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纨目眦欲裂,喉中发出嗬嗬的响声。她攥着自己脖子,仿佛喘不过气来。
“忘了告诉你,业勤国都已经在三日前攻破了。从此世上再没有‘业勤’这个国家,它会成为我樊国的一个郡。包括中小贵族在内,所有活着的业勤人也将改为樊国官籍。本殿会对他们很好,很好很好。他们是吾樊国的子民,本殿会对他们一样好。”
郑纨此时已经面颊发青,几乎要被自己闷死一般。
“哦对了,既然堂兄不幸薨于乱葬岗,那本殿便将整个乱葬岗给他修成陵墓,至于你们,本殿也不会让你的尸骸为他守灵,免得污了堂兄的眼睛。你这么喜欢乱葬岗,本殿就将你整个业勤王室的尸首都抛在边关的乱葬岗里,说不准,最后你们还能进同一个狗肚子里,这也不算寂寞了。”
慢慢的踱到面色青紫,舌头伸长,双眼外突的女人身边,君宁几乎是以温柔的声音问。“郑纨,你说,好不好?”
早在郑纨听见业勤王族的葬身之所时,她眼睛里最后一丝生气便散灭了。
用脚拨了拨她的脸,君宁看了她许久。
“……这就死了?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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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索,北樊边关之处已经黄叶落尽,枯草绵绵延延一直伸展到天际。
除了影卫本身无名又为君宁配备了二百名随驾卫士。卫士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赤红牛皮战甲,身姿矫健,威武不凡。
“殿下,您确定此次擒齐氏贱人回来不需臣派正规兵士吗?”两人经过马车又走了一段距离。无名始终错后半个身位,恭敬却略显疏离的问道。
“纵然他罪无可恕,但毕竟是我长姐的遗孀,这样做,不过是为长姐留下颜面。”
“殿下重情守义,天下人却未必如此想。若齐氏无故身死,保不准又会为您按上个刻薄寡恩,虐杀长姐遗族的罪名。”
“你认为,事到如今,我会在乎区区几句闲言?”君宁转过头,噙着些微的笑意看向面色阴沉的男子,男子愣了一下,慢慢嘴角勾出个带有血腥味的弧度。
“也是了。须臾小人,何必为他们花太多心思。若不知好歹,除去便是。”
当初青川峡边,看她斩杀一个武士就恶心欲呕的少年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谈论擢取人命,甚至还隐隐乐在其中。君宁只是看了他片刻,就收回目光。
“这五年来你军威日重,边塞一军过些日子也可以完全交予你手了。眼看冬日临近,达拉罕只怕又有异动,你要多留心。”
无名双脚一并,垂首道:“臣领命。”
“战场刀剑无眼,要注意安全。”
女子的声音很轻,仿佛平日里对属下的嘘寒问暖,无名却觉得心脏骤然刺痛了一下。
“义川一事是我有眼无珠。”旧事重提,但此次他的言语中却少了些公式化的疏离。“这样的错误绝不会再犯。”
“那个女人确实颇有将才,也怨不得你重用她。”披着雪白狐裘披肩的樊国太女声音平淡地谈着那一场生死。“说到底是我欠了她们,她们向我讨债理所应当。若非此事,以她的能力,或许这场战祸可以再缩短五年。”
这些天来无名也听说了义川反叛的前因后果。不像君宁,他对那群山民并不感觉如何愧疚。但看着这名女子的背影,他却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不过区区五年,我自会帮你赚回来的。”清了一下嗓子,无名僵硬地板着脸,看向远处绵延巍峨的关城。“你只需留在宫里玩弄权术便好,打仗的事,交给我一人足矣。”
女子眼中终于有了些温暖笑意。
“这话听着,可真叫人安心。”
无名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知不觉柔软下来。
“待你领了将衔就要常驻边关,非诏不得返都。此次一别,怕又要好些日子才能相见。”
“这也没什么不好。”扶着腰间佩剑,无名略有讥讽地嗤了一声。“我自来不耐烦都中逢迎拍马狗屁倒灶的破事,再加上我是个男人,回了国都,少不得又得听一耳朵为男不淑的话,烦得很。还不如留在军中杀敌练兵来的痛快。谁要敢不服,就先打过了我再说!”
