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晨传 第3章 三、街角

周日，路凯晨起的有点儿晚，他沿着甬道一路小跑到了学校。

今天学校的任务安排是女生做教室卫生，男生去操场拔草。

经过一个暑假的茁壮成长，操场最深处的草又高又密，透过铁栅栏墙直接连到学校西墙外面的望海路边侧的土地里了。

这条路地处偏僻，不受重视，路边荒盛的野草搭配着墙外的柳树，蝉声虫鸣不绝于耳，倒也成为一道不经修饰的天然绿化带。

开学拔草，也是以墙为界，墙根和墙外的草就留着，也算给长年无人打理的望海路留下一些勃勃生机。

上午草中露水太多，湿滑不好拔，加之蚂蚱们的生态家园被突如其来地大肆破坏，慌了神一样四处乱窜，初一男生们都兴奋地逮啊逮，效率可想而知。下午草晒干好拔了，蚂蚱也捉够了，效率提高不少。

拔下的草被三轮车一趟趟地拉到校外的垃圾斗里，土操场由草原变回原状，一天的光荣劳动就此结束。

出了学校，季小堃用力蹬着他那辆飞鸽自行车行进在望海路上，路凯晨坐在后托架上俩脚轮着蹬地帮他助力——之所以这么费劲，是因为这一路全程上坡。

他们要顺着这几里大坡一路向北，去往南山镇的主街——振兴大街。

车子歪歪扭扭地前进着，两人不畏劳累，还扯着嗓子呜里哇啦地唱着《信天游》。他们的目的地是振兴街上的华侨商店，到那儿去买钥匙扣，顺便逛逛旁边的好望角书店。

大上坡望海路早先没扩宽时，就是一条年久失修的小马路，夹在南山中学和军机场的军区大院高墙之间。

军区气派的正门在南山道上，沿着望海路这一侧，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区外墙，而且在路和外墙间，还隔着一条十余米宽、同样望不到头的杨树林绿化带。

这样一来，路东的南山中学这一侧路边都是柳树，路西的军区外墙这一侧就全是杨树。如此，这条偏僻小马路一到五月，天气和暖，杨絮柳絮便漫天飞舞，走在这里好不浪漫——春絮如雪发如霜，喷嚏不停谁人想？

不过九月这个季节，却是望海路最惬意的时候，杨林长荫，扶柳蝉鸣，路边草丛里虫声此起彼伏，交相呼应。

此时这两位少年，正伴着夏末好景，无视一路的上坡，意气疯发地赶往华侨商店。

华侨商店在靠近路口处，是座长度约三十米的长条形灰色建筑，在振兴街西段算是最大的商店了。

到了华侨商店门口，季小堃拿了存车牌先去锁车。路凯晨在后面阔气的掏出五分钢镦儿，找回三分钱，于是他兜里就仅剩俩钢镦儿了。

（注：存车牌，竹牌上用红漆写上号码，一劈两份，存车时一份挂车把上，一份自己拿着，回来取车时看车人将两牌对上才会放行。）

进了商店，季小堃带路凯晨到了小日用品柜台，玻璃柜台里密密麻麻摆着各种小东西。路凯晨跟售货员要了一个钢制钥匙扣，然后开票交钱。拿到手后立马也别在裤带上，感觉档次立马高大上。

两人挂着钥匙叮了当啷的从华侨商店出来，然后往书店方向走去。

好望角书店在华侨商店的西面，之所以取了这样的一个名字，是因为它位于望海路和振兴街交叉口的街角，是个圆角的L型建筑。

这里除了经营书籍，还有音乐磁带、杂志和漫画书——他们小学时候的漫画书，都是这里买来在班里交换着看的。

两人边走边聊，季小堃神采飞扬地说着他在某本杂志上看来的《圣斗士》介绍文章——天上的星座化身各种等级的铠甲，还能打各种酷炫的气功拳！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么新奇的剧情创意。听得路凯晨直犯馋，可惜这部早就火遍亚洲的漫画并没有在大陆出版，他们只能到书店里去找那本杂志上的介绍过过瘾了。

刚走到街角一转身，就碰上了小辫儿拿着盒磁带和于小玲有说有笑的迎面走来。

如果用一首歌名来形容当时的情形，那就是《转角遇到你》。对于季小堃，这句话挺应景，但对于路凯晨，却成了转角遇到你们。

季小堃愣了一下，道：“真巧啊！”然后就大脑当机，没词儿了。

小辫儿嘴快：“哎呦，你们俩这是干啥切着？”

路凯晨见季小堃傻在那儿，心里表示深切的理解与关怀。马上指着裤腰带说：“买个钥匙链！赶赶时兴！”

说完扭了两下，让钥匙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辫儿白了他一眼：“神经！”

路凯晨见小辫儿手里的磁带，指着说：“呀，郭富城！新买的？现在他可火了，听完也借我听听呗！”

“满大街都放他的歌呢，要听站大街上听切。”

“嘿嘿嘿，那多没感觉。”

“那多有感觉，跳个霹雳，还带钥匙伴奏。”

季小堃站在那儿好像浑身爬着蚂蚁，怎么站着也不是，只好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存车牌。喜欢的女生就在面前，貌似头一次面对面站这么近，以至于心跳加快，脑子发钝，完全没听那两人说的是什么。

于小玲本来就不爱和男生说话，所以站在那儿不出声，眼睛跳过季小堃往别处看着，倒也不显得有什么异常。

季小堃可不一样，他平时比路凯晨还要贫嘴，这时的表现明显判若两人。

小辫儿有点奇怪，又对季小堃说：“我说，季小墩儿你怎么这么蔫儿？平时不是挺贫的吗？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季小堃这才晃过神儿，憋了半天，来了句：“我......我肚子疼！”

路凯晨一听差点笑出声来，转头一看季小堃：我草，这小子怎么脸也红了！

小辫儿又问：“肚子疼回家啊，你们家不在那边儿么，往这边走啥？”这小丫头还真是难缠，人家都“肚子疼”了，还要打破砂锅纹到底。

路凯晨憋住笑，抻着季小堃说：“哎呀，都忘了！我正带小堃去厕所呢！看脸都憋红了，不说了我们走了啊！”

于是拽着季小堃奔着马路对面的公厕走。过了马路，两个女生也走远了。

路凯晨打了季小堃一下，说：“你也忒机智啊！这下跟哥们儿说说吧，刚才肚子为啥疼啊？”

“哎呀，反正也过来了，先进去撒泡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