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她陪着羽衣天丰慢慢从后山绕下,看着天色渐暗,突然说道:“既然你那么不放心,干脆亲自带队去到稻荷城吧。”
让他带队去,等于是让渡出了城里的指挥权。这死丫头当真如此好心?
“你敢说,我就真敢去。你可别后悔。”
“呵呵。不后悔。”
平沙笑了笑,任由他捡了便宜似的赶紧去召集人手。
城里还有小紫,一个年轻版的雪御。真期待羽衣天丰去了看到那张脸的表情。可惜啊,她忙着呢。
她慢慢走在后山的墓碑之间,来到亲自立的那块面前。
别人的墓碑前至少有层浮土,而龙彦的墓碑前干干净净,仿佛刚才还被打扫了。
除了她,还会有谁专门来看一个叛乱的坟?
平沙拖着脚步,来到了山头。她俯视着树林里族人的房屋,山腰上偶尔几个凹陷处,能看到已经开垦出来的梯田。
这都是她的根基。
有人想抽掉这片根基。
她从高处一跃而下。北风狂暴,从两侧刮过。耳边唰唰作响,脸颊的肉被吹得向上皱起。
下面就是羽衣忍者的训练场,非相干人员禁止靠近。
正在对打的羽衣莲停下了动作,旁观的羽衣诚一郎回头看了一眼,主动入场替下了他。
对战的另一方也是熟人,花猪丸。难怪刚才在田里没见着他,原来在这里。
平沙叉着腰晃过去旁观,看了一会儿,发现丫的动作刚才还像模像样,可换上诚一郎后,立马就沦为被打的沙袋,毫无还手之力。
“啧啧啧。”
“您觉得如何?”羽衣莲凑了过来。
“太弱了。”
平沙很诚恳的评价道。
“唉。没办法啊。条件就这样。”
“练不出来吗?平民的差距很大?”
“倒也不是。只是没人知道要把他练到什么程度?练完之后,又要放到哪里。”
“择优录取。练得好就放进忍者小队里出任务。”
“嗯嗯嗯。可是出谁的任务呢?”
阴阳怪气的。
平沙扶着刀柄,斜眼睨着他。
“少和我玩猜谜语。不然砍了你。”
羽衣莲像是放弃了一样,捧着脸,蹲在她脚下唉声叹气。
“属下倒情愿您一刀砍了我,好过在这里练这些假把式。”
平沙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这么想的?”
“不仅是我,诚一郎更是,大家都是。”
羽衣莲摊开手,无可奈何地放弃挣扎。
“您再不动一下,我俩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和花猪丸一起回去种田了。”
“这么严重?”
“不然为什么只提他一个人上来呢?先打好关系,日后也有退路嘛。”
羽衣莲笑得老不正经了,面对戳到喉咙的刀尖儿都懒得动弹。
“大小姐。你也打算和我们一起去吗?”
平沙冷冷地看着他,贴着喉咙刀尖纹丝不动。
“做得不多,想得到挺多。先待命。”
“好嘞!”
不怕让他们等,就怕没消息。一颗心七上八下,满腔壮怀激烈,最后再无尽的等待中被消磨殆尽。
“花猪丸一个人不够,把你看好的都提上来。”
“好嘞。”羽衣莲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美滋滋地盘算起计划许久的各色训练项目。他可是从最基础的开始,给那些平民设计了一整套训练计划呢。一年,只要一年。他就能交出一只能达到普通忍者水平的队伍。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他们训练到勉强能用。”
羽衣莲大惊失色。“时间太短了!还不够把身体素质提起来。”
平沙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金色的瞳孔不含一丝感情。
“能用而已。堵门都做不到?”
堵门?堵谁的门?
他下意识问了出来,然后得到一个无声的眼神。
不许他各种暗示,大小姐倒是暗示得很熟练啊。
他憋着满肚子不安和羽衣诚一郎回合。稍微一沟通,诚一郎那个死脑筋毫不怀疑地接下了命令。
“你就没有疑问吗?几年不动,现在突然跳了起来,是不是很吓人。”
诚一郎把桌上的油灯调亮,就着灯光擦拭长刀。
刀刃翻转,油光锃亮。
他手一正,明亮的刀刃上倒映出羽衣莲写着不甘心的脸。
“忍者,当以心砺刃;下属,当以令为先;你我,只要完成任务即可。无需思考太多。”
“那和花猪丸他们有何区别?我们被晾多久了,等到有人能代替,刀迟早会落到头上。”
“所以呢?和我们有关系吗?你——”诚一郎指了指他胸口,“还有我,不是早就选择要效忠的主将吗?主将已经发话,我们照做就是。”
死脑经!死脑经的神经病!
从他宁愿看着白夫人去送死,就该知道这家伙是个死脑筋!
懂不懂什么叫左右逢源,两边下注,对冲风险!
一边是有实力却无心争夺的小小姐,一边是干劲满满的少族长,选谁都不能确保最终完全胜利。要想最后不被清算,不应该做多手准备吗?!
