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要臣从，臣不得不从 第18章 感动

赵连进宫在御前伺候已有几日，陆衍并未让他时刻在身旁侍奉，却日日宣他来问话。

每日不是说些先帝旧事，就是说一些陈年朝政。

赵连察觉得到，入宫之后他便被人暗中监视，不能与宫外联系，吉祥被捕已多日，不知审出了什么。

赵连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奴婢参见皇上。”午后，赵连又被宣来问话。

“赵掌印来了，平身吧。”陆衍正随意翻着一本诗集。“掌印在宫中可还习惯？”

赵连恭敬说：“能在御前伺候，奴婢荣幸之至。”

“据朕所知，这宫里可比不得外面，听闻掌印在宫外的宅子奢华无比。”

“都是外面人瞎传，扰了圣听。”

陆衍无所谓般点点头：“也是，掌印为了朝政呕心沥血，自然顾不得享受。”

赵连心中疑惑，不知陆衍为何提起此事，只能叩头：“为皇上分忧，是奴婢本分。”

“为朕分忧？”陆衍冷笑一声，将案上几张纸扔在赵连面前。

“那掌印就看看，你是怎么为朕分忧的？”

几张纸片刷刷落在赵连面前，赵连瞳孔骤缩。

乃是山东上千亩良田的地契，收受贿赂的银票和吉祥的供状。

赵连慌乱捡起，走马观花略过一遍，重重一声叩头，“皇上，这不是奴婢所为，奴婢冤枉。”

“冤枉？”陆衍略整整衣衫，自座位走向赵连。“千亩良田，百万两银票，是何人花此心思冤枉掌印？”

赵连见陆衍步伐稳健，步步逼近，只得故作镇定说：“请皇上明鉴，奴婢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是有人诬陷奴婢。”

“吉祥供状在此，掌印倒是说说，何人诬陷于你？”

“奴婢……吉祥被刑部抓走，定是刑部屈打成招，请皇上明查。”

陆衍嫌恶地看着赵连，“刑部？掌印的意思是苏栈诬陷掌印？”

“奴婢不敢妄言，但奴婢自掌管司礼监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一日懈怠，奴婢忠心耿耿，怎会做出此事。”

“掌印还不知道吧，供状是吉祥自己写的，这地契和银票，是在掌印京中宅子搜出。”陆衍声音冷峻，让人不寒而栗。

“掌印在宫里住了几日，消息闭塞，还真以为朕和你一般糊涂至极？证据确凿，掌印不必抵赖。”

赵连顿时心惊，只得跪俯在地。“这……这都是吉祥所为，他当了司礼监秉笔，处处敛财，又认了奴婢当干爹，这才将东西给了奴婢，奴婢……”

陆衍略低头看着赵连，令赵连如坐针毡，“可掌印还是收了不是？”

“奴婢……”赵连料到陆衍此番乃是势在必得，不断支吾着。

“掌印也不必狡辩，朕自有判断。”陆衍让赵连抬起头来，“朕只想问掌印，父皇许你托孤重任，你是如何做的？”

赵连看着陆衍高大的身影，狠厉的眸子，遍体生寒，“奴婢，奴婢这些年为皇上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皇上开恩。”

陆衍同赵连对视，利剑一般的目光令赵连无处可藏，“苦劳？那你倒是说说，染指科举，买卖官职，强占民田之人是谁？赵连，父皇如此看中你，你就是这般报答他的？”

赵连见陆衍如此，知自己大势已去，只得挣扎道：“奴婢愧对先帝，还请皇上给奴婢个机会，奴婢定当牛做马为皇上效劳。”

赵连膝行几步，将头重叩在陆衍鞋边。

“赵掌印以为苏栈减轻刑罚，是为了让你逍遥法外吗？”陆衍看着跪俯在脚边的赵连，不为所动，“掌印放心，掌印一个内臣，朕不会送你去刑部受审。”

“传旨，赵连贩官鬻爵，侵占土地，染指科举，收受贿赂，着撤去司礼监掌印，抄家，关押大理寺，秋后问斩。”陆衍字字冰冷，如利剑将赵连刺德体无完肤。

赵连两股战战，忽然嗓音尖利说：“皇上，奴婢有罪，但若奴婢死了，内阁独大，朝堂不稳，求皇上三思啊！”

陆衍眸中晦暗不明，“朝堂不稳？”

赵连言辞诚恳，涕泗横流，“皇上，奴婢在还能帮皇上牵制内阁，没了奴婢，苏栈身为帝师，一人独大，人心不服啊。”

“哼……”陆衍怒极反笑，“你倒是告诉朕，苏栈如何一人独大？”

“皇上当年年幼，他苏栈独断专行颁布土地改革，后来又不经皇上允许修订律法，他竟如此藐视天威。皇上，奴婢死不足惜，但奴婢不能看着苏栈一人遮蔽圣听。”

赵连所说，也不无道理。

当年陆衍年幼，对土地改革一事同苏栈起了异议，虽然心中不服，但最后还是听从老师的建议；至于修订律法，是陆衍以为不应减轻刑罚，而苏栈则以为刑罚过重，民声怨怼，最后是陆衍妥协，听从老师的安排。

他们师徒二人的私人商议，竟成了赵连口中抹黑老师的筹码。

“掌印以为，没了你，这朝堂就成了苏栈的一言堂？朕就成了苏栈的傀儡？”陆衍侧身一步，擦过脚边赵连的衣衫，站在赵连身侧。

赵连见陆衍走近，将头更低，“奴婢不敢，但请皇上为我大靖考虑，万不可让苏栈等人一手遮天。”

“掌印肺腑之言，朕本该考虑，但掌印错了。”陆衍忽然抬头看向殿外，眸中流露出款款深情，“不是苏栈一手遮天，而是朕让他一手遮天。”

“莫说朝堂，就是朕的性命，只要他要，朕也毫不犹豫。”提起苏栈，陆衍的心被渐渐抚平，他低头看着赵连。

“掌印起来吧，朕方才说赐掌印斩首，朕看还是凌迟更适合掌印。下去之后，掌印记得去向父皇请罪。来人，将他拖下去。”

陆衍不再给赵连狡辩的机会，便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处置了赵连，陆衍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却并未觉得痛快，此刻的他只想尽快见到老师。

殿外，苏栈来为陆衍讲学，已恭候片刻，将陆衍同赵连之言听了部分。

陆衍心思深沉，对赵连步步紧逼让他为徒弟欣慰骄傲。

而那一句，“莫说朝堂，就是朕的性命，只要他要，朕毫不犹豫。”更是让苏栈为之动容。

因为他知道，陆衍所说绝无戏言。

苏栈站在夏日午后的殿外，忽然觉得心脏猛的跳动了几下，他明白，这是感动。

次日，圣旨昭告天下，赵连及其党羽皆获罪处罚，陆衍裁撤司礼监一事，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但漩涡中心的师徒二人，此刻却在院中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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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