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之赋（女尊） 第4章 疾奔逃

无名再次清醒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晃晃脑袋，他感觉仿佛有一万头牲口从身上踩过去，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在痛的。

“唔——好奇怪。”

他茫然地四处看看。地方还是昨夜那个地方，火堆已经熄了，厚厚的树叶盖在灰烬上，四周扎营的痕迹经过整理，完全看不出曾有人留宿。

他注意到坐在不远处树下的女孩，她似乎一直没换过姿势，仍是抱着膝盖，眼睛落在树林中的某一处。女孩嘴唇青白，鬓角落下晨霜，无名怀疑她就这样蜷缩了一夜。

“你怎么没叫醒我？”揉着生疼的脑袋少年没好气地说。“而且你的斗篷怎么在我身上？”

女孩终于转过脸，无名发现她的眼睛很红，仿佛哭过了一般。

果然是个小丫头——他心中暗想——竟然想家想到哭鼻子。

“我看你睡死了，便没叫你。”

女孩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接过少年手中的斗篷。因为神态太过自然，无名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既然醒了，吃点东西就赶快上路吧。”绕过他，女孩把他刚刚躺过的地方用落叶盖住。“你的脚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今天我们就用轻功，争取在日落前赶到青川峡。”

无名动了动脚踝，的确不疼了。给隐宗少主用的药油果然都是好东西。

说起吃的，他才发现自己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拿出粗麦饼，也不在乎好不好吃地三两口啃下大半，才终于感到又活了过来。

“出发吧。”

君宁背起包袱，向无名招招手，足下一点就箭似的射了出去。

“——喂！”你竟敢抢先！

无名连忙收起饼子，也施展轻功跟上去。

说起来，堂堂隐宗少主，未来武林第一人竟然练不得本派武功，这可真真是个笑话。唯一值得安慰得是，外家功夫废柴的女孩，唯一轻功还稍微拿得出手。起码日后打不过还能用来逃命，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无名与君宁两人一前一后在密林之中奔驰。今日君宁没再走山路反而专挑些连兽径都算不上的小道。无名虽然心中存疑，但左右没什么影响，便也由着她了。

日头逐渐偏西，青川峡已遥遥在望。青川江水浩浩汤汤，在极远处就听见隆隆的轰鸣声。连接峡谷两岸架着一座铁索桥，那是下山的必经之路。

还没到峡谷无名就感觉君宁全身一凛，仿佛随时戒备着什么。见此，他也不由绷紧神经，留心周围异常之处。

嗯——前面杂草倒得方向很奇怪……还有落叶，好像也有被踩过的痕迹。

注意以后，越来越多的迹象让他的心愈发沉下去。

这是怎么了？！哪个门派吃了豹子胆，敢来隐宗的地盘！他们不要命了吗！

在距离铁索桥还有二三里路的时候，君宁停下来，转而朝峡谷另一侧一个小山包的地方跑去。

由于某种未知的恐惧，无名没顾得上和女孩抬杠，也运起轻功跟上她的脚步。

登上山顶，青川峡两岸尽收眼底。当无名向江对岸望去时，有一瞬间他几乎要晕过去。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点遍布整个视野。虽刻意隐去族徽，但每一个都是全身戎甲，手持武器的悍烈之兵。

那是什么！？

是军队吗？

竟然是军队！！！

什么时候江湖纠纷竟要由王军出马？隐宗与王权不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吗？

而且加起来不到千人的宗门，怎么会用得着出动数以万计的正规甲兵？！

无名僵硬地转过头，旁边的少女仍然面色平静仿佛早料到了似的。只是她向来温暖而雾濛濛的眸子，却像暴风雨前的天空般阴沉。

“你早知道了？”少年颤抖着手指，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嚷道，“你早知道了！我竟像个傻子以为你只不过是想家！你竟然不告诉我！”

“……这并无任何区别。”

女孩的声音很轻，仿佛谈论的不过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她又看了眼对面让人全身发寒的王军，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开。

“君宁！你这个冷心冷血的怪物！”

无名在他身后气得浑身打颤。

他明明那么恨隐宗，恨隐宗里每一个人，恨不得日后把那些憎恶他，瞧不起他，践踏过他的家伙们都统统碾碎踩在脚底下。但此刻，他看见那个女孩就这样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却愤怒得快要发疯。

