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城的商圈关系比魔都北城要简单很多。
老牌的家族一直处于领头位置,新晋的家族有贼心没贼胆,算是想篡位但还不得不孝敬正值壮年的老皇帝的阶段。
段家和陈玲玉的母家都属于从上个世纪初兴起的老牌家族,岭城、甚至北城的很多企业集团都属于这两个家族旗下。
而闻人家的地位,相当于能力很强但还干不过父皇的太子,在岭城也算是能说的上话。
闻人家不比老牌家族,不讲究名声,社会关系非常混乱,他们的上一任和上上任掌权人,外面小三小四小五无数,私生子私生女数都数不清。
他们是爽完了,轮到遗产问题时就傻眼了,乱到律师看到都直呼加钱。
闻人余是上上任掌权人最小的私生子,也就是上一任掌权人的小叔叔。
因为孩子太多,闻人余原本没被认回来,他妈也死的早,啥都没来得及跟他说,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豪门后代。
靠接济和打零工艰难活到16岁时,他67岁的陌生爹死了,他莫名其妙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遗产和集团1%的股份。
别小看这1%,每年分得的红利赶得上普通人十年工资。过惯穷日子的闻人余突然得到一笔巨款,本以为这是上天对他16年艰辛生活的补偿,却不想这只是看他过得还不够惨的惩罚。
上上任掌权人去世后,长孙闻人森由于股份占比最大成为新的董事长。但岁数小说不上话,董事会没人听他的。
几次明争暗斗后他的股份被稀释,甚至与其他大董事相比,他马上就要失去决策权了。
闻人森定然不能接受,于是打上了市场上散股的主意。
而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散落各地没什么实权却吃着红利的私生子们。
中间那些阴暗腌臜的商业手段暂不细说,反正最后结果就是刚过了三四年好日子的闻人余再次一无所有。
接受过富庶的生活,谁又能甘心回归平凡呢?
“我也是听大哥说过一次,不知道闻人余到底做了什么,反正两年之后闻人森就突发意外去世了,而且死相凄惨,闻人家族股票因此大跌。
而闻人余趁机收揽了集团32%股份,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赢得了大半股东的投票支持,打败了自己的一众兄弟子侄,最后以私生子的身份成为了闻人家的新掌权人”段淮幽简单交代了闻人余的情况后,司机也把车停在了万森集团总部门口。
段岭晨帮他俩预约了上午十点,现在还有十分钟,闻人余的贴身秘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秘书张枫穿着一身合身的职业套裙,蹬着高度合适的小皮鞋,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态度恭敬地上前两步接待下车的段淮幽和言烬。
“董事长已经在楼上等您们,请跟我来。”张枫直接干练,一句废话没有,带着两人进入大楼后坐上直通董事长办公室的电梯。
言烬二人站在电梯里,相互给了个眼神,不知道闻人余如此操作到底所欲何为。
到底是真的对他们的到来很重视,还是另有所图?
不论是哪种原因,闻人余都是一个不到三十就坐到大集团董事长和家族掌权人地位的能人,和这样的人接触,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
张枫带着两人走到标有“董事长”标牌的门前,示意两人稍微停步,自己向前一步轻敲了两下房门,几秒钟后,一个沉稳的男声从门对面传来:“请进。”
听到回应后,张枫握住门把手推开了门,自己则后退一步给段淮幽他们留下进门空间。
段淮幽点头致意,端好大公司ceo的架势,雄赳赳带着言烬走进办公室。
整件办公室面积很大,在正对门的位置摆了一个很大的办公桌,侧面摆着一套为了接待来客准备的小沙发和圆桌。
办公桌后面是整块的落地窗,视野非常好,从这里看出去,能望尽大半岭城。
他们进门时,这片落地窗前正背对门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正是闻人余。
听到门开的声音,闻人余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非常温和儒雅的帅气面容。
男人露出一个柔和的充满亲和力的微笑,招待两人坐到沙发上:“段先生和……言先生,我已经恭候多时了。”
言烬坐下时不着痕迹看了眼面前人无可挑剔的态度和举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那一瞬间,闻人余在面对他的时候,笑容扩大了些许,甚至和煦到有些古怪。
言烬回忆了一下,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位年轻的董事大人,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在意。
段淮幽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面前的圆桌上,拉足了谈判的范儿,微笑道:“恭候多时?没记错的话我大哥刚打电话给您不久吧,闻人先生,何来多时呢?”
闻人余看上去脾气很不错,没在意段淮幽抬杠一般的开场白,依旧面带笑容说:“我从上个月就开始期待两位的到来了,说句恭候多时了不为过。”
上个月?言烬给了段淮幽一个隐秘的眼神,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人余看到两人私下的眼神,笑意稍微扩大,带了点道不明的意味。
他倒是没有再卖关子,直接坦白道:“两位是为了岭山玉佩而来吧?”
“!”
言烬二人来的路上临时做了很多的计划,大体的思路都是想办法炸一下闻人余,先弄清楚这块玉佩到底是他有意还是无意送上拍卖会,他知不知道岭山玉的用途。
却不想他们还没开始炸,闻人余竟然先自爆了?
