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内,姜雪松手持一杯浓茶,热气袅袅上升,试图驱散周身的疲惫。
不多时,仵作的小徒弟急匆匆地跑过来传话说,尸体已经验好了。
姜雪松闻言,叫醒打盹儿的许念,俩人一同前往停尸房。
停尸房内,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仵作老邵头,扯了围裙道:“二位大人请看。”
他小心地拨开那女子的发丝,露出头顶的伤口,解释道:
“这就是她死亡的原因,被人用钢锥一类的利器,从头顶砸进去的。”
随后又走到尸体侧面,掰开她的嘴巴,简短地说道:“舌头被人拔了,身上这些符文也是生前刻上去的。”
他举起女尸的手腕,道:“手筋脚筋也都被挑断了,身上的骨头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说完,老邵头将尸体的手臂放下,用白布仔细盖好,长叹一声:
“唉!这可怜的姑娘,生前必定是遭受了非人折磨,作孽啊!”
眼前的景象太过残忍,令人难以直视。
姜雪松眉头紧锁,缓缓开口:“邵大人,你可曾见过如此残忍的手法?”
老邵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老夫办案数十载,这般狠毒的作为,实属罕见。”
姜雪松闻言,眼眸轻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片刻后,她轻声道:
“传闻苗疆有种巫术,通过某种仪式可以与冥界魂魄相通。她身上的符文,与书中记载的有些相似。”
老邵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补充道:“这女尸的头发上和右手指缝。确实有些香灰,想来应该与姜大人猜测的相去不远。”
许念闻言脸色一变,嘱咐官吏道:“尽快找到她的家人,入土为安。”
公堂之上,几位身着艳丽、脂粉气十足的妇人已经站成一排。她们神色各异,有的紧张,有的好奇,还有地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些什么。
许念负手走到书案前,自顾自地坐下,姜雪松则坐在他下首右侧的椅子上,静静地打量着这几位妇人。
离姜雪松最近的,是一位穿着老绿色披肩的女子。她手里不停地捋着手帕,眼神闪烁不定,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不知大人叫我们来,有何贵干?”
许念抬眼打量了她一眼,声音冷淡:“你是何人?”
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但随即又强压下去,心道:合着您老人家都不知道我们是谁啊?
但还是恭敬地答道:“奴家是翠微馆的领事,大人叫我王婆就行”
王婆看上去三十出头,就已经成了青楼的领事,想来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许念眼睛微眯,开口道:“哦?翠微馆啊……”
王婆以为他听过自己青楼的名头,赶忙点头称是。不料许念接着开口:“去年强抢民女,今年年初又逼死一个,是你们翠微馆干的吧?”
王婆一听这话,心虚地笑笑,强装镇定道:“奴家也是刚当上领事不久,从前的事不太清楚。”
许念用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声音低沉而有力:“那你接手后,这翠微馆有没有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婆错开许念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同伴。
她强撑着笑容:“嗨,大人说的哪儿的话?我们都是正经做生意的,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再者说了,如今官府查得这样严,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许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王婆,看的人心里发毛,王婆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去看许念的眼睛。
许念一挑眉,旁边的官吏就将画像拿过去给她们辨认。
“睁大眼睛仔细瞧瞧,现在交代还来得及,若是被我查出来,后果你们知道!”许念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几个领事都伸长了脖子看,面面相觑,大都没什么印象。唯独那个王婆,只瞧了一眼就赶忙撤回身。
神色慌乱地问道“这人犯了什么事啊?让大人这么找?”
“她死了。”许念平静开口,目光如炬地盯着王婆。
“啊……啊?死了”王婆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她忽然想起来刚才来的时候,听馆里的人说破庙里发生的命案。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许念轻仰一下头,吩咐道:“先带其他人下去。”
其余几个幸灾乐祸地离去,王婆被单独留下,顿时心慌意乱,红着眼眶,乞求道:
“大人,不是我做的啊!我发誓,我虽然做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但我从没想过害她们的性命,求大人明察啊!”
许念被她的哭声搅的心烦意乱,手里的醒木敲向书案,厉声道:“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要是有意隐瞒,罪加一等!”
