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坦坦，日月可鉴 第101章 十文钱

季智飞走到自家老爹跟前只好实话实说：“我看不惯他季胜东难为人的狗样子，就差二十文，还不依不饶的赖着不肯走。”

见儿子气的愤愤的，季大运胸中也憋着一口闷气，思量片刻之后，他两步走到堂屋，从枕头下拿出五文钱，走到院子里塞到儿子手中，有点不舍的说：“别忘了以后让他们家还给我。”

“知道啦，还是我老爹好！”季智飞将钱踹在衣兜里，朝归海复耕家走去。

村民越聚越多，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季智飞嫌弃的斜了季胜东那肥胖的身躯一眼，直接走到归海复耕跟前，将他拉进院子里，并将衣兜里的钱全部都拿给他，接着他用手拍拍归海复耕的肩膀，然后推着感激的看着自己的归海复耕往门口走。

这时，远远走来一个穿着紫色缎子的妇人，她上前拉拉季胜东的衣袖,笑呵呵的说：“哎呀，孩他爹，这是干啥呢，都是乡里乡亲的。”

周围的邻居听到季胜东妻子的话，以为这场热闹就要结束了，可是没想到，接下来季氏的一句话，直接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只见季氏乐呵呵的看向躲在油兰花怀里的归海雅乐，“依我说呀，这二十文不还就不还了，只要将你家的闺女给我做儿媳妇，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哈哈哈！”季氏说完，捂着长了个黑猴子的嘴自顾自的哈哈大笑。

归海复耕拉着二弟一起护在母亲和妹妹身前，挡住刘氏那贼溜溜的视线。

“呸，你少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妹妹嫁到你家受罪。”归海长黎气的攥紧拳头，恨不能将季氏的嘴给打烂，归海复耕连忙拉住弟弟，冲他摇摇头。

“呦，混小子，你倒是说的好听，不过呀，我们要你的命哪有个漂亮的儿媳妇和白花花的银子有用啊！”季氏仗着自己丈夫在，掐着腰，扯着嗓子，活脱脱的像个唱戏的戏子。

季胜东从归海虚沉默不语的样子下，就已经知道，他们家里再也拿不出二十文钱来了，妻子既然能相中他家的闺女做儿媳妇，那也挺好的，二十文给大儿子娶个好媳妇，绝对赚大发了。

他心里盘算着，压制住心底的兴奋，嘴里不紧不慢的看着归海虚说：“归海虚，既然你拿不出钱来，那就只能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抵债了。”

归海虚只是低着头，油兰花气的嘴角颤抖，她揽着女儿背过身去。归海长黎极力压制着暴揍人的怒气，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季氏。

被人堵在家门口百般欺辱，实在让归海复耕觉得自己无用，既保护不了父母，又护守不住弟弟妹妹。他季胜东真是欺人太甚，归海复耕咬着咯吱作响的牙，强压住心中雷霆般的怒气，将手中的十文钱，递给父亲。

归海虚不知道大儿子从哪里弄来的钱，他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儿子，归海复耕示意父亲将这十文钱先还给季胜东。

见到归海家竟然还能拿出钱来，季胜东眉毛上挑，他接过归海虚手中的钱数了一遍，“还差十文呢？”他晃动着手里的钱，朝面前的归海虚伸出另一只手。

看着眼前伸来的胖手，归海虚的眉头拧成了一股麻绳，他转头看向大儿子，见归海复耕无奈的摇摇头，只好重重叹息。

“拿不出来，那就嫁女儿过来啊，雅乐呀，现在就跟我回家吧。”说着，季氏上前就要拉油兰花护着的闺女。

见归海虚不表态，季胜东心想，以他村里首富的地位，他的儿子还愁儿媳妇不成，于是不耐烦得催促道:“女儿和钱，你总得选一样吧，我可没时间跟你再耗下去。”

“是啊，今天，你不还钱，就得把女儿给我嫁过来！”季氏咄咄逼人的掐着粗腰，一蹦三跳的，唾沫星子乱飞，脚下加快步伐，在即将走到油兰花跟前时， “等等”一个声音打断了季氏迈向前的脚步。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声音的来处，只见满头大汗的陈小军从人群中挤过来。

其实在季氏还没来之前，陈小军早已从人群里一溜烟地跑了，现在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归海复耕身边，将手中攥的湿乎乎的十文钱放到他的手中。

归海复耕看着陈小军手中的十文钱，嗓子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一样，凝噎着，他抬头看着陈小军滚满额头的汗珠，见陈小军对自己点点头，归海复耕将手中的十文钱，一枚一枚的数着放进父亲手中。