段淮幽眼神瞬间警惕起来,没摸清他这么做的意图,没有开腔搭话。
言烬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请问您说的岭山玉是指……”
闻人余面对言烬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温和了很多,语调十分和缓,柔声道:“就是你在段家别墅发现的那块用于镇压阵法的岭山玉。是你的话应该能认出来吧。”
说完他好像对自己用的疑惑词很不满意,自嘲摇摇头说:“你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言烬对闻人余这种异乎寻常的熟稔非常不适应,他确定自己和这个人在曾经的二十多年间毫无交集,那闻人余这种对自己很了解的口吻到底从何而来?
闻人余看出了言烬的疑惑,但并没有解释,重新把话题拉回了岭山玉:“这块玉佩,是我家的大师请我帮的忙。”
他非常坦诚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交代了出来。
在闻人余的故事中,他本对豪门的财产毫无兴趣,但是闻人森为了权势而做的一番操作给他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导致他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从那之后,他想尽办法报复闻人森,成为家主也只是报复过程中的一个意外。
闻人余轻描淡写的说:“我本来的打算是要把整个闻人家彻底搞垮的,最好能亲眼看到那些脑子里只有钱和权的傻逼跪在普通人面前痛苦哀求只为了有口饭吃。”
他说到这里时,眼中竟然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嘴上骂着傻逼,面上却还带着半永久的微笑,但这光芒很快就被遗憾代替了,“不过后来计划有变,虽然天天都能看到那伙碍眼的蛀虫让人很恼火,但我只能留下集团。”
段淮幽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计划能让闻人先生放弃自己的原想法呢?”
闻人余耸了耸肩,他做这个本应无赖的动作依旧是很斯文的样子,轻描淡写略过了段淮幽的质问,继续道:“当时的我无权无势,想要报复这样的大家族只能走些歪门邪道了,洪德道人就是我在那时找到的一个大师。”
据闻人余说,这个洪德道人其实玄门术法学的非常有限,但是曾机缘巧合下得到一本写满邪术的破旧书本,在邪术上倒是颇有成就。
闻人余想害人、想人家破人亡,这样的帮手就非常合适。
两人一拍即合,合作了很多年,他帮闻人余报仇,闻人余也给了他常人一百年也挣不来的财富。
直到一年多前。
“我知道他不光我一个主顾,也不限制他去接私活,但大概两年前,他开始对我有所隐瞒,甚至偷挪了公司一笔钱,我察觉到他可能有异心了。
这种人,他在为你服务时是一把好刀,为别人服务时也一样,甚至可能会更锋利。
我不可能留这样一个祸患存在,左右我现在地位也稳定了,不再需要这样的门道,他这时候消失才是最好的。”
言烬和段淮幽在旁边都快听懵了,这人怎么回事?自爆上瘾了吗?为什么用邪术杀人还计划把邪术师灭口这种事,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说出来了啊!
闻人余没管他们内心的翻江倒海,一连串自爆跟连珠炮似的打出来,好像生怕被人打断,又像是迫不及待要完成任务。
“我还没下手,洪德道人就自己找来了,又是哭又是跪的,把自己瞒着我接活的事都说了,求我放他一条生路,他可以向祖师爷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对我不利。
和他合作这许多年,为了不被坑骗,我也对玄学有一定了解,确定他真的发了一旦毁誓就会天打雷劈的那种毒誓,想到不管他有没有想过要害我,这些年也确实是我们两个结伴走过了许多艰辛困苦,对我没有威胁的人,我还是很宽容的,我决定放了他。
他离开前什么都没要,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我可以把一块玉佩带到那场拍卖会上去,如果段先生当时没有拍下,我还得设法让它流拍,然后找个合适的日子亲手送给你。”
段淮幽被巨大的信息量砸了满脸,只来得及反应出最后几句。
仅这几句话便让当场翻了脸,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所以你承认是故意想要害我了?我家的阵法你也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一个闻人家已经不够你吃了吗?”
段淮幽虽然长了一副攻击性很强的长相,其实脾气非常好,很大度,大部分时候都不爱斤斤计较。
但是个人都会有底线,对段淮幽来说,家人就是他的底线,涉及到家人的安危,他可以立马扔掉自己所有的大度温和,成为一个真正符合他长相的人。
但这样极致的富有攻击性的怒火没有对闻人余造成任何影响,他好像完全没看出段淮幽的愤怒,继续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只承认这块玉佩是故意给段先生的罢了。
阵法的事我确实不知道,当时洪德道人只说是答应了其他主顾,如果这一单做毁,他会死得很惨。一个小忙而已,我就顺手帮了。
直到一个月前,洪德道人消失了,我派出的人手再没能发现他的任何踪迹,我这才想到可能是他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简单查一下就知道段家二公子最近霉运缠身,那时我就知道,你们快来找我了。所以我,恭候多时。”
闻人余端着那张面具一样的笑脸,说着随意却残忍至极的话,那种骨子里的不把人命当回事、甚至不把人当人的疯狂让段淮幽和言烬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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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恭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