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晨传 第14章 十四、神勇007

经过三个傍晚的不断努力，两处前厅的四块黑板报全部顺利完成，正如张班长所言“不难怎么会进步”。

后来田老师下来查看时，又临时教了教他们基本透视法，有了“一点透视”**加持，事半功倍，景物里的建筑全部搞定。

只是这样一来，拖累了文字书写的时间，因为一点透视要定消失线和消失点，再以消失点拉出透视线，这样必然占用文字区域，只能等拉完透视线定好建筑线稿后，才能把那些辅助线擦掉再写字。

不过两位班长也跟着学了学透视画法觉得挺长知识，原来绘画里还蕴含着这么有意思的科学规律，因此画透视线时，她们还饶有兴趣地站在远处给他们矫正。

在板报组完工时，宣传栏那组还没弄完，一群人包括爱凑热闹的小辫儿，又聚在一起干起了手工剪贴。

当周五傍晚所有工作完成后，田老师用自行车驮来一箱北冰洋，请这帮孩子们痛痛快快喝了一顿，顺便还教给他们一个课外单词——Cheers！

于是，在那秋老虎余威不散的落日晚风中，偌大的校园的这个小角落里，几个孩子喜笑颜开地举着汽水瓶，高喊着：Cheers！

次日，也就是一九九零年九月二十二日，学校决定放半天假，因为第十一届亚运会开幕式将于下午四点在北京工人体育场隆重举行！学校要求各年级同学要准时在家观看实况直播。

当然，这么重大的事件，本周语文作业肯定要以此为题写一篇作文的。

写作文是路凯晨最发憷的事情，对于作文，他只有两招——用大白话记流水账。就这两招，还不怎么好使，与其说是写作文，不如说是凑字。像遣词造句、抒发情感、谈经论道的那种写作层次，在他那满脑子变形金刚的年龄里，是打死也憋不出来的。

经历即文章，没经历怎么写出生动的作文？只好一个字一个字地数着数，串成白话句子，往作文本上那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里填，恨不得一句话掰成三句，好多俩标点，以求凑够一页。

有时写着写着实在没词了，他都会暗骂：这他妈是谁把作文本设计成这个样子的！

虽然开幕式内容将会很丰富，大有可写，但囿于自己作文功底不佳，他还是未雨绸缪，利用上午劳技课老老师让大家上自习的时间，他把作文的开头、结尾和大体结构先写在了一张草稿纸上，下午一边看直播再一边写内容，最后正式往作文本上一抄，岂不完美高效！

这样就不怕因为费力写作文耽误晚间的《正大综艺》了，《正大剧场》可是还要开播新剧《八十天环游地球》呢，不容错过！

这一年，举世瞩目的第十一届亚运会在首都北京胜利召开，东方巨龙抬头了；这一年，东德西德在柏林墙倒塌后正式握手合并，而那个曾经差点在我们头上扔原子*弹的冰雪巨人则开启了解体前奏；这一年，哈勃太空望远镜发射成功，将人眼可见光波段的宇宙观测范围扩展到130亿光年之遥；还有《正大综艺》也于同月开播后，历经未来三十余载成为神州大地电视台播放时间最长、播出数量最多的大型电视综艺栏目——一九九零，真可谓是见证历史的一年！

除了见证历史大事件，路凯晨没想到今天还将见证一个小事件——和他关系不大，却和季小堃关系相当密切......

中午放学回到家，吃过午饭后他一科一科地将作业写完，最后他想那出上午写好的草稿纸看看，结果翻遍书包也没有，这才想起来那张被他赋予了灵魂的草纸忘在书桌里了。

一看时间还早，完全可以到学校去取一趟。但教室都锁门了，他也进不去啊！于是他想到班长眼镜儿那儿有钥匙，可以绕个道先去跟她借钥匙，然后去学校取草稿。

打定主意后，他又施展起他的轻功，三步并两步的下了楼跑出家门，顺着巷子飞奔......