点点头,君宁也不再言。男人为官自然少不了非议,她会全力支持他,但自己的声威,到底还是要靠自己挣出来。
“军中粮草军饷你勿须担心,这几年边地屯田颇有成效,百姓少有饿死冻死,赋税和存粮便自然多了。不过达拉罕虽占去不少南地,但他们毕竟不善农耕,恐怕入冬还会来骚扰。”
“我为边关守卫已有五载,这些不必你说,我自心中有数。” 男人漫不经心地接口。
两人沉默了一会,发现除了公事,竟然别无可谈。纯阳姬已经引颈张望了好几次,无名余光慢慢划过,道:“时候不早了,殿下上路吧。”
点点头,君宁提步朝马车走去。
“我们出自同一片故土,这我从不曾忘记。”
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气魄雄浑,仿佛是在这魅魉横行的乱世中一往无前的利刃。
“我们曾共历生死,拥有共同的回忆,这我也从不曾忘记。”
女子闻言转过身,微眯着双眼,负着手,笑容温暖。站在凛凛朔风中,如同筑起一道随时可以归来的城墙。
这一刻,两人的心中都异常平静,又隐隐激荡。他们是君臣,是战友,在各自的战场中披荆斩棘。这一刻,他们没有谁是另一个人的附庸,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看着同一个方向。
远远地,无名行了一个臣属礼,君宁点点头。
他们的确如此远,然而,却也如此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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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郡府,侧君寝室中燃着与黄金同价的白霜炭,青铜三足香炉中烟气渺渺,如一条青龙盘旋而上。屋中角落摆放着大盆大盆艳丽的花朵,花香与香料交相掩映,绮丽奢靡,如梦似幻。
银朱暖帐中人影交叠,待那残烛燃尽更漏敲响,女人掀帐而出,刚披上中衣就被一只手臂拉了回去,像蛇般缠上了女子。
“好人儿,你难得来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太女就要回都,最近总是小心点才好。”享受着男人侍弄,女子眯着眼又有些情动。自从生了孩子这男人虽略有丰腴,但浑身的骚/劲却和那些没经人事的处男子不可并论。她自来是个会享受的,送到嘴边的美食又岂有不吃之理?
“姬上莫要担心,那乡野出身的小贱种也蹦跶不了几天了。”男人披衣而起,伏在女子肩头软声娇语:“待你回都城后禀明侯夫人,有了夫人做后盾,还怕她一个长年不在国内,根基浅薄的王女?姬上,这也是为了咱们的女儿啊。”
眉梢跳了一下,女人的性趣登时减少大半。她将男人从身上推开,男人不明所以,面颊还带着情动的潮红。
“那是前太女殿下的女儿,名正言顺的樊国嫡孙,和我没半分关系。”她冷冷看着跪在她脚下的男子。“此等诋毁嫡孙的大逆之事,日后切勿再提。”
眼珠转了两圈,男子吃吃笑着又靠过来。
“侍知道了,就当是那个痨病鬼的女儿。但能助她登上王位的只有姬上您呀。待大业得成,我便让她当着天下人的面认您为亚母,从此整个樊国,还不都在咱们一家三口手中吗?”
女人面上笑着,却没做声。
她还是担心太女滕宁在都中留下的一众嫡系臣属。当年不过是群半大孩子她并未放在心上,但如今,却有羽翼渐丰之态。更何况就算能说动她们看在家族和嫡庶面子上支持那五岁小儿,手握大军的叫无名的都尉却的确是太女死忠。幸好他生为男子,若没太女撑腰,光是天下的口水就足可以淹死他。
心思转了几圈,男子又开始撩拨她了。压下心中不耐,女人打起精神应付。即使是个出身贱民的烂货可到底占着个前太女侧君的位子,太女生前也最宠爱他。孩子出在这人肚子里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两人又痴缠了一会,女人把齐侧君哄得服服帖帖又发狠力做得他几度晕厥过去,这才抽身下得床来。她长了张容长脸面,肤色略黑,但眉眼间分明带着滕氏血统。
招侍儿清理身体又换好衣衫,女人心满意足地出了门去。然而还没走几步,眼前一黑,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后脑便传来一阵剧痛。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锁了一次……此为改后版╮(╯﹏╰)╭
想起当年他们逃难时挤在茅屋里的日子,真是感慨良多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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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再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