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山海录[第二部] 第12章 瞒天

展昭说完就后悔了。

他本意是不想惹麻烦，但说完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么说，好像自己怕了这白玉堂似的，但想改口却不能了。

沉香和杨戬都看向展昭，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公孙。

同时都想到，如果让公孙知道展昭冒用他的名字，估计会有好戏看。

“公孙大哥？！”沉香开口，语气中的震惊大于疑问。

所以在白玉堂听来，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太感觉到什么异常。

他本就不关心这些。

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人。

通常出手帮人，也就是他看不过眼，自己想帮，并不是想要别人的感谢之类的。

如果被救的人一直追着他道谢个没完，他还会感觉很烦，甚至会开口让人滚。

所以很多人都会说他任意妄为目中无人，其中就有不少是被他救过的。

他不在乎别人背后怎么说他，反正他一般也听不到。

他甚至觉得被人这么说，也挺好的，能省去不少麻烦。

他行事向来遵循自己的内心，看不过眼就打一架，烦了就直接说烦。

很少会委屈自己，尤其是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今天这小娃娃，不知为何却觉得挺入眼。

这大概就是师父跟他说过的眼缘，他之前还不信。

“我叫杨戬，是沉香的舅舅。”杨戬带着点笑意道。

他们一起三个人，两个人都说了‘自己’的名字，就他一个不说，好像有点‘不合群’。

其实他是突然有点担心，怕展昭脑子再一抽，把他介绍成是‘展昭’。

毕竟颜查散给包大人写信，借的是展昭和公孙策两人。

他和沉香来到这里，只是一种巧合。

他直觉展昭是和这白玉堂之间有什么过节，不然也不会借用公孙策的名字。

杨戬看着这两人，就有些想笑。

这两个人一个名号里有‘猫’，一个名号里有‘鼠’。

猫鼠是天敌，这俩人不会真的有什么过节吧？

杨戬说完，白玉堂只是对他们一点头就走了。

点头的时候看着的还是沉香。

这让展昭和杨戬觉得，这人就没把他俩看在眼里。

真是够傲的，两人心道。

白玉堂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白福，眉头就皱了一下。

白福显然也看见了他，一脸的惊喜，离着挺远就开始叫他：“二爷，二爷。”

白福跑近了又道：“二爷，我可算找到你了。”

白玉堂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他的一个侍从，也是他哥白金堂派来照顾他的人。

说是照顾，其实应该算是一种‘监视’，就是看着不让他乱跑的。

白玉堂武功高，不想让白福跟着的时候，甩掉他很容易。

所以白福就整天满城跑着找他们家二爷，才几天的时间，就几乎把杭州城给跑遍了。

白玉堂一般走哪身边都跟着人，不是他亲哥派来的，就是陷空岛那四个哥哥派来的。

这一个亲哥，四个结义的哥哥，就是相较而言他最亲近的人了。

白福的声音展昭他们也听见了，沉香还以为是有人叫他舅舅呢，原来白玉堂在家也是排行第二。

还有，展昭也有个哥，公孙策也有个神医大哥。

“你和他有仇？”杨戬笑着问展昭。

“什么仇？你和他好像都不认识，你怎么都不敢告诉他你的名字？”沉香也好奇。

展昭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心里苦啊。

他和白玉堂没仇也没怨，他这样都是因为皇帝赵祯。

“还不都是因为你的赵大哥，好好的偏要给我个和鼠敌对的封号，然后白玉堂就放话要和我‘切磋’，我是怕和他打起来，才借用了公孙的名字。”

展昭说着就把沉香给放到马上，让他自己骑马。

这里离驿馆不是太远了，他和杨戬就牵着马往前走。

你说他招谁惹谁了，有时候他都怀疑是不是赵祯故意整他的。

明明知道江湖上有五鼠，还封他御猫。

他南侠的名号不是挺好的吗？

“那你才是猫，还怕打不过他吗？”沉香问道。

“不知道啊，没交过手。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猫，他也不是真的鼠。不过我们来这还是要低调。”

他现在是开封府的人，不能给包大人带来不好的影响。

如果他和白玉堂打起来，弄不好就会给人留下话柄，他来这可是为了公差。

“这白玉堂看着性子有些冷，应该不会无理取闹。”杨戬还觉得这人挺有个性的。

虽然我行我素了一点，但是不至于让人讨厌。

“这人是挺有正义感的，但是有些事一旦涉及到自身，就不太好说。”

展昭也不确定，白玉堂如果知道他是谁，会不会和自己打起来。

“等我们下次见到白大哥，就好好和他说说，御猫又不是你自己封的。”

沉香还挺喜欢白玉堂的。

“等以后能见到再说吧。”展昭觉得，他和白玉堂应该是不会轻易见到的。

毕竟他现在是官差，白玉堂是江湖人，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见面。

就算现在都在杭州，碰巧遇见应该也能提前避开。

实在避不开，点个头也就过去了，毕竟也就是点头之交。

估计以白玉堂那性子，看到他说不定都会无视，当做没看见。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就是一种侥幸心理。

