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向前走了两步相送,便要叫王宇将人送出去,不想这小子撂挑子不干,眉心紧拧在一起,一副不赞同就这么将人放走的模样。
那王老板却是顾不上身后人的反应,脚下生风,他恨不能生出翅膀来直接飞出去,不多时就过了通往前院的窄门。
即便前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王老板若是从大门出去,没人前去关门,如何保证夜里就不会有其他贼人摸进来?
瞧着另外几人脸上都是不赞同的神情,无法,沈清欢只得迈步自己去前院。
刚迈开一步,招财就将她拦住,有些不情愿地说着,“小姐,还是我去吧。”
虽说这是夜里,整个京城的人基本皆以入睡,就是小姐将人送出去也没人会发现,但到底男女有别,自己作为丫鬟再怎么生气,也要注意小姐的名节要紧。
这王老板如此心术不正,保不齐就会将小姐相送的事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见沈清欢当真要自己大晚上的出去送人,王宇也自知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一声不吭地转头快步追上已经穿过窄门的王老板。
王牙子就是个手脚麻利的普通人,他每次翻越房屋都是靠着于才哲提着衣领才能略过,而他的任务也就是趴在后院的窗户上吓人,飞来飞去的活计都是由于才哲完成,他就是用跑得也比不过王宇的脚程。
在沈清欢打算亲自相送的时候,池泽拉住她衣袖的手仍是没有松开,已经做好与她一同前去的准备,见王宇去了,这才松开手来。
待王宇和王牙子两人的身影没入前院大堂中,沈清欢才回过身说出自己的想法,“咱们初到京城还是要小心行事,方才那人是京城里售卖房屋有名的牙子,人称王老板,他若是没点能耐又怎么能在这个行业里站稳脚跟。”
这么一说,方才还满是愤懑的几人也醒过闷儿来。
“小姐,那他们做这种事,就为了骗取银钱,难道不应该送官吗?”招财虽然已经明白其中的厉害,却还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人。
“招财姑娘,什么骗取银钱?”李奇在旁侧听了半天,也云里雾里,这夜里进了贼人,明明已经抓到竟就这么轻易将人放走了?
这若是在凉城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招财瞧了沈清欢一眼,见她没有制止的意思,便把有关这间铺子的传闻说了出来。
听罢,李奇道:“如此,倒是这人装神弄鬼,欺瞒百姓骗取钱财,合该送官才是,但少当家所虑也是,咱们根基尚且不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经这一遭,这铺子闹/鬼的传闻也将不攻自破。”
他没说出来的是,这么一来以五百两的银钱买下京城主街这么大的一间铺院,倒真是他们运气好。
见王宇已送人回来,沈清欢便对众人说道:“夜已深,大家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
沈萱乐房内,彩霞燃起的那盏烛灯彻夜长明。
沈清欢解散众人,屋外的动静归于平静。
躺在架子床里侧的沈萱乐侧过身,面冲彩霞,“彩霞,你说这世上会不会真的有鬼/魂,会不会真的有冤/魂索/命?”
这阵子,她一闭上眼就是船上那黑衣人的惨相。
她总在想,若不是她将行踪告诉给那人,船上那两人是不是就不会死?自己前两日将已达京城的消息送出去到底对不对?
“小姐,您怎么又问起这些了?”闭上眼即将沉入睡梦的彩霞听到她的问题,只得又打起精神,也侧过身,面冲自家小姐。
“小姐您是被这铺子的传闻吓到了吧,刚才已经证实了那都是那牙人在装神弄鬼,您就安心睡吧,这几日您都憔悴了不少。”
彩霞将小姐的脸细细看了一遍,眼中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她抬手拨去挡在小姐眼前的一缕发丝。
“明日我还是去给您寻些安神香来,再这么下去影响镖师大赛是小,您的身体是大。”
闻言,沈萱乐没有答话,目光从与其对视慢慢下滑,有些东西她不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只能自己慢慢承受。
闭着眼,刚压下翻腾四起的心绪,就听到彩霞道:“真想不到,少当家会在京城创办分局,老爷还同意了……难道少当家是打算留在京城了吗?”
