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 第92章 你要成亲了？

“是沙曼出什么事了吗？”见陆小凤踟蹰，连七忍不住猜测道。

“不。”陆小凤否认，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朝二人笑道：“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们，我打算和沙曼成亲，然后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事。”

空气一时安静，却是花满楼率先回过神，道：“你想好了？”

“是，我想好了。”陆小凤微微点头。

“算来这段缘分少不了叶姑娘从中牵线，”陆小凤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女，眨了眨眼笑道：“我以为至少能听到一声恭喜。”

话落下却是一阵沉默，花满楼刚想转移话题，却听到身旁适时传来一声淡淡的“恭喜”。花满楼的眉心随之多了一丝淡淡的忧色。

“刚好你们来了，不如索性留下喝杯喜酒？”陆小凤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竟也没察觉二人的反应略显异常。

只令陆小凤微讶的是，原以为会一口答应的好友却露出微微迟疑的神色。他见花满楼身形偏向一旁的少女，如电光火石般似觉洞察真相，嬉笑调侃道：“我说呢，花满楼你怎么好好的小楼不呆，反倒陪着人东奔西跑，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说着，数月不见的沙曼。着一身紫衣，外罩一层锦纱，勾勒出曼妙高挑的身形。她款款走到陆小凤身侧，温柔笑着向两人颔首：“花公子、叶姑娘。”

“我已命人准备了卧房，花五公子明日便回。今天便好好休息吧。”说着，上前亲热揽过连七的手臂：“陆小凤，你和花公子去聊。我想与叶姑娘单独说说话。”

说罢，挽着连七的手臂款款离开了。

“对了花满楼，你刚才说有事想和我说，我的事已经说完了，你呢，是什么事？”陆小凤笑着目送二人走远，看向花满楼道。

花满楼手中折扇微顿，心中一时感到深深的无力，为造化弄人，片刻后只是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没什么。”

却说另一边，沙曼挽着连七的手臂在林边走着。不知想到什么，她微微失笑：“这么久了，我才知道你姓叶。竟比陆小凤知道得还晚。”说到心上人的名字，她的语气不由染上妩媚娇态。

连七清浅地笑了笑，并不多话。

“我该怎么称呼你？你姓叶，那名字呢？”

连七默然，轻叹一声，摇头道：“不记得了。”

“那，我就叫你叶姑娘吧。只是觉得，显得有些生疏。”沙曼已习惯二人相处时对方的寡言，问道：“我见到了岳洋。你真的……答应了做小老头的继承人？”

“还没有。”她摇了摇头。

“小老头的武功神鬼莫测，性格却喜怒不定。你……”沙曼欲言又止，抓着她的手臂流露出真心的关切。

连七拍了拍对方的手以示安抚，开口道：“不必担心。”事实上，她虽不知自己与吴明有何渊源，但她知道对方绝无害她性命的意思，否则当初何必费尽力气救她。只是，就没有必要和她多言了，徒增烦扰。于是转移了话题：

“你和陆小凤……你们？”

沙曼眉眼柔情似水，臻首微垂轻声道：“我也不知。那日，他替我出面解决了江玉飞妻妾来赌坊滋事一事，赌坊里那些伙计便日日拿我与他打趣。他问我大家这么以讹传讹，如果觉得困扰，他便以后不来了。我心中自然是千百个不愿意，我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想嫁给他。”沙曼微抿了抿唇，情态不胜娇羞：“他说好的时候，我觉得便是下一秒死了也无憾了。我知道他心里有过一个姑娘……但那人已经死了，而我和他，会有以后。”

连七默默听着，嘴角牵起一抹笑，喉咙却似被什么堵住似的。唳唳的风声里，她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说来还得多谢你，”沙曼拉住连七的衣袖：“若不是当日你托他带我一起离开无名岛，我和他也不会有这份缘分。所以！”她揽过连七的肩：“这杯喜酒，你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喝完了再走。”

禁不住对方痴缠，连七轻声笑了笑，状似无奈地低低答道：“好。”

“太好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准备了酒菜，走，我们回去。”

连七却笑着推开她的手，婉拒道：“沙曼，我不饿，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为……”沙曼疑惑，见一袭白衣身影出现，她左看看右看看，不由掩唇而笑：“好，不打扰你们，那我先回去了。”

知道对方和陆小凤一样误会了什么，花满楼无奈地笑了笑。他缓步走到连七身旁，对方似只发呆，抑或是抱臂坐着，专心听潺潺流水，时值暮秋，傍晚的风凭添几许彻骨的凉意。

花满楼心中有些伤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或许你想来一点酒？”他温言建议。

“我喝不了。”她无奈地叹气：“酒是穿肠毒。尤其我刚刚病发过的这几天，更是如此。不过……”她顿了顿，冷不丁主动戳破了窗户纸：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花满楼闻言微怔，接着也坦诚道：“你在小楼外因伤昏迷那日，我和岳少侠说起你。”