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无论是平沙,还是刻意把他们调离重要职位的羽衣邦彦,都没有再出现过。
羽衣莲只好认命地埋头苦干,将满腔愁思都化作训练的动力,把新提上来的忍者们操练得欲生欲死。
某天,羽衣天丰借口出去找相熟的贵族要任务,领着牛车,带着一群种地的平民离开了族地。
他成名在四十年前,在忍界算是长寿之人。所有人都以为前几年的大战是他最后一次出战,能活着回来就足够走运。族内族外,没人再期盼他能带着羽衣重振威风。
随着少族长长大成人,羽衣族中的权力结构悄然变化。曾经与各族忍者对抗拼杀的中坚力量已然老去,现在聚集在门口相送的忍者们几乎是近几年提拔上去的新人。
他们穿戴鲜亮,忍具齐全,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意气风发。夹道列队之时,身姿挺拔,拔刀半寸。不像是送行,反而像押解。
与之相对的是前往稻荷城的队伍,老的老,小的小。系着麻绳,扛着扁担箩筐,一看就不正规。
平沙站在人群之后,抱着双臂靠在一家墙壁外面,眯着眼打量前方莫名躁动的人群。
在把长子推到人前之后,羽衣天丰只留下了作为心腹的护卫忍。都是和他风风雨雨刀口舔血过来的老忍者。老族长能一笑而过,那是因为上位的是他儿子。他们可和这群毛头小子没有亲缘关系,尤其看不惯他们任务都没出过几次就傲气得鼻孔看人。
双方相看两厌,言辞间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竟是开始动手推起人来。
这可不行呀,还没到时候呢。
平沙站直身子,抖抖手脚,叉着腰扭了扭头颈肩膀,在动真家伙之前跳进人圈之中。
“干嘛,干嘛。吃饱了撑的,尊老爱幼都忘记了。该打!”
她一手一边,拦下了快要动手的人群。
“堵在门口做什么,走呗。良辰吉时都挑好了,还在这里玩十里送亲呀。大家还有事要回去忙呢。”
平沙把左手背到身后,装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苦口婆心地劝说。
她一冒头,羽衣天丰顿时把脸一拉。
死丫头嘴里从来吐不出好话。再多站一会儿,只怕就要被气得走不动道了。
待他把老伙计们全部拉走,平沙还特意行了个大礼,寓意好走不送。直接把人气得加快脚步,几个起落就不见了人影。
“平沙,谢谢你。多亏了你来解围,不然父亲肯定还继续和我怄气。”
平沙转过身,入目是哥哥邦彦温和的笑容。
“哈哈哈。好说好说。反正他一贯都看我不顺眼,找个由头把气撒了算了。”
不用别人,这出气筒的位置,她坐定了。
“那也得你才行。父亲是对你期望很高,所以才会那么严格。以后要嫁到宇智波去,他心里焦急,才会这样。”
还在商讨细节呢,这么期盼她走?
平沙微微一笑,背着左手,斜眼望向他身后的年轻忍者们。
和邦彦亲切的态度不同,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可称不上和善呀。
左手背在身后,稍稍用力,还能感受到苦无刺过来的疼痛感。
垃圾东西,当面吵架还来阴的。
“我还小呢,不着急。倒是哥哥,这段时间看上去精神多了。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什么好不好事的,我一直待在族里,每天就和朋友们训练玩耍罢了。”
邦彦抬手挡在嘴边,轻轻咳嗽。
喔……
“朋友啊——真好,我也想有。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谁?”
“龙彦呀。”
平沙转过身,盯着哥哥不再丰满的脸颊。
“记得吗?龙彦是你表弟呢,以前是作为哥哥的护卫忍来培养的吧。”
“哦哦哦。记得,当然记得。他,他父亲高濑是反贼。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
邦彦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领口,清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下还有紫色的淤血。
他瘦得太过了,否定得也太快了。
要不是亲眼见到他去拜祭龙彦,也许她会相信。
平沙立着脚尖在地上画圈圈,淡淡地应和了龙彦反贼之说。
见她谈兴渐弱,邦彦如卸重负,叹了口气后,温和地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等着宇智波来迎亲就行。”
羽衣天丰一行人行走在山路上,快要下山了,有护卫忍察觉到附近似乎有人。
他低声通报给族长,羽衣天丰忌惮地打量了四周。
冬日枯败的树林静悄悄的,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不要多事。天色不好,可能快要下雪了。”
说完,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催促着众人尽快离开此地。
最近来监视羽衣的人越来越多了,得尽快去稻荷城铺好退路。
山下埋伏的其他忍族暗探找不出这行队伍的问题。除了羽衣天丰和几个护卫忍,其余都是满手泥土的农民,不像得知了消息。彼此之间通了下气,便让他们过去了。
这是埋伏羽衣的第二个月。
距离稻荷城的覆灭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一些贵族收到消息后,一边暗自庆幸,一边又警惕起来。
事件中心的宇智波一如既往地接任务做任务,看不出异常。
但同样掺和其中的羽衣的反应就很让人看不明白了。
几年不出任务,出任务就死了个大名,还是沾亲带故的稻荷大名。
回来后继续闭门不出,一言不发地好像在憋个更大的阴谋。
他们不像贵族,手里没兵。也不像忍者,恪守信用,绝不逾矩。
说不定大名就是他们设计死的。虽然有千手忍者从旁作证一切都是岩忍的错,可谁又能保证这群家伙会不会彻底撕破脸呢。
谁都不想当下一个稻荷大名。唯有先下手为强!
犬冢花藏在一处深坑,泥土的腥味掩盖住了她和忍犬身上的气息。
她摸了把脸,脸上有冰凉的感觉。
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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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