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樊王宫,逢十大朝,百官唱和。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高高的王座上仍然空无一人,文武官员两边分列,对彼此怒目而视。孔章侯为王亲之首,摇着扇子,满脸不屑的看着吵闹诸臣。
若说不同,只有文武首辅的位置空空如也。再就是,那玉阶之下,紫金宝座之上,换了一个主人。
集万民敬仰于一身,百官期望于一身,王之宠爱与一身。当今天下风云女子第一人,甚至超过了即将登基称王的达拉罕大汗岱钦,北樊唯一的王女,最尊贵的太女。
少拙姬滕宁。
然而,似乎从登位那天起,这名少女就失去了笑容的能力。她偶尔仍然会浅淡的勾一勾唇角,但臣卿们却觉得那甚至比哭泣还要令人怅然。
她们一致无视了王上要将逆臣之子萧氏毒杀的暗示。不过是个再不能怀嗣的男人,若能让太女稍展欢颜,那暂且留他一命又有何妨?太女还年轻,再过几年,有了新的君侍和孩子,这段情伤也就慢慢淡了。
“——姬上……您为何要杀了我阿母……为何要取我萧氏百三十一口人命……为何……没救下我们的孩儿……”
——又来了。
每次大朝小朝,都能听见太女府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号声。大臣们像一起得了聋症,扯着嗓子,互相谩骂攻讦,生生将那哭声盖了过去。
或许,是该找机会毒杀他吧。
诸臣暗自寻思着。
这太女的脸色可变得愈发差了。
真是个祸害。
克死父母,克死全家,克死孩儿,如今又来克妻主的祸害。
该死的疯子!
君宁坐在冰冷的紫金宝座上,看着面前诸臣一边窥探她的脸色,一边厌烦地瞥向太女宫的方向。毫无意义的吵骂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即使这样,也仍未能丝毫抵挡住一丝悲泣。
空洞地看了一会大殿中雕梁画栋的彩绘,她直起身。
“若诸卿无事,今日便散朝吧。”
大殿中像被一齐掐住脖子的鸭群,诡异地静了一下。人们个个斜着眼角,揣度是刚才大家演戏太过,还是太女真的起了休朝的心思。
若想休朝那便休吧,只要别再来个被逼疯的王上太女带着全国一起疯,区区休朝?那算个啥啊?
算个啥!
“太女殿下,臣有一事。”
滕织出列一步,举着象牙笏板道:
“日前达拉罕来函,言吾国擅违盟约,将汗女亚娜多次置于险境。今达拉罕将于察尔干建国,吾国太女须持臣子礼,以属国身份前去道贺。否则将尽出狼骑,扬言要灭我北樊。”
“永秀姬!”
太祝寮长卿眼睛都快瞥抽筋,她的新任手下仍把这大逆之言,当着满朝文武说了出来。
“不过狼子妄言,岂可当真!”
那长卿年纪也就三十后半,本是前太祝的副官。后来太祝因嫡孙青叶姬之事辞任,她便意外坐上了太祝的位置。她出身不高,混在这全是王亲国戚的堆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生怕不小心得罪了谁去。
在她看来,这种指着鼻子挑衅的国书就应私底下以一句玩笑之言带过,哪能在这大朝之上,当着百官的面让太女下不来台呢!
所以说就算王族,到底还是个刚成年的黄毛丫头!最会坏事!
太祝一边像鹌鹑似的窝着,一边暗中腹诽新手下的不靠谱。等了半天,紫金宝座上的人一言未发,她的心也水桶似的七上八下。
“殿下,若金狼汗王并非妄言,那吾国将危矣!”
说话的是毕氏嫡女毕昇,新上任的边塞四军第一、二军总将,位列北樊左将军。其人年过不惑,老成持重,虽无济世之才却也算一员良将。此次平叛毕氏功不可没,遂将毕氏嫡女再次引入朝堂。
“毕将军,您怎可在朝堂上说灭自家威风之言!金狼汗王与吾国也算宿敌,年年几乎都要打一场,怎么就今年竟敢起了令吾国臣属的心思!这也太不自量力了!”
