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第15章 014 牡丹亭下，镜花水月

回来的路上，阿午问我：“阿姊是如何认识方才那两位郎君的？”

我顿了顿反问道：“怎么了？”

“只是觉得他们比我平日里见到的人年纪都要大些，好奇阿姊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你不喜欢他们？”

阿午摇摇头说：“我觉得他们比阿父好友的小孩要有趣多了，那些小孩成日就知道哭哭啼啼，烦的很。”

阿午这话把我给逗笑了，我可记得前几日她还抱着郭槐嚎啕大哭呢。

阿午继续说道：“阿姊出去找朋友玩的话一定要带上我，我才不和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孩玩。”

“但你也是个小孩啊。”

“阿姊不过比我大三岁，我是小孩，阿姊不也是吗。”

我顿时语塞，现在的贾南风可不就是小孩。

阿午见我没说话，立刻说道：“我就当阿姊同意了哦。”

说完后她还不忘侧身提醒坐在我身边的阿宸：“阿宸，以后阿姊若是要出门，你可要告知我。”

我扶额，暗叹阿午这个麻烦精。

马车的车轱辘转着，我如往日一样靠在阿宸的肩膀上，以此来缓解一下马车前进带来的晕眩感。

不过今日的不适感没有往日那么强烈，许是阿午一直在说话，所以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正当我想着以后带着阿午也不失是一个好的选择时，阿午忽然道：“所以阿姊是心悦张公，还是刘公？”

阿午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保持微笑，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他们了。”

阿午转而说道：“阿姊若是对他们无意便是更好。”

阿午前后不搭的话让我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阿午道：“虽然张公刘公为人正直，学识渊博，但婚姻这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阿父和阿母不满意张公刘公，阿姊岂不是会难过？”

我看着阿午，她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里都是担忧。

我不由心头泛酸，阿午不过十岁，对爱情却已经没有情窦初开该有的美好。

“阿姊以后是会同石公在一起的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记起阿午口中的石公便是去年贾褒来贾府说亲时提起的石崇。

我看着阿午，有些欲言又止。

我有许多话想告诉阿午，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捧着阿午的小脸，认真地说道：“阿午，婚姻并不只是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应该是要和自己心悦的人一起的。”

阿午脸上仍是迷惑。

我想了想说道：“阿姊之前看过一个戏，你想听吗？”

阿午不住点头。

“过去有一个官宦家的女郎名为杜丽娘，她的阿父为了让她能够知书达理，以后能与夫君能够沟通，便给她请了个师傅，师傅在课上给她讲《诗经》，怎料首章的关雎便让杜丽娘生了春思。于是便在阿父下乡劝农时，偷偷跑去后花园踏春。”

“踏春回来后，杜丽娘不免伤感，觉得自己的青春年华便如同这春天一样美好但易逝。叹息后，伏案而睡，却在梦中见到一位书生手执柳条寻来。书生原来是听到杜丽娘的叹息，一路跟着她从花园到了这儿。”

“书生不加掩饰地向杜丽娘表达爱慕之情，直抒胸臆的告白，让杜丽娘情陷其中。或许是因为在梦中，不再有旁的束缚，二人虽是初见，却纵情肆意，在牡丹亭共赴......”

我顿住，瞅了瞅面前听了入神的几个人，“巫山**”几个字就这么硬生生被我咽了回去。

此时马车上十分安静，正当我思考他们有没有听懂时，一旁的阿午着急催促说：“然后呢！然后呢！”

所幸阿午年纪小，对男女之事并不了解，在意的只是后续的情节发展。

于是我松了一口气，跳了一段继续往下讲。

“后来梦醒了，醒来后的杜丽娘又去了后花园，希望能遇到梦中过得书生，但却无功而返。杜丽娘害了相思病，日益消瘦，最后病重而亡，被葬在了后花园的梅花树下。”

“杜公右迁，临行前将杜丽娘的墓地修建成梅花观，并交由道姑和先生管理。杜丽娘的魂魄来到了阴间，前有花神求情，后有阴曹地府的判官查到她在阳间仍有一段未了的姻缘，于是便放她回到阳间。”

