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午后的阳光让人有点犯困。
暖风掠过河面,轻抚着岸边的柳枝。
此时的河边只有寥寥几人,还多是垂钓爱好者。
其中一棵柳树下,有一块很大的石头,且表面光滑。
此时石头上正并排坐着两人,旁边还有一只正在吃烧鸡的硕大白狐狸。
不远处的桥上时不时有人经过,无意中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石头上坐着的两人,开封城不少人都认识。
那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是开封府展护卫的师弟,叫陈博远。
小小年纪,在开封已经颇有些才名,现在在太学读书。
另一个年纪比较小,看着五六岁的样子,那是沉香。
他们俩来开封府都已经三年多了,沉香看着几乎跟三年前没多大变化。
好像是长高了一点,又好像一点都没有。
陈博远的变化却很大,长高了一大截,也愈发的俊秀了。
行人不只是看他俩,他们更在意的是那只白狐狸。
白狐狸很少见,这么大的就更少见了。
更少见的是,这狐狸身后晃动着好几条尾巴。
开封的百姓,这三年多来因为沉香的到来,看到奇怪动物的时候,已经不会大惊小怪了。
带着翅膀的老虎他们都见过了,几条尾巴的狐狸,好像也就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其实那带翅膀的不是老虎,那是异兽穷奇。
沉香的身边,总是会时不时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
尤其是他每次离开开封一段时间后,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很有可能会出现新的动物。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沉香跟着杨戬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极北之地见过龙,西北荒漠抓过驺吾,深山老林逮过穷奇,深海里面捉过蛟……
还去辽国皇宫诱捕过狐狸……
身边这只狐狸,就是他们从极北之地回来时,顺便从辽国皇宫带回来的。
沉香这会正在给陈博远讲述这只狐狸的事情。
“他本来有九条尾巴的,很多很多年前,他喜欢上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结果被人家父母找的道士断了一条尾巴。
后来他想找回自己那条尾巴,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前段时间,辽国的新皇帝登基,他远远看了一眼,就把人家皇帝帽子上的装饰,当成自己丢失的那根尾巴了。
后来就进宫去偷,皇宫防守那么严,哪有那么容易偷到……”
“如果不是你们中间出来捣乱,我肯定能偷到,不是,是拿到。”九尾狐开口道。
“拿到又怎么样,那又不是你的尾巴。”沉香笑着道,“你还要谢谢我们,是我们帮你找到的。”
九尾狐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吃烧鸡。
说来也是巧,这只九尾狐,刚好就是当初他们在崇文苑的前朝奏折上看到的那只。
他的尾巴就是那次赵祯给他们看的那顶帽子上的装饰。
“吃完了,现在给我们讲一下你和你娘子的故事吧。”
见九尾狐吃完了烧鸡,陈博远就对他道。
这只烧鸡还是陈博远给九尾狐买的呢。
陈博远现在私下会写些话本子,卖给一些小书坊或者说书的。
不过这事整个开封府只有沉香知道。
两个人把这当成他们的秘密,谁都没有告诉。
今天他们带九尾狐出来,也是想听听他和他娘子的故事。
因为陈博远最近发现,这样的话本子很好卖。
沉香现在每次外出,也都会搜集一些故事,回来给陈博远做参考。
“你们还是小孩子,这样的故事适合讲给你们听吗?”
九尾狐用爪子摸摸嘴,好像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讲你的,小孩不能听的地方,我会捂住沉香的耳朵。”陈博远笑着道。
陈博远可没有把自己当成孩子。
“为什么我不能听?”沉香问道。
“没什么你不能听的,逗你们玩的。”九尾狐笑着道,“我和我娘子在一起,虽然人类会反对,但如果当成一个故事来听,人类应该是会感动的吧,人类有时候就是会这么奇怪。”
九尾狐是沉香他们遇到的异兽中,与人类接触最多,也是最熟悉人类的一个。
不过杨戬却说,这只九尾狐是他见过最笨的。
“是很奇怪。”陈博远顺着他的意思点头。
他小小年纪,就懂得怎么做一个好的倾听者。
“我失去了一条尾巴,和她好不容易在一起,可她后来却忧思成疾,不久就病逝了。”
陈博远和沉香本都以为,九尾狐的故事会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结果九尾狐还没开始细讲,就率先给出了一个悲剧的结尾。
不过两人都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讲。
九尾狐讲述了他和妻子相遇、相知、相守的故事。
听得沉香眼泪都出来了,抱着九尾狐的脖子不断安慰他。
陈博远也安慰他不要伤心,还说他的狐生还很长,应该往前看。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九尾狐已经没有那么伤心了。
时间有时候好像是能抚平一切伤痛,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一个人伤心。
他有时候也渴望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
时间长了,他有时候都怀疑,那是不是他的一场梦。
现在眼前两个孩子的反应,让他觉得他的过去都是真实的。
他的娘子因病去世后,他很伤心。
每天守着亡妻的坟墓,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很多年。