沈萱乐抬眼看向她,彩霞已恢复平躺,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这分局若是开设起来,必要有人留下坐镇,如此一来凉城那边……”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沈萱乐已经顺着想到。
就像彩霞所说,京城开设分局必要留人坐镇,而这个人选多半就是此次牵头的姐姐,绝不会是对此毫不知情的自己,而凉城那边,父亲百年之后也要有人坐镇,如此一来凉城沈陆镖局那就应该会交予……自己。
想明白这一点,她深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平安寺里,姐姐分明已经说过那张缉拿单是假的,明明已经知晓姐姐对姐夫的维护之心,她却还是因为嫉妒之心透露了行踪。
那江上夜袭,哪里是要活捉,分明是冲着姐夫的命来的。
好在,那人没有按照她信里所写的行事,否则自己眼下还有何脸面再面对众人。
“小姐,您怎么哭了?”彩霞沉浸在自己的神思之中,一回头发现身侧一声不吭的小姐竟在默默流泪,这可叫她慌了神,忙不迭拉过衣袖去轻擦。
她的惊呼,叫沈萱乐也回过神,抬手一抹,惊觉自己竟真流了泪。
她虽与沈清欢接触只有短短几个月,但回首往日种种,对方竟没做过任何亏待自己之事,就是她的父母,祖父母皆是对她百般疼爱。
明明对方才是沈家嫡女,自己竟还想着去抢夺属于她的家产吗?!
沈萱乐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出来这种事,可她目前所做的与此有何不同吗?
瞧着眼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泪水的彩霞,沈萱乐吸了吸鼻子,“没事,只是太困了。”
彩霞一听,为她拉了拉锦被,笑道:“困了?那小姐快些歇息。”
说罢,要将烛灯熄灭,沈萱乐拉住她,“就这样。”
*
两日后,镖局的匾额已做好,前院也已收拾完毕。
阳光洒落在金色的沈陆镖局四个大字上熠熠生辉,形成一团一团的光晕,边上挂着红绸攒成的花球,满是喜庆,今日是沈陆镖局分局开业的日子,鞭炮声起,引得不少行人驻足。
沈清欢在前堂里转了一圈,每看一处皆满意地点点头。
街对角酒楼二层的雅间内,于才哲正一脸谄媚地与对坐之人诉说自己那间铺子如何如何的好,以五百两的价格卖给那小妮子真是便宜了她!
“您若瞧上了我那铺子,我就去把它要回来,只是我毁约在先,需给人些赔偿……”
于才哲说完这些,见对面的人仍不为所动,目光直直盯着楼下,也将目光投射下去,他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沈清欢及她身后高悬的匾额,想起自己落荒而逃,又被王牙子责备弃他与于不顾,二人反目,狠声道:
“一个丫头片子还学人家开起镖局来了,在这个地段开镖局能有什么作为!要我说这丫头片子就是胡闹,这么好的铺子放在她手里真是白白浪费,还得是大人您……”
他一直喋喋不休,坐在对面的男子面露不虞,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候着的刘喜立马走上前来,低着头听差遣。
“去,送两副对子过去。”三皇子淡声说道,叫人听不出喜乐
刘喜却知晓这于才哲是惹了主子不高兴,不想再听他讲下去。若是识相的,他就该止住这话头。
刘喜应了一声,下楼去安排。
雅间内沉默了一阵,于才哲正要再开口,就听对面的贵人道:“听说你和下面那女子有些交情?”
他忙将目光又下放到楼下,将楼下的几个女子都看了一遍,终于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于才哲盯着那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女子侧过身看到侧颜,他才确定这人正是自己半年前规劝回乡的青梅。
偏头瞧了眼对面的贵人,确定对方目光所在与自己所猜想的是同一人,这才点头,“确是有些交情。”
他摸不准,这本该前往宜城的人怎么又回来了?
还有对面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连这种事也能查到,平日他应该没有惹到人才是。
于才哲这时背上已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在京城奔走多年,哪里还看得上家乡的女子,可若这女子和眼前的贵人有些关系,那……
三皇子盯着沈陆镖局分局站在临近门口的帐台边上的古红艳,心生一计。
“小姐,对面的酒楼派人送了对联过来!”招财举着展开的对子,欢喜地跑进前堂。
他们初来京城,开设镖局,没想到还能有临近的铺子前来祝贺,这倒是意外之喜。
“叫上王宇、赵越去将这对子挂上,再取包糕点给人送过去!”沈清欢瞧着那对子上寓意财源广进的字,露出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