“君宁！”他对她大喊。

“你不是隐宗百代单传的君家嫡系吗！你不是被捧到手心上，含在眼睛里的尊贵少主吗！你不是隐宗第一好人，长老们的心头肉吗！你就在今天，在现在，在看到隐宗有难的时候把它像块腐烂的垃圾一样弃之不顾，这就是你吗！”

无名一把抓住君宁的肩膀，把她强硬地扳过来。

“你就这样害怕，连最后回去看一眼，都不敢吗！”

君宁抬起头，看着他的不再是那双装满阳光，云朵，海纹的温柔眼睛。

它太过痛苦，太过愤怒。无名想，他绝没有勇气再看哪怕一瞬。

他被那双眼睛扼住了咽喉。

推开肩膀上的桎梏，君宁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吐出一句话。

“……已经太迟了。”

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他还要说什么，忽然被女孩推了个踉跄。

“小心！”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呼啸而来，无名悚然回头，看见峡谷对岸一名戎装女子手持巨弓，正往上面搭第二支箭。

要知道当今天下弓箭杀伤力并不高。一般的强弓能射穿五十步外的竹甲就很了不起。那名女子不但张弓射过足有百尺宽的峡谷，还险些将他射个对穿。

这已经不是神射手，足可称神了！

“快走，这里不安全。”

君宁说着几步窜入密林中。无名最后回头看了眼峡谷对岸的女子，她似乎很年轻，一边向旁边吩咐了些什么，一边挥挥手，一支近百人的灰衣人队伍走上铁索桥，向这边追过来。

“现在我们怎么办？他们追来了，足有百人，我一个人绝对对付不了。”赶上君宁无名着急地嚷着。“铁索桥只有一条，他们堵在那儿我们根本下不去山！”

“这边走！”

拽了少年一把，君宁将他引向一条被杂草乱枝隐藏的小路。

“一直往上走，看见鹰头峰了吗？我们往那边去。”

“可是——”

“别多话，跟着我！”

无名愤愤地闭上嘴，他已经听见后面林子里传来群鸟惊飞的声音。追踪者来得很快，显然他们也是身怀武功的。

前面的女孩那么小小一只，才刚到他下巴，脸颊上甚至还带着软绵绵的婴儿肥。

可是她走在前面，步伐坚定，如同一个开拓者，一个先锋。她让他跟着她，仿佛这样就一定能在绝境中找到一条路来。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一个事实——

在她身后，跟随她的背影，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忍受。

身后的惊鸟声越来越近。即使运用轻功几十人的动静还是非常可观。无名脚伤未愈，君宁轻功一般，他们这样跑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幸好，鹰头峰已经不远了。

鹰头峰山势陡峭，崎岖难行。等二人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已经隐约能看见半山腰追兵们的影子。君宁一到山顶，就立刻向崖边跑去，无名一转身，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纵身一跃，消失在山崖边。

“喂——！”

无名一身冷汗都下来了。

他几乎哆嗦着走到崖边，崖下滚滚江水咆哮着击打着山石。丝毫不用怀疑，跳下去就算铁打的脑袋也能被拍成小饼饼。

“在看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闻声低头，无名发现在崖下一处凹进去的岩缝有一个仅容两三人站的平台。那个吓得她一身冷汗的小丫头正好好站在那里，吃力地转动轮轴，将一条布满青苔几乎与山崖融为一体的锁链从崖底拉上来。

见此，无名连忙跟着跳下去。

锁链很长，他与君宁累得气喘吁吁。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已经能清楚听见追兵在崖顶走动，君宁终于把铁链绕在机关上固定好。

“大人，您看！”

上方传来喊声，无名来不及看她们到底发现了什么，身边女孩已经在铁索架好的第一刻将绑匕首的皮带卸下来，折了两折挂在上面，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他想，这十来年的安定日子在今天是彻底过完了。

强劲的风吹在耳边，少年手里拽着皮带做的滑索，感觉自己在天上飞。

后面不时传来利箭的破空声和暗器的尖鸣，有好几次，都在他脖颈耳边擦过。

可他现在的心很平静。他看着前面的背影，那个女孩稳稳地抓着滑索两边，细瘦的肩膀没有一丝颤抖。

这个人能走得路，我又有什么不能走呢？

时间似乎被拉扯的无限漫长，其实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脚下再次踏上坚实的土地。

“快，把木桩砍断。”

无名闻声立即抽出青铜剑，运起内劲朝木桩砍下，可惜木桩中不知加了什么内芯，结实无比，一剑下去竟只是多了条印记。

——而追着他们来的刺客却已经到了。

“哧——”

少年听到刀剑划破腹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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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疾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