后来有一天,突然就想到了自己那条丢失的尾巴。
就想找回来,然后重新回到山里,永远陪伴自己的娘子。
于是他下山了。
等他下山后他才发现,人间的变化很大。
而且战乱严重,各种势力之间争斗不断。
他凭着记忆来到娘子以前的家,可是那里已经荒草萋萋。
他就在这乱世中到处行走,寻找自己的那条尾巴。
直到不久前,杨戬他们才帮他找到。
找到尾巴后,他回去过,可山里已经完全变了样。
他连他娘子的坟冢都找不到了。
九尾狐讲完他的故事,他们就离开了河边。
因为陈博远今天带是带沉香出来,目的是听书的。
沉香腿短,九尾狐就让他坐在自己背上。
两人一狐离开河边,径直往开封最大的茶楼走去。
两人一狐走在开封街上,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路上有认识沉香和陈博远的,会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看到卖糖葫芦的,陈博远就给沉香买了一串。
他们到的时候,茶馆里已经坐满了人,这是陈博远没有想到的。
今天这个故事,已经在开封讲了一个多月了,他还以为没有多少人来听呢。
幸亏陈博远的同窗杨文广比他们来得早,占到了位置。
最近开封最受欢迎的故事有两个。
一是关于女娲娘娘捏造的第一个人类如何成为天帝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陈博远写的,大多都是从他师父那里听说的,当然还有他杜撰的。
另一个就是治水英雄二郎神的故事。
这个故事不是陈博远写的。
沉香之所以对这个故事这么感兴趣,是因为陈博远告诉他,这个二郎神和他舅舅的名字是一样的。
故事讲得很精彩,时不时引来一阵喝彩声。
连九尾狐都听得津津有味。
沉香听了一会,就感觉这个二郎神杨戬的身上,有他舅舅的影子。
从茶馆回去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
他们走到开封府大门前,就看到迎面有两个穿着同样红衣服的人并排走来。
“师兄,白二叔。”
“展大哥,白大哥。”
陈博远和沉香离得挺远就跟两人打招呼。
迎面走来的,正是展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自从杭州那次跟着颜查散来开封后,也来了开封府任职。
现在他的官职和展昭一样都是四品。
所以他们俩穿的官服也一样。
“你来去哪玩了。”展昭走过来,把沉香从九尾狐背上抱了过来。
心道这娃他都认识三年多了,都感觉没怎么长。
他当然没把这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沉香忌讳这个。
他对自己不长个也很苦恼,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陈博远跟他作对比。
“茶馆听书。”沉香笑着道。
四人一起进了开封府的大门。
“你们是去查案了吗?”陈博远跟白玉堂走在一起。
“嗯,钱员外家今天下午来报案,说他们家小儿子丢了。”白玉堂道。
他们这几天刚才外地回来,开封最近也没什么大案,包大人就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展昭和白玉堂有些闲不住,又刚好碰到钱家又报案。
“钱员外的小儿子,钱来吗?找到了吗?”陈博远知道钱来。
“没找到。你认识他?他也是太学的学生,不过比你大两岁,你们应该不在一个书院吧?”
“不算认识吧,就听文广提起过一次,说看到他被几个同窗欺负过。”
“谁欺负他?”白玉堂问道。
“这个我没细问,就是偶然看到钱来,文广顺嘴跟我提了一句。”
钱员外陈博远是知道的,不过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小儿子叫钱来。
“你在太学没有被人欺负吧?”展昭听到他们的对话,回头问陈博远。
“怎么可能,他们都知道我是你师弟,哪敢招惹我。”陈博远笑着道。
太学的人都觉得,他是南侠展昭的师弟,武功应该也很好。
其实他没什么练武的天赋,就轻功好点,不过这在那一群书呆子里也够用了。
只有杨文广知道他武功其实不怎么好。
不过杨文广武功倒是好,因为他家本就是武将出身。
“他们就算想欺负你,估计也撵不上你。”展昭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他这个师弟虽然小小年纪就遭遇悲惨,但跟着师父的那几年也不是白混的。
“你有空找杨文广问问,都是谁欺负钱来,为什么欺负他?”白玉堂对陈博远道
“好,我们刚才还和他一起听书呢,我明天到太学找他问问吧。”
“也好。说不定明天开学,钱来就去上学了。昨天一下学就没回家,今天太学又不上课,估计是贪玩忘记给家里说了。”
钱来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事应该能做出来。
白玉堂觉得钱家应该有些小题大做了。
“有可能,以前也有太学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陈博远也觉得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这个年纪贪玩也可以理解。”白玉堂道。
他以前也常偷偷跑出去,但他们家里人就算两天不见他人,也没去报案说他失踪了。
“我舅舅呢?”沉香问道,“没和你们一起去查案吗?”
“没有,你舅舅这几天都不怎么出门,跟个大家闺秀似的,整天把自己关屋子里。”展昭笑着道。
不过展昭他们现在也已经习惯杨戬的这种状态了。
沉香听到展昭说他舅舅是大家闺秀,笑得特别大声。
舅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没事就整天跟睡不醒似的。
以前在家的时候,他也能看到自家舅舅这个样子。
哈欠连天,有时候陪他出去玩,随便往哪棵树上一靠,站着都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