班长张岩静的家在学校北边，靠近振兴路，路凯晨以跑八百的劲头来到张岩静家门口，站在下面，朝着二楼喊道：张眼镜儿！张眼镜儿！

不一会儿张岩静从二楼窗户中探出头，看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路凯晨，说：“找我啥事？”

“给我用一下咱班钥匙，我作文落教室了！”

“那你等会儿！”

不一会儿张岩静拿着摘下来的教室钥匙说：“接着啊！我给你扔下去！”

路凯晨接住钥匙后，张岩静对他说：“你记得还我！礼拜一还得开门用！”

“礼拜一我去开！你就甭管了！”

“那你别忘了！”

“放心！我早上醒得早着呢，误不了咱班级大事！”路凯晨边回头喊着边往学校方向跑去。

下午无风，但因为他快速而兴奋的奔跑着，耳畔竟然呼呼作响，此时无风亦成疾风！

他一边跑一边美滋滋地想：看来我轻功快要练成了，这声音多像电影里大侠们飞起来时的动静儿！哈哈哈，我快啦！

奔到学校，两扇大铁门关了，边上的小铁门开着，以便老师们进出。他跑进教学楼，上楼梯时更加自信自己的功力，一步三个台阶，借着身体惯性脚掌在台阶上轻盈而落。

快虽是轻功之基本要素，但踏步无声才是精髓所在，这就要在惯性与重力间找好相互抵消的平衡点。此等绝学，没个一年半光景的专项修炼，一般人还真达不到。

正当他在寂静的楼道里，痛快地施展鬼步无音功法行进到二楼的时候，忽然听见从三楼里传来了教室木门的撞击声......他不由得一怔，随即慢了下来。

此时无风，这不可能是门被风吹动的声音，这声音分明是有人故意来回耸门——幅度小频率快且比较用力，十分有规律。

他悄悄地快要上到三楼的前厅时，先停住脚步，站在楼梯口探了探头，往教学楼里一看究竟。

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背对着他所在楼道口的方向，正靠在门框的墙边，用力地来回推搡着二班的教室前门......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此人和他是小学时的同班同学，名叫郭升斌，也就是前面第三章里提到的那个带头嘲弄残障人的家伙！

此人非善类，小学六年，路凯晨可对他太了解了，算上标点八个字：欺软怕硬怂尖坏！

郭升斌当年是校运队运动员，爆发力极强，擅长短跑和投掷项目，也正是这样强人一等的先天身体素质，让他喜欢欺负同学并以此为乐。

路凯晨也曾被他欺负过，那是二年级时，郭升斌因为发育早，个头明显高于其他同学，身高优势加上力气大，于是习惯于在班里横行霸道，有一阵子他特喜欢用领巾抽同学脸取乐，一次放学他飙脏话挑衅路凯晨，路凯晨也不是吃素的，回骂他，郭升斌于是冷不丁地使出他的毒招抽到了路凯晨眼角，路凯晨被抽得生疼，火气一下上来了，和他打了起来，无奈个头力气不及郭升斌，没打过他，结果是敌损八百自损一千二，但至少让他知道了姓路的这小子敢拼命敢还手，惹毛了不是个省电的灯。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郭升斌的身高不再有明显优势，这怂货开始转向欺负低年级小孩儿了。

三年级期末时，这家伙曾伙同另一个班的运动员，放学散队后用捡到的粗麻绳把两个低年级小孩儿套着脖子拉着跑，被路过的大人发现才制止，第二天小孩儿家长们找到班里，愤怒地把他头天的行为通着全班跟老师通报，老师火冒三丈的把他揪了出去，这家伙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老实得像个孙子。

但那时年龄小，十岁的孩子们压根意识不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直到成年后，才明白当时若没有大人制止，那俩孙子欺负小孩儿取乐没准儿能闹出人命。

五年级时，长大了两岁的路凯晨通过一次体罚事件才对郭升斌有了全面认识。

一次体育课有三个男生因为没及时集合而被体育老师下令罚站，下课解散后，那个体育老师命令郭升斌给罚站的三人每人来一脚。

路凯晨心想：罚站还挨踢，亏这老师还是个女的，真够毒的！

结果更毒的是这位郭升斌！

路凯晨在快要走出操场边时，无意间看到那家伙在后面踢同学们时的表情：咬着牙蹬着眼，盯着三人的眼神竟然透着一股凶恶，扯着嘴唇抽抽着还念叨着什么，仿佛眼前的不是同学，是他妈阶级敌人！