看着被汗水打湿的铜钱，归海虚心情复杂极了，他一边庆幸，一边后怕，一时开心，又一时难过的想哭。他吸吸鼻子，终究将所有复杂的情绪给压在了心底，他学着儿子的样子，一枚一枚的数着铜钱，一枚一枚的放进季胜东伸着的手心中。

等所有人都散去的时候，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刚好消失殆尽。

归海虚领着两个儿子郑重的去村长家和陈二东家来道谢，并保证他们会尽快将钱给还上。

一个小院子里，端着一碗稀饭的陈二东指着儿子数落道：“你个混账小子啊，竟敢背着我去跟你小姑姑借钱，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搁呀往后？”

“爹，是您的脸面重要，还是您儿子我的命重要？”陈小军将手中的碗往桌子上一丢，一脸正色的问着父亲。

“当然是你的命重要了……”陈二东接过话来。

陈小军走到父亲跟前，蹲下来，看着父亲说：“爹，您难道忘了，当初我在河里玩，差点被水淹死，要不是回宗哥救了我一命，恐怕我早就是一把白骨了，哪儿还能像现在这样好端端的站在您面前。”

回宗是归海复耕的字，也就是他的小名，陈小军习惯性的叫他的小名。

“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今天我已经驾了牛车去帮忙了呀，我这就是在还当初的恩情啊，可是你……”陈二东长叹一口气，接着说:“可是……一码归一码……你也不能去借钱啊,咱们家也是穷的叮当响，这整整十文钱，可让我咋还呦？”陈二东揉搓着凌乱的脑袋。

陈小军突然站起身，拍着胸脯对着父亲保证道：“我可以做工挣钱还，再说了，以回宗哥的为人，他是断不可能让我们替他还债的。”说完，他自顾自的坐回桌子前捧起碗猛喝一口稀粥。

仔细一想，陈二东觉得也是，以归海复耕的性情，他是绝对不会让儿子替他还钱的，这样一想，他整个人才觉得脑袋上的乌云散开，笑嘻嘻的吃饭去了。

归海复耕凭借拳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陈小军对自己的信任，他在母亲的劝说下，开始参加村里三个月举办一次的擂台赛，每赢得一次擂主，村里就会奖励一袋一百斤的米或者一百斤的面粉，而他次次都是擂主。

在春耕秋收之余，他和陈小军就一起跑到镇上去给人家做工，挖沙子，抗麻袋，什么力气活都干过，挣来的钱全部用来还季智飞家和陈小军家的债。二弟归海长黎也跟着父亲找了个差事做，半年之后，欠人家的二十文钱终于还清了。

复归二十一年春，老皇驾崩，国丧开始，全国不许穿红挂红灯。

这天，许久没来家里串门的村长，突然跑过来，归海虚招呼着他坐在堂屋里，并给他倒了一碗水。

季大运开心的拍拍归海虚放在桌子上的手说：“归海老弟呀，好事啊，我跟你说哈，镇上也在举办比武大赛，这次要是回宗能赢得擂主，肯定能获得更多袋的米面呀！”他边说边忍不住兴奋的搓着手。

“这……回宗这会儿不在家，等他回来，我问问他，他要是愿意去，我就跑你家里去说一声，大运哥你说这样中不?”归海虚不好直接替儿子拒绝。回想起儿子每次赢了米面回家后，总是伤痕累累的，看的他阵阵心疼。

那时是因为家里欠债，他不得已，必须得把儿子赢的米面换成铜板来还账。可是这会儿，家里的债已经还清了，他是不想再让儿子出去比武弄的浑身伤痕回来的。他说是想要征求下儿子的意愿，其实打心底是不愿意的，只是碍于村长的面子不好实话实说而已。

“行啊，我今天也没啥事，咱哥俩就闲聊会儿？”季大运朝大门口张望着，希望能够快点见到归海复耕的身影。

归海虚盼望的正和季大运相反，他倒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看到儿子回来。

“归海老弟呀，你看啊，朝廷这三年来，又是减免税赋，又是鼓励村民学文学武的，如今又在各地举办比武比文打擂赛，这是多么难得的好时候啊。朝廷需要人才，咱们回宗就是那个难得的人才呀！我敢保证，只要他参加这次的比武擂台赛，将来肯定是个当将军的好料子。”每次归海复耕和别人在台上比武时，季大运都全程目睹，这个孩子勇猛有力，他真是越看越喜欢。

听的大门吱呀一声响，“爹，娘，我回来了。”

村长一听是归海复耕的声音，立刻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笑呵呵的跑出堂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