王婆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哽咽着说道:“她叫兰儿,原本的名字奴家也不清楚。是……是手底下人抓回来的乞丐。”
说到这儿,她心虚地瞥了一眼面前的人。
“她长得不漂亮,年纪又小,就留在馆里做些洒扫的杂活。想着等到她年纪稍长些,再让她接客。”
“半月前,有个富商来我们翠微馆,一眼就相中了她,出了五十两买她。那可是五十两啊!她在我那干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给我赚这么多,所以我就把她卖了。”
王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自觉理亏地解释着。
许念继续问道“那富商的信息呢?叫什么?住在哪?”
面对许念的质问,王婆心虚地后退了半步,怯声道“这……奴家也没过问啊。”
许念手里的醒木一拍,王婆吓得叫了出声,哭诉道:“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
姜雪松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锐利而冷静,她对着许念微微点头,随后起身走到王婆面前。
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王婆,你说兰儿是被一个富商买走的,对吧?”
王婆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不定。
“那富商为何偏偏选中兰儿?一个做洒扫的杂活的小女孩,有何特别之处?”姜雪松步步紧逼,每一个问题都直击要害。
王婆被问得哑口无言,含糊其辞地说道:“这都是客人们的个人喜好,奴家也说不清楚啊……”
“我再问你,那富商买下兰儿后,可有留下什么线索?你可与他相识?”姜雪松继续追问。
王婆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家真的不知道,他当时只是给了我银子,然后就带走了兰儿。”
姜雪松看着王婆的反应,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她缓缓说道:“王婆,你若想活命,就乖乖配合我们。否则,一旦我们查出你与这案子有关联,你的下场可就不只是下大狱那么简单了。”
王婆扭捏道:“奴家说的都是实话”
“撒谎!”姜雪松厉声道:“你做这种买卖,怎么可能随便卖给陌生人?就不怕他到官府举报你?”
王婆支支吾吾地跪在地上,身形微微摇晃。
姜雪松见状再给她下一剂猛药,缓声道:“你可知大理寺的刑讯手段?”
“有夹棍,能将人的十指夹得骨肉分离;还有拶指,十根竹签插入指缝,用力一拶,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得求饶。”
“更有那抽肠之刑,将人的肠子生生抽出,痛苦不堪。你若是不肯说实话,这些刑罚,你一样样都得尝遍。”
姜雪松走到她身边,每介绍一项刑罚便在她身上点一处。
王婆听得浑身颤抖,脸色如纸般苍白,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她深知大理寺的手段,那些刑讯的残酷故事她从前也听说过。
姜雪松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道:“王婆,你可想清楚了再说,大好年华的女子,可别把生命浪费在监牢里。”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王婆终于崩溃了,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角,她跪在地上,哭喊着说道:“大人饶命啊!奴家愿意配合,愿意说出一切!”
原来,那个富商在买下兰儿之前,曾经多次来翠微馆寻找特定的女子,但每次都未能如愿。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兰儿,询问了年岁生辰,便决定买下她。
而王婆为了得到那五十两银子,根本没有多想就把兰儿卖给了那个富商。
姜雪松转头看向许念,两人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许念点头,开口道“带她下去找画师,把画像画下来”
王婆临被带走前,还讨好地问道:“大人,一会儿画完画像我就能回去了吗?”
许念凝眉不语,那意思很明显:想得美!
总算忙活差不多了,许念伸伸脊背,对着姜雪松说道:“师妹,没想到你吓唬人的本事,不照那些官吏差啊。”
姜雪松身姿挺拔,站在堂下,坦白道:“自然,我要做的事不允许我心慈手软。”
许念对上她的目光,虽然两个人都没明说,但是两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揉揉眉心,劝道:“先回吧师妹,你还有伤在身,公务明日再说。”
等姜雪松到家时,已经月挂中天,姜雪松坐在书桌前斟酌了好久,提笔给太白写了封信。
转过天来,姜雪松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前夜刚遇刺受伤,昨天就又淋了雨,忙活到半夜也没休息,早上这就没起来。
晴山一看她的脸色,俯身凑近了,用手摸摸她的额头,有些自责地说道:“哎呀,小姐你发烧了!”
姜雪松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还不忘补充道:“大理寺那边记得帮我告假。”说完就又昏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倒是落得清静,可不知道外面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