的竖瞳蛇眸了……眼神依旧冷漠：

“不要闹，动静大了会死，速跟上这两个荧光线条人，它会带我们进入古祠内部世界，做好准备。”

叶檀溪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问，只紧紧握住济青尘的手，心里默念着：“走一步算一步，千万别搞砸！”

济青尘带着她，悄悄尾随线条人，俩人一路躲躲闪闪，像两只偷偷摸摸的小老鼠，穿过那豁口狭窄的钢丝洞。

她只不过迈了一腿，却感觉像是穿过了看不见的结界，下一秒，他们好像凭空站在了一个非常古老的祠堂中。

祠堂内，满室烛火摇曳，经幡的影子被拉得又瘦又长，显得格外诡异。

线条人刚一进来，便被烛火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檀溪眼尖，瞥见祠堂大门边破损的砖瓦，竟和先前在沙漠区见过的泥纹石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惊，刚想走近确认，就听到耳边传来无数尖锐的声音：“女人怎么能进祠堂！女人怎么能进祠堂！”

四周接着又回荡起古怪的笑声：“哈哈哈！赤伶走后，怎么又有女人敢进祠堂？这也是一个痴心妄想，要来重建的？”

叶檀溪被那声音震得头昏脑胀，几乎站不住脚。

济青尘还是见拖她不动，才回头发现她异样：“你怎么了？”

说着他用另只空着的手在她耳侧稍一捂，那些嘈杂声音瞬间消失。

叶檀溪本想反嘲弄他一句“怎么，因为你是男人，你听不到？”

话不及出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囡囡，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是桑达大叔！

这里仅剩不多的几位原住民之一！

叶檀溪眼睛一亮，难道他看到了自己的队友？急忙后退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柏油路上了，而济青尘还在豁口内。

“等一下，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结界吧？”

叶檀溪心里一紧，猛地把济青尘拉了出来，奇怪的是，济青尘似乎在那一瞬有些呆愣，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当她再次看向桑达大叔时，世界也一瞬回到了正常情形，济青尘用法力追踪的那个世界好像消失……不，荧光色彩其实并没有褪去！

走近一看，叶檀溪差点吓瘫在地——桑达大叔身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线条，诡异得像是爬满了浑身蛆虫。

济青尘似乎早有预料，一只手轻轻托住叶檀溪的后背：

“刚才你要是没拉我，我们就直接进入古祠内部了。现在稍退一步，就被古祠幻妖察觉，先用幻境绊住了，它经由我们心底欲念所展开。”济青尘单指画了个圈，点在叶檀溪额头上，“只不过因为你的执念更强，所以我们最终被拉进的是你的世界，看破眼前一切虚妄就好了。”

叶檀溪愣了一下，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济青尘刚才看到了什么。

但既然他们都站在了自己的“执念幻境”里——看来她是真的很想找到组员、保住祠堂、顺利毕业。

就是可惜，要真能用相机记录下刚才一瞬看过的祠堂，当做调研实物照片资料补充就好了。

兴许是出于专业本能，罗盘虽然没带在身上，但叶檀溪总觉得，刚才对那祠堂的一撇眼，同第一次调研时见的那个不大一样，好像……镜像了。

正常祠堂都是坐北朝南，刚才那个很像坐南朝北。

可惜里面摆设没看清，但退出来那一瞬，好像瞄到过双天井。

古语有言“男乾女坤、阴阳相悖”，所以女祠跟男祠要求相反。

叶檀溪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觉得进祠堂不会有什么。

但在古代，男尊女卑思想严重影响下，有一个坐南朝北的女祠的话，那可真是意义非常。

是那些入耳的奇怪啸叫提醒，令她后知后觉回想起刚才祠堂样貌的不寻常之处。

可恶！要是能再进入一次就好了。

叶檀溪匆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索性让济青尘摊开帮拿着，急速在其上绘制了一番。

寥寥几笔，已有了刚才古祠的大体外形。

旁边又记录了一下波纹形状的小砖头，还有一堆目测的尺寸数字。

济青尘有点对她这种边走边画的能力叹为观止，但上一秒还好好画着的人，下一秒翻页“唰唰”几笔后，“滋啦——”一声，撕开了一点纸面。

更准确说，像是单独撕下古祠的一处平面剖析图。

叶檀溪画的很潦草，合本子合的也很快。

但是济青尘留意到，她那本子从后翻的话，好像很多这种可撕拉的局部。这引起了他一点好奇，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

匆匆收好了本子，叶檀溪就忙跟上桑达大叔脚步，耳边却突然被谁吹了口气一样，她下意识一回头，却看到铁丝豁口那里，隐约有一抹狐尾红痕似的，在被她看到后瞬消。

奇怪，又是幻觉吗……？

“你说的陈淮和林小子，已到我家中了。”桑达大叔在前头感慨，“那天夜里，祠堂底下塌了个大洞，就开始陷……我后来还给娃子你发信息，你咋没收到，还来了呢？”

“我真没收到欸。”叶檀溪也纳闷，跟桑达大叔边走边问，“大叔你啥时候发给我的呀？”

“就两天前咯！”说着他还侧头看了眼一直紧握双手的这俩人，“你俩感情还挺好，上次我看陈淮那么照顾你，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咯！”

“哈、哈哈……”叶檀溪干笑两声，她和济青尘一直拉着手，只是为了方便让他可随时施法。

但她和陈淮，那简直是没影的事！不要乱扯cp！

手腕猛被济青尘抓得生疼，就见他一反常态，弓腰俯身，凉唇一瞬擦耳，叶檀溪还没反应过来，这忽然抽风的他是要做什么，就听见耳边轻飘飘留下句：“这人三日前就死了，肩上命火早熄。”

叶檀溪听完直接一把抱住了济青尘胳膊，险些拽的他一个大趔趄。

她打着哈哈，似是故意说给那老大叔听的：“桑格大叔就爱开人玩笑啦，宝贝你不要生气呀，我跟陈淮清清白白！”

却是暗地里死命往下拉济青尘，让他继续弓腰不能躲。

济青尘也委实被那句做作的“宝贝”称呼给惊了下，里外里活了六百年，没人敢这么叫他。

略懵着，就见叶檀溪踮脚凑近，看似撒娇耳语，实则语急低问：“那他说我同伴在他家是什么意思？也死了？还是幻境里也能救？”

济青尘别扭地微让开一步，冷漠道：“不清楚，先跟上去看情况吧。”

他本想减少两人间不必要的接触，但看叶檀溪一路都眼眶红红的，不知道是吓的还是难过的。

加上……她刚才好像能和古祠沟通？

虽然不知道怎么办到的，但他还真有件东西，急需和古祠里的妖物做笔交易。

想了下，他突然对叶檀溪补充道：“我在，就有的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