“就是就是!”
“大司马说的是!”
“你们懂什么!”毕昇一个老实人都被激起三分火气。“之前达拉罕对吾国有所顾忌是因为有边塞四军!如今拜汝等私军所赐,边塞四军死伤大半,现如今都是用新兵充数。微臣不才,没有前上将军的百胜之勇,若此时与达拉罕交战,吾军必败!”
“什么!”
“毕将军!”
“难道你说吾等勤王诛逆是错事吗!”
“你难道是萧贼的同伙吗!”
“你要造反吗!!!”
“——够了!”君宁一拍宝座,厉声喝道:“都什么时候,尔等竟还自相攻讦!难道诸卿要再换一次将领,再起一番内乱吗!”
“微臣不敢……”
“殿下息怒……”
大臣们纷纷下跪叩首,但私下眼神还激战正酣。
疲惫地揉着额心,君宁点了点负责外交事宜的大行人卿。
“南尧那边如何?”
“回、回殿下,南尧王深惧殿下隆威,想必正快马加鞭往襄原朝贺……”
“放屁!青枭王若来朝贺,天神老子都要裸奔了呢!”毕昇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一群佞臣贼子,北樊不出三年就毁在尔等手中!”
“你还有脸说我们!”旁边躺枪的大臣们不干了。“若非你连区区达拉罕都打不赢,此时还用在这里废话!”
“我废话!就老娘才说的是真话!”
“真话个屁!”
“你要打架吗!”
“有本事来啊!来打死我啊!谁怕谁啊!”
眼瞅着骂战又要变成全武行,孔章侯刚想作为朝中宿老出来和和稀泥,就听见咔嚓一声,硬生生的石板地被劈出一条缝……
“………………”
诸臣拽头发的,揪耳朵的仿佛中了暂停咒,一齐保持着手中动作,慢慢僵硬转过头。
太女宝座旁,一名黑衣男子拄剑立在旁边。太女面色阴沉,眼睛一个个扫过她们的脸。
被扫过的大臣们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放开扭打在一起的手,规规矩矩回位站好。
“大概诸卿没听清楚,本殿再问一次
——有谁,知道南尧一方,现况如何?——嗯?”
之前被问到的大行人卿早就吓瘫了,这简直是一句话引发的血案啊!听到太女再次问询,她简直想把脑袋塞到□□里,就当打出生起就没说话这个功能啊!
“都没人知道吗?难道不依靠影卫,吾国就已经闭目塞听,都成聋子瞎子了吗!”宝座上的少女缓慢,却让人全身发冷地字字道:“诸·爱·卿!”
如此更没一个人敢吱声了,她们觉得太女此时定是被祖母昭禾王附了体,要不然,她们怎么都有种要尿裤子的冲动……
彼此僵持了一会,忽然人堆里一阵悉索,一名少女起身出列又跪下道:
“回太女,臣知道。”
永秀姬。又是孔章侯幼女永秀姬。
听闻永秀姬早在太女宁幕僚时期就与其关系匪浅,甚至至今仍以乳名互称。能在此盛怒之下站出来说话的,果然唯有太女嫡系中的嫡系啊!
永秀姬一改孩童时期的顽劣,满脸严肃地道:
“据太祝寮收到的消息,南尧王姜桓的确近日从国都昌城出发,名为采风,王驾却是朝南尧,东溟、吾国还有新成立的达拉罕汗国这四国交界一带的边境去了。与王驾同行的,还有大批军士。”
“边境?”君宁想了想。“是业勤附近吗?”
“然也。”滕织俯首道:“自从诸国版图变更,业勤就从仅是北樊南尧两国屏障,变成了四国交界之地。微臣斗胆妄论,此次南尧王趁达拉罕建国前来,恐怕来者不善。”
“南尧王年轻时曾被称为‘南天青枭’,传说其如青枭般窥视战局,一击必胜。此次前来,她又是窥到了什么胜机……呢?”
