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铁 第9章 第 9 章

正式开学前照例是军训，泛善可陈。

20多年前的军训，和20多年以后的军训，内容相差相差无几。

多数人把这段时间用来熟悉校园环境、熟悉人，夏志琪也不例外。

423宿舍共有八个人，和她最聊得来的是个内蒙古女孩章丽盈，她性子温婉文静，长相秀美，看上去像是一副写意的江南仕女图。

但章是二班，夏志琪是三班，两人除了基础大课，很少在学业上有交集。

宿舍和她同样属于三班的仅有一位，是个海城本地女生，叫陈伊。

她是个身材矫健的游泳运动员，还拿过市级比赛冠军，因为多数不留宿，夏志琪和她见面的机会多半是教室。

女孩喜欢扎堆结对，几天军训下来，同学们迅速根据自己的脾性和爱好，很快都找到了经常搭伙的人。

比如一起吃饭的，一起洗澡的。

夏志琪却发现：她好像落单了。

这是个问题，又好像并不算一个问题。

难道现在她这张脸显得太不容易接近或者心事重重了吗？

她没时间琢磨这个问题，因为军训一结束，新生们就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大学生活。

课程安排得非常满，从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半，中间休息时间仅有一个半小时，吃完午饭后通常回宿舍拾掇下，一点钟又要上课。

每天早晨还必须晨锻炼，这件事没办法偷懒，因为每个学生都要拿着印有日期的卡片先去操场跑足八百米，在跑道尽头由体育系老师敲章。

每个月卡片必须上缴清点，代跑或者作弊一经发现，都是要受罚的。

和她穿越前的大学生活相比，差别最大之处就是便利性差。

洗衣房、外卖、线上图书馆都是没有滴。

便捷的娱乐比如游戏或者刷剧更是没有，仅在周末会有些阶梯教室用投影放映港台以及美国片，两块钱能连看两场，都是盗版。

赚钱的路子更是鲜有滴。勤工助学中心是唯一的可靠途径。

夏志琪很快就拿到了第一份家教，地点就在师大附近，公交车两站即可到达。

辅导初二生的数学，每小时16块，一次32块。

刨掉来回路费，加上赶路时间，两个半小时可得30元。

每周三次，90块。

这个时候的师大消费，夏志琪已经都搞明白了。

食堂4快钱就能吃上一荤一素二两米饭。7块钱能在后门小饭馆点一份大排盖浇饭。

夜宵大排档，1块钱能买5块臭豆腐，还能甜酱辣酱一起放。

4块钱能买1斤五香花生米，通常大学生都买1块钱，当天消化。

每周90块钱，绝对不算很少，但也不算多。

因为她早就去附近商场观察过，BP机起码要200多块，手机便宜的也得1万。

笔记本电脑更罕见，自己组装台式电脑的话，没个6000块也拿不下来。

她猜辅导高中生的收入会更高。

于是夏志琪又跑了趟助学中心，说自己高考没多久，完全可以接高中生课程。

很快她就得到了辅导高中生的机会，物理每小时25块，每周两次，关键是还管饭。

开学不到半个月，家教就占据了她晚上的大部分时间。

有时候四点半下课后，她来不及吃饭就得出发，一晚最多能上4小时的课。.

家教完全是辛苦活，对于一个海城的初来乍到者，却是她短时间内能依托师大平台迅速赚到钱的最佳途径。

女生宿舍11点关灯，12点锁门，她一般会在9点多回到自习教室完成当天的作业。

食堂此刻已经关门，幸好后门很热闹。

如果当天没吃晚饭，她会去找个馆子点份盖浇饭，等再匆匆忙忙赶回423，通常能有十分钟的洗漱时间。

每一天的时间都紧张得好像在打仗，每分钟都得掐着点。

周围的人只觉的夏志琪很奇怪，一到晚上人就消失，不管是本系自习室，还是女生宿舍，统统都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章丽盈有次问：“夏你都去哪里啦，那么晚才回来？”

夏志琪笑道：“图书馆啊，那里很宽敞的，比自习教室舒服。”

她们师大的文科图书馆又叫逸夫楼，光阅览室就有三层，任何人进去找个角落读书，称得上万人如海一身藏。

因为图书馆离宿舍有点距离，本系确实很少有人在那里学习。

夏志琪觉得自己出来打工的事情，没必要和太多人讲。

她只和夏志超提过一次，还是去他们T大时。

哥哥诧异道：“你不会是零花钱不够吧？”

夏志琪道：“我就是想出来逛逛，总在学校里能看见什么啊。”

这么一说，夏志超反而有些羡慕了。

他们是T大新校区，由于建在郊区，四周显得空空荡荡，连居民楼和超市都不见一个，进城要倒几回车。

当然好处也很明显，四人间的宿舍整洁清爽，教学楼和图书馆、食堂都闪亮簇新。

“中秋节你们怎么过，”夏志超问她。

夏志琪说：“开学就组织了个迎新活动，没听说还要过中秋，你们呢？”

夏志超笑道：“俺们学校离市中心那么远，再不自娱自乐，那日子可怎么过啊。”

原来他们班组织了个科普社团，准备好好利用本校资源，策划一些跨学科的讲座。

比如这个中秋节，夏志超作为新任的社长，特意从天文系联系教授，还由辅导员出面，从学校借来了几架专业的天文望远镜，好请教授做一个主题讲座，内容就叫《月亮和星空》。

他问：“你要不也过来？晚上我帮你找个女生宿舍住一宿，有的女生周末都要回家的。”