“彼时杜丽娘梦中的那位书生赴京赶考路过此地，因染了风寒，便留在了梅花观养病，后与杜丽娘的游魂重逢。但没多久，这件事被梅花观的道姑察觉，书生告诉道姑他与杜丽娘的故事，于是道姑助他们开了杜丽娘的棺，杜丽娘得以还魂。”

“书生和杜丽娘成了夫妻，一同上京赴考。考试结束后，书生去了扬州，本是想去见岳父，奈何杜公觉得书生是在说胡话，在得知他盗掘杜丽娘墓地后，便将书生捉了起来，要判他斩刑。”

“所幸后来书生高中的消息传来，让他幸免于难。杜公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起死回生，于是上书官家。官家召见众人，还拿来秦朝的照妖镜，验明杜丽娘是人不是妖，最后杜丽娘与书生终是成了眷属。”

《牡丹亭》一直是我十分钟爱的一部作品，杜丽娘勇敢执着，面对时代的枷锁敢于挣脱，面对自我的**不加掩饰。即便周遭困难重重，但依旧坚定地追求心中所爱。

我想告诉阿午，人生并不是只有一种可能，爱情是，生活也是。我希望她能够拥有自己独立的精神，但选择不麻木也注定会让她在这个时代痛苦。

阿午问道：“阿姊，爱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想了想说道：“就是当你看到那人，心头就好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阿姊有过心悦的人吗？”

闻言，上一世喜欢过的人如走马灯般的在我的脑中流转着。有少女时期的悸动，有无法诉说的暗恋，有势均力敌的伙伴......即便最后的结局不一定是美好的，但每一个人的出现都成就了现在的我。

“......嗯，不少。”我总结道。

话音刚落，身边的阿宸身子微动，害得我的脑袋直接从她的肩膀上滑了下来，差点扭到脖子。

我看向阿宸，却见她表情依旧，并不像是故意的。

阿午还思考方才的问题中，丝毫没发现她的阿姊脖子扭到了。

阿午问道：“阿姊以后也会和自己心悦的人在一起吗？”

我原是想说当然，但转而想到贾南风后来的境遇，一时语塞。

路南当然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贾南风却不是。

阿午还一脸崇拜的看着我这个阿姊，我只好似是而非地回道：“可能吧。”

我感觉自己真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嘴巴上信誓旦旦地让阿午追求真爱，自己却在这里畏首畏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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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我见府里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很，于是便问珠娘是发生了何事。

珠娘说是因为浴佛节快到了。

农历四月八日是浴佛节，西晋尚佛，浴佛节也成为西晋是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老百姓对佛的热爱已经渗透到生活方方面面，例如将莲花图案用于服饰、建筑、饮食等等。

在这一日善男信女会赴会、念经、吃斋，放生，到时街道也是一片热闹。

浴佛节前一天，各地的佛像将会汇集于洛阳，而后以依次穿过宣阳门，最后来到阊阖宫前接受官家的撒花。

我见下人们都在忙前忙后的，准备的似是比元旦还要隆重，于是问道：“往日浴佛节都如此隆重吗？”

“也不是，往日浴佛节虽也隆重，但今年比以往都要盛大的多。”

“为何？”

珠娘压低声音道：“这我也是听元玉说的，元玉同我说去年因为天有异象，好像是有异星现于紫薇星，宫里的人都担心这是凶兆，所以便想着将这次的浴佛节办大些，图个吉祥。”

这方式可真是十分君权神授，也不知官家办这仪式是否有考虑过天的信仰是什么，假若别人信耶稣，你给别人办个行佛仪式，那不就更加触怒天威吗。

正当我为我这个想法感到好笑时，珠娘说道：“女郎，我听说这次卫家女郎也会去，您可得好好打扮，万不能是给她！”

卫家女郎......

我道：“卫灵玉？”

“对啊，听说她这次也会参加，以往女郎每次与她撞上，这次可不能又让她抢去了风头！”

我见珠娘杀气腾腾的样子觉着好笑，把风头抢回来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