按着额心,君宁在宝座上沉思良久。坐下大臣们虽仍用眼睛互打机锋,却也个个闭紧嘴巴,再不敢当庭吵闹。
“太祝……”君宁扫过战战兢兢不堪大用的太祝寮长卿,不得不改口道:“太祝丞滕织,你协助上卿拟国书,就说……就说希望尧王采风之余能来襄原小坐,母王与尧王乃同代王姬,甚是想念,望与叙旧,共忆往昔。吾为新任太女,也想借机拜会英豪。”
……小坐?你当尧王是你隔壁家的阿婶啊!还樊王甚是想念……你不知道她们年轻时互殴得有多凶吗?
纵使内心吐槽,诸臣也清楚这不过是场面上的话。其实说白了就是:尧王你既然又出来乱晃都晃到我家门口了,就不如顺道来我家一趟,咱们商量商量阴谋诡计,总之不能让你晃荡到别人家商量就对了!
大臣们怀着一颗无比忐忑又苦逼的心,一边担心着南尧王不来,那岂不是明摆着要和北樊对着干吗?但若万一来了,那这货到底是来干嘛啊!
请神容易送神难,南尧王总不会真是来找樊王叙旧的吧!
你看,大臣们苦逼的把之前吵架的事都忘了……
在一片纠结的碎碎念中,南尧王的回复国书如期而至。
进入第四卷啦许多新人物即将登场,君宁的后宫也会更加充实哦~萧融雪要离开大家视线一段时间了,毕竟以他的性格没有办法接受母家被妻家满门抄斩,孩子死掉,自己还一直做着美梦的事实吧。
最近改了几个人物的结局,虽然本文包括女主在内都是现世报,但最后还是留下一点温情
下面放一下前三卷名录:
隐宗:
君黎月:隐宗宗主
君归阙:君黎月之子,君宁之父
君宁(阿拙、滕宁):隐宗少主,君归阙之女
天权长老:君成渊
天枢长老首徒:君无忧(姬无忧)
天权长老次徒:君无名
成胥:前隐宗门徒,萧戬侧室
成沫:前隐宗门徒,无名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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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国滕氏:
滕昭禾
——滕静,字明泉,昭禾王长女
————滕御籍,孟樊君,静王长子,尧王西贵君
————滕良,字仲谦,静王次女
————滕翼,静王三女
————滕宁(君宁),字少拙,原名君宁,静王九女
————滕晗,小字朝颜,静王幺子
——滕孝惠,昭禾王次子,静王胞弟,萧戬少君
——滕非,字孔章,昭禾王幺女
————滕寿,字永元,孔章侯长女
————滕孝,字永宣,孔章侯次女
————滕千夏,小字香雪,孔章侯三子
————滕织,字永秀,乳名鹤秀,孔章侯幺女
祝雍,字伯方,樊国相邦
青叶姬,君宁伴读,太祝长孙女
纯阳姬,君宁伴读
毕氏:
毕宾人,前左将军
毕昇,左将军,毕宾人长女
毕霜,字隋白,毕宾人幺女
萧氏:
萧戬,樊国上将军
滕孝惠(孝惠君),静王胞弟,萧戬正夫
萧融雪,萧戬庶长子(父,成胥)
烈平姬,萧戬嫡长女
萧臻,萧戬嫡次子
萧子闲,萧戬庶三子
萧秋樨,萧戬庶四子
齐氏:
齐太公
齐环,齐太公庶孙女,齐家家主
崎桑,齐环偻侍
齐潘,齐太公嫡孙,樊国太女滕良侧君
白术,齐潘侍儿
紫苏,齐潘侍儿
田管事,齐氏惠阳镇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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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都:
——安陵氏
安陵信仪,天子
安陵云初,字暮合,安陵信仪长子
安陵云晟,字岚羲,安陵信仪次子
虞长舒,四名姬之一,天子后
尧国:
姜桓,字青枭,四名姬之一,南尧王
亭国 :
连傲,四名姬之一
溟国:
晏风遥,溟王嫡长子
晏风冉,溟王庶次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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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登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