夏志琪算了下日子，那天正好是周五，周六也没课。

但高中生马上就要摸底考试了，家长之前再三叮嘱说中秋节也要补课。

她只好推辞道：“路上都得耗半天，算啦。”

真得，海城实在太大了，何况这时的轨道交通还没完善，私家车更是罕见。

出来办任何事，花在路上的时间都是大头。

9月下旬的海城，已经颇有些秋高气爽，奈何大好时光，都要坐在教室里听课。

这种惆怅的感觉在她吃完午饭，匆忙赶回宿舍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看看那叶子，那蓝天，多美啊。

回423后，她正在整书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敲门问：“请问夏志琪是住这里吗？”

她已经猜到了是谁，但还有些不信，迅速上前把门一拉——来的人竟然是吴茜！

两个人迅速抱成一团，叽叽喳喳个不停。

夏志琪喜不自胜：“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摸过来？下午没课吗？”

半个月没见，吴茜黑了不少，看着精神还不错。

只听她说：“今天我们班组织了自行车环城行，十几个人从东北角出发，准备花一天时间沿着主干道兜一圈！”

中午正好经过这里，一群人简单聚了个餐，她干脆就摸过来了。

说到这里，吴茜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好信纸：“这有我的宿舍号、邮箱，有机会到学校找我，我们那边有好多能玩的。”

爱在师大，玩在D大，住在T大，夏志超和吴茜各占一项。

世人的总结果然精准。

夏志琪虽不想谈恋爱，可她还是爱玩的，奈何师大的生活实在平庸又紧张，从某种程度上讲，简直是高三生活的延续。

她心里骤然涌起一阵酸涩，直到把吴茜送走很久后，还回荡在这种心情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羡慕两位高中老同学能去那么有名的学校。

而她，从心底看不上师大。

而她，哪怕穿越了，也没得到进入名校的机会，连热门专业都进不去。

想到这里，夏志琪连忙对自己说：“打住！坚决摒弃这种自恋自艾的消极情绪！”

不过那天晚上，她还是忍不住对章丽盈说起学校的风气。

章丽盈倒是侃侃而言，说了不少。

只听她：“谁叫咱们学校就业不行，去当个老师还有点竞争力，其它普通专业的非公费生，出路很一般。夏，你有什么打算？”

夏志琪说：“我？毕业就工作啊，没别的打算，你呢？”

章丽盈说：“我还以为你想出国，天天在图书馆看托福呢！我想直研，咱们系和北大、中科院都有合作，年级前几名都有机会免试直升。”

说完这句话，她赶紧看下四周，又小声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夏志琪会心一笑。

免试直升什么的，从来不在她的计划范围。

而且师大的直升规则她打听过，不仅要根据年级成绩排资格，更重要的一条是本班成绩排名。

举例来说，哪怕你的绝对成绩比隔壁班的状元都要高，可但凡本班排不上名次，也无缘保研。

章丽盈能把心事透露给她，未必是和夏志琪多交心。

主要还是她们并非同班，不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远交近攻是非常实用的策略。

很快就要国庆节了，这时候还没有长假，仅是3天假期。

9月30号那天下午课很少，夏志琪买些进口水果放在书包里，又去了一趟勤工助学中心。

方老师看见她拿出来水果后，连忙说：“哎吆，我们不能收。”

她笑道：“方老师，这不是我送的，是我家教的学生家长送的，那户人家的妈妈她女儿成绩提高很明显，要多谢咱们助学中心。”

方老师道：“那还是你教得好嘛。”

放长假前的下午，工作都不太忙。方老师看上去也不介意多聊几句。

夏志琪问：“我长假比较空，想问问有没有那种不出校门就完成的工作？”

方老师想了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刀资料，迟疑道：“倒是有个电气工程类的笔译。用人单位拿来时，我并不抱希望，毕竟师大没这个专业，英语系的几个研究生看了也没敢接。”

夏志琪刚想伸手去看，方老师强调说：“这可不是英译汉，是汉译英。错了一个字，人家就不给钱，你想好。”

电气工程可是她穿越之前的专业啊！

夏志琪恨不得大喊一声：“老师，我没问题！”

但她还是克制住自己，轻声道：“我先看看。”

方老师半信半疑地说：“你是地理系的。”

夏志琪没出声，接过材料看了几眼，原来是说明书，难度不大。就是不知道价钱如何。

方老师知道她意思，立即伸出一个巴掌说：“500块，行吗？”

夏志琪听罢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数目她做家教要一个星期了。

“没问题，”她听见自己斩钉截铁的声音。

方老师欣慰地点点头，把材料放到一个牛皮纸袋里，这才问：“小夏，你才读大一，怎么这么拼命啊，是不是父母单位的效益不好？”

话一出口，她连忙解释：“我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哎，就问问。”

夏志琪忙道：“我没多想！就是觉得自己多挣点，能帮他们减轻负担。”

方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你们新生入校能申请贫困补助，把家里的情况如实填写，高点嘛两三千，低点的话一千也是有的。”

见夏志琪露出惊诧神色，她脸上不由显出一种“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你总在外头跑，肯定容易漏掉学校的政策，还是要和同学搞好关系，除非你真不在乎学校的那点资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出门在外，难得有师长愿意这样教诲提醒，不管她的话对自己有没有用，都是一番美意。

夏志琪忙说：“谢谢方老师，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