更让路凯晨大跌眼镜的是：这家伙不仅真踢，还发着狠地踢！

走过去后只听身后突然传来哭叫声，然后他扭头一看，三人竟有两人被郭升斌踢哭了，可见力道之大，那家伙竟然把他多年训练出来的爆发力不遗余力的用在惩罚同学上！

后来想想，那个老师之所以命令郭升斌，可能知道这个小人下手狠，体委不干他肯干，而且还会卖力的干。

这就是郭升斌同学的光荣事迹，这还只是路凯晨听到的看到的，真是CN好同学。

两人最后一次交集是六年级时——又干了场架。

那时郭升斌已退出了校运队，整天沉迷游戏厅，路凯晨和季小堃那时也时不时去一把游戏厅，一次他们在游戏厅碰上了......本来各玩各的也没啥纠葛，没想到郭升斌趁路凯晨玩入迷时假装观战，却从他衣兜里偷他仅剩的一枚游戏币，被季小堃看见喝住了，路凯晨游戏杆一放，朝季小堃喊了一声：“先替我打着！”转头就朝郭升斌打了过去，他顿时想起了那小子体罚同学时的可恶眼神，和郭升斌掐作一团，那时候路凯晨个头已和郭升斌基本持平，虽然力气仍弱鸡，但至少气势上他已不惧姓郭那小子了，最后游戏厅老板把他俩拉开骂了一顿。

战果还行，自损一千敌损九百，顺便替去年被踢哭的同学出了口恶气。

从此两人不怎么说话，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初中后郭升斌被分到了一班，两人更没有什么交集的可能了。

但这么一个家伙，现在正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正嘎扭（北方方言，来回推搡某件东西）二班教室门！出于路凯晨对他的了解，大概率是又犯了三只手的老毛病，可又一想：我们班最值钱的也就是韩梁宇那只破足球，有啥可偷的？脑子被驴踢了吧！不急，等等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路凯晨一边想一边敏捷的躲到墙角，在楼梯口盯着在楼道中段正跟木门较劲的郭升斌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吧，今天算你倒霉让本侠碰到了！要是换了别人，上楼的动静你一下就跑了，可本侠这功夫，再借你两只耳朵也听不到我的凌波无音步！

若说这套功夫，路凯晨还真没自吹自擂，他充分借鉴了猫的足部原理悉心研发出这样一种踱步技巧，猫爪的中间有肉垫，天生的缓冲器，自然跑跳无声，便于狩猎。

路凯晨没肉垫，怎么办？可以利用足弓来模仿啊，若前脚掌弹性着地再配合腰脊的弹性弯曲，就有充分的缓冲空间来化解身体的惯性，这就是他路氏轻功的奥义！

他正盯得仔细，忽然随着楼道里“嘭”的一声回音，教室门竟然被打开了！随后，郭升斌走进了二班的教室。

路凯晨感到万分惊讶，这家伙是怎么打开的？他不可能有钥匙，有钥匙也不会在那儿穷噶扭，难道他把锁给撬了？先不管这些，先要搞清楚他进我们班有什么目的？

他再次施展轻功绝技，三步并两步地就奔到了教室后门，顺着后门的小孔，他看到郭升斌对着窗户的方向站在教室第一排前面，手插在兜里身体钓郎当地不停晃悠着。

路凯晨虽然身在暗处，掌握着当前局势的主动权，但看着郭升斌那神经兮兮的样子，不禁有些紧张加好奇，紧张的是第一次摊上任务变身007，好奇的是他觉得郭升斌不像是进他们班偷东西，要偷东西他进门不得挨个翻课桌，他撬锁进我们班就为了傻站着？真被驴踢了？

正在路凯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好戏来了！

只见郭升斌从兜里拿出一份叠好的纸，走到第一排靠窗的那个课桌前，探着将那块儿纸放到了桌斗边上，然后又往里放了放。

他定睛一看——那个课桌不正是余晓玲的位置吗？！

这下算明白了，那绝壁是一张情书！

本来他还想，若是这小子在他们班乱翻东西，他就进去堵他个现行！但现在情况有变，堵他是下下策，躲他才是上策，眼下第一要务是截获那份放在余晓玲课桌里的东西！

赶紧撤离到安全地带，绝不能让那小子发现他的存在，一旦被他发现隔门有眼，他肯定要拿回那块儿纸。

路凯晨想到这儿，随即转身，此时无风亦风紧，撤乎！可由于心理有压力，已不像来时能够轻松发挥，转过身后他竟然不知如何下脚了，生怕弄出动静前功尽弃。

但他犹豫了也就是两三秒钟，随即想到忍者电影里的标志性鬼步！

这种纯粹为了电影效果的古怪招数，他在家竟然还真练过，而且感觉确实能在化解身体惯性、分散落地冲击力的同时，起到静音作用。

造化弄人，今天竟然用上了！

此时只见他摒着呼吸用脚尖捯着高频率小碎步，像只直立行走的老鼠一样飞快地腾移到三楼前厅，然后对着向上的楼梯，又瞬间变成猫，几步就窜到了四楼。

到了四楼前厅，他才放松了情绪，一边喘气一边回想了一下，逃窜之间并没发出能传到教室的明显声响，发挥得还算可以。

唉，本来是郭升斌做贼，现在反倒成了路凯晨心虚，做贼的大摇大摆，盯贼的反而猥琐巴拉的。没办法，谁让他路凯晨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呢？