有些事情，就算他是南侠也不会提前知道。

驿馆里，颜查散见到他们很高兴，展昭还带来了包大人给他的信。

晚饭后，他们和颜查散在书房里聊了很久，顾家两兄弟也在。

关于赈灾粮的账簿，颜查散都已经查看过了。

这些都是杭州知府给他的，自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账簿肯定是有问题的，就是用来应付颜大人的罢了。

颜查散也去灾民家里看过，当然，都有当地的一众官员陪同。

他特意去了开封告状的那几家，可是那几家根本就没有人。

人口登记簿上显示的，这些人的家人不是在赈灾前就死了，就是举家投奔外地亲戚和逃荒去了。

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

更巧合的是，告状的十几个人中，除了三个活着到开封的是举家外出，其余的都死了。

这也说明，谁活着到了开封，这里的人都知道的很清楚。

三个活着的人中，有一人跟着颜查散一起来了。

他走的时候，家里还有父亲和一个三岁的侄儿，就住在城里的一处废旧的宅子里，和其他不少难民一起。

可等他回来，再去那废宅去看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家里自然也是没人的。

他说他们家没有外出逃荒，可是没人相信他的话。

衙门还有他家外出的文书，上面还有他爹按得手印，当然现在是无法对证了。

而难民，就算是见到颜查散，也不敢说实话。

那些衙役和江湖门派的人看似是在巡街，又何尝不是一种威慑呢。

那些人在这段时间里，简直是做到了天衣无缝，至少表面看起来，一切都没有问题。

可彼此心里都清楚，问题很大。

当地官员就是故意制造了一个太平的假象，让颜查散看完就赶紧走。

“那废宅里有发现什么线索没有？”展昭听到这里问道。

“有。”颜查散的神情此时变得悲伤又愤怒。

“是什么？”展昭问道。

“血迹，虽然能看出被清理过，但是清理的并不彻底，我觉得那里的难民应该是已经被害了。”

颜查散说到这里，还锤了一下桌子。

能让一个一向斯文的文官做出这个举动，可见心中是有多愤怒。

“那些人在这里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罔顾国法，草菅人命，简直罪该万死。”

可是他找不到证据，他感觉自己被拦在了一堵铜墙铁壁之外。

费劲力气，也找不到一丝裂缝来打破这墙壁，明明知道墙壁那边是罪恶滔天。

展昭和杨戬都没有想到，情况会是这么糟糕。

本以为只是贪污赈灾粮的事情，谁能想到还会涉及到那么多的人命。

颜查散说的‘那些人’，是指谁很明显。

那十几个去告状的难民是谁，他们了如指掌，连谁生谁死都知道的很清楚。

那这些人的家人，应该也是因此遭到了毒手。

“颜大人你先不要这么激动。”展昭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因为他心里也很愤怒。

“可我们路上听说，凶杀案是发生在一座废弃的寺庙的，死的还是乞丐，怎么成一处废宅了？”

杨戬开口询问。

“他们对外说的是废弃寺庙的乞丐被杀，其实里面也有难民的。这些他们没有对外说，说是怕引起恐慌，人口簿子上记录的不少难民都是死于意外，也就是西湖传说中的水怪。”颜查散道。

“大人相信水怪的说法吗？”展昭问道。

“自然是不信的，再说了我听说所谓的水怪都来三四年了，为何会在一个多月前，突然开始吃人，后来又不见这水怪的踪迹，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应该是他们自己搞的鬼，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而且凶杀案也不止破庙和废宅这两处，还有别的一些地方。”

“这些地方是不是有去开封告状的难民家人？”杨戬问道。

“杨少侠果然如包大人所说的一样聪慧过人。”颜查散笑道。

包大人的信中，对杨戬的评价很高。

不过他的笑容很短暂，忧愁又重新回到脸上，“我自来到杭州，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这些都是我一个江湖朋友帮我查到的，我没对外说，也是不想打草惊蛇。”

他是巡按，来到这里才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你那朋友在哪？”展昭问道。

听了颜查散的话，展昭觉得可以从凶杀案入手，他想找颜大人的这个江湖朋友问问情况。

“他今天应该是不会来了，他在这有自己的住处，明天应该会来。”颜查散很信任展昭。

展昭是开封府的，开封府的人都擅长查案，这就是他找包大人借人的初衷，其实他想借的就是展昭。

他写的那封信，其实是用了一些心思的。

他知道公孙策在开封府的重要性，包大人一般不会放人。

所以他明着说要借公孙，还说如果可以再把展昭也借给他。

当然包大人也不会舍得展昭，但是他自信自己在包大人那里也是有些分量的。

他来这里也是包大人给皇上举荐的，所以他笃定包大人会借一个给他的。

而且借展昭给他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事情紧急路途遥远，再加上他描述的危险境地，包大人自然会派武功好的展昭来。

而杨戬的到来，对他来说完全是个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