“岳洋？”连七失笑，对方分明并不知自己的身份，但禁不住有心人探查：“你居然猜到了……”

花满楼默了默，接着顺势抛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为何不告诉陆小凤？”

对方沉默了半晌，轻轻笑道：“花满楼，我从来没有真正恢复记忆。但感觉是不会骗人的……”直到此刻，她素日来平静的语气中才终于泄露出一丝颤抖，带着微不可察的苦涩难过。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要成亲了呀……” 他听到她呢喃一如叹息，那些怅惘不舍裹挟在风里，携往日气息如流云散。

气氛一时寂寂，他不知为何想起刚见她时的场景，眼前的少女那后来被陆小凤一点点勾起来的肆意张扬的本性，再一次不见了踪影。花满楼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难过。刚要说什么，却听到她的语气重归平淡：“这一个多月来，你也看到了，我一旦发病，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我不能害了他。”

可是过去的一年多来，他从未放弃过找你。花满楼认识的陆小凤，是天生的浪子，多情却绝不痴情，他从没见过那样失魂落魄的陆小凤，他想起那时司空摘星受不了陆小凤喝酒时颓丧万分的状态时说的话：

“陆小凤，你只是不愿意相信，连七她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陆小凤闻言沉默，司空摘星一时后悔自己话是否说得太重：“陆小凤，我只是不想……”

“我明白你的好意。我也知道……你们都觉得她早就死了。”陆小凤强颜欢笑：“可我从头到尾没有见到她的尸体，你要我如何信？”

陆小凤玩世不恭地笑着，眼神却出离地坚定：“我试过了，我放不下。”

花满楼长叹了口气，没有和司空摘星一样说劝说的话。面对这样的陆小凤，他还能说什么呢？即使是现在，他也依然不认为陆小凤心里真的放下了。

可……已经知道了连七的意愿，也知道了好友往前走的打算，他该告诉陆小凤眼前人就是他苦苦找寻了一年多的人吗？那样的话，沙曼又该如何？花满楼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等拿到了藤云木，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答应了沙曼留下来参加婚礼。至于之后，应该会找个地方和师父汇合。”

“你何苦……”

“你放心。距离下次病发还有些时日。”连七知对方未竟之言，浅浅扬起笑意：“只是抑制内力的药已经用完，以防万一，我想拜托花公子一件事。”

——

陆小凤竟真的要成亲了，时间就在五日之后。不知谁走漏了消息，这个讯息一时传遍江湖，比前阵子传得还有鼻子有眼。众人并不知道他要与之成亲的对象，但有传言称他此刻人就在银钩赌坊。

原来，过去一段时间内流传的、众人以为是谣言的消息竟是真的？

得益于陆小凤在江湖中的名声，赌坊周围的客栈一时住满了从天南海北赶来的江湖客，赌坊的生意也连带着热火朝天。

陆小凤不胜其扰，找到了花满楼所在的小屋躲清闲。

“奇怪，这两天怎么都没见你五哥，还有叶姑娘？”

花满楼摩挲着手中的玉杯，淡淡笑道：“这里人这么多，五哥要给叶姑娘治病，总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花五的医术确是一绝，就是嘴巴毒了点。”陆小凤笑道，接着似是想起某些往日的回忆，嘴角的笑便淡了下去。

花满楼敏锐地察觉到好友的出神，默契地没有戳穿，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的想好了？”

“花满楼，这问题你这几天问我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以前没见你这么婆妈。走了走了，买酒去。”陆小凤丢下一句吐槽，随即跑远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有一天后悔。”花满楼淡淡自语。

“花公子，我听闻你之前一直劝陆小凤向前看，可你这几日，又是为何？”却是找来的沙曼听到了二人的谈话，语气隐含锋芒，带着一丝不解和质问。

“抱歉，花某无意冒犯。”花满楼笑着，并不气恼：“只是沙曼姑娘，陆小凤若放下便罢了，若他没有真的放下，这场婚事对你便并不公平。”

“我不在乎。”沙曼回答地毫不犹豫，如果说她一开始的确犹豫过，但后来，她发现自己更加不想因为一个死去的人就此放弃陆小凤，她的自信并非没有来由：“活人的确不能与死人相争。但无论如何，以后的路是我陪着他一起走。”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闪烁着憧憬和幸福。

可这种期待着展开的幸福，在五日后的婚礼之前，看到受重伤昏迷的陆小凤时，却被狠狠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