就在他站定放松下来不过十几秒钟，从三楼传来了碰门的声音，锁碰上后，听到郭升斌吹着口哨，刺啦刺啦地向楼梯口走来。

他不由暗叹：好险！幸亏我蹽得快！

路凯晨料定他出来后会往下走，才躲到了四楼，果不其然口哨声向着楼下去了。

他这才从四楼楼梯中间的空当探出脑袋向下看去，看不到郭升斌，但从那小子吹的口哨听得出来他情绪不错，说明他压根没发觉在他身后一直存在着一个幽灵般的神秘人物！

这位新晋007用他那高科技装备回力鞋和四只眼，将此次临时任务执行得出神入化。下面，就该去完成任务的最后一步了，将那份重要情报轻松查收!

路凯晨走到教室门前，先学着郭升斌推了推门，推不开，他于是用钥匙开了门，看了看门锁，对着楼道这面是斜的，对着教室那面是平的，就是最普通的碰锁而已，碰能碰上，开就必须用钥匙了。

他想不明白，门锁这么牢固，不可能不用钥匙嘎扭几下就能打开的，难道郭升斌这小子有啥撬锁技巧？

不想这个了，还是先拜读一下那家伙的课外作文再说。他走到余晓玲课桌前，弯腰掏出了那块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看来内容还不少。

展开纸，果不其然那张纸上用蓝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诸如“你真好看，你真可爱，好像春天花朵”之类的。具体内容不再赘述，路凯晨看到一半，感叹道：我操，陈醋——酸！

本来路凯晨作文水平就不怎么样，郭升斌这封情书竟然写得跟他三四年级时的水平差不多，不过绝大部分不是重点，重点在最后一段，如下：

余姑娘，你能猜到我是谁吗？猜不出来也没关系，今天放学后我走在你前面，如果你同意当我女朋友，你就叫我名字，我等着你。绝的是结尾还用红圆珠笔画了一个心。

这家伙够狡猾的，没写名字，这样被人看到了也不知谁写的，好在被他路凯晨全程跟进，否则就得等礼拜一放学跟在后边“一看吓一跳”了。

看完手里的课外小作文后，他可真替季小堃感到脑瓜子嗡嗡的。

他定了定神，心想：心术不正品德差就算了，脸皮还挺厚，就你那德行，跟条泥鳅似的，做梦去吧你！

其实他彻底否定郭升斌也是有失客观，至少郭升斌今天的所作所为给他提供了一次实战机会，让他从闭门造车的轻功练习者，成功晋级为神出鬼没的神勇007。

虽然这场谍报晋级战全局无人见证，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但大内高手之境界不就该是这样子吗？月下寂无影，取敌暗无形，一抹风尘沙，深藏功与名......

少年路凯晨还不会吟诗作赋，用白话自我得意了一番之后，他决定晚饭后就去找季小堃说这事，顺便看看他的擎天柱制作情况。

正好，正不知找个什么时间跟他把那张窗户纸捅破呢，只是不知他看了郭升斌这篇课外作文会不会气炸——那也没办法，总得学会面对人生里第一次略显糟糕的现实吧。

何况情况也没糟糕到哪儿去，再糟糕有小学那时被罚写两百遍糟糕吗？况且余小玲喜欢谁路凯晨是清楚的，没准儿小辫儿也知道，这完全可抵消兜里这篇三年级作文可能会给季小堃带来的困扰。

待晚上去找季小堃通报敌情是重点，《正大综艺》和《正大剧场》是看不成了。

明天下午再看重播不迟，虽然重播没有首播时那种先睹为快的激动，但一想到可以跟周日六点半的《唐老鸭与米老鼠》连起来，晚间中央台还有一部开盲盒一样的不知到时会演啥的译制片，他又找到了一股子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