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 第36章 大智大通

“他是三年前被严放带回峨嵋的，记忆全失，从那以后严放弃刀法习掌法。”

“三年前、严放、独孤一鹤、段小峰、玉玦……”连七蹙眉苦思，就像是面对一幅残缺的地图，虽不知道哪里缺了几块，但草蛇灰线，答案一定隐藏在其中。

她看向陆小凤：“我不信梅谢雪，但我信你，陆小凤。”

她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微微笑着的年轻男子。他笑得温柔真挚，带着淡淡的愉悦。

陆小凤是一个浪子，浪子柔情的目光让许多貌美女子沉溺其中。陆小凤也是一个侠客，重义轻利一诺死生，俗称好管闲事。所以他有很多朋友，虽然有的朋友利用他、背叛他，如霍休，但也有朋友珍视他、关心他，如花满楼。

连七虽然是一个小姑娘，却也是他的朋友。而陆小凤从来都愿意为朋友赴汤蹈火。

他想起那天和叶孤城的交谈，剑仙和剑神一样惜字如金，但惜字如金的剑仙却拜托了他一件事：

“连七，是言醉的徒弟。言醉，是我的朋友。”叶孤城道：“陆小凤，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拜托你一件事。”

——查明三年前青帮灭门的真相。

陆小凤知道，叶孤城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连七。但叶孤城不知道，即使他不说，陆小凤也打算管上一管：

“我答应你，帮你查出真相。”

怡情院

自从那天夜里不欢而散之后，欧阳情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再见到陆小凤。欢场浪子从来多薄幸，但陆小凤不同，他虽是浪子，却从不轻贱女子，不管是薛冰、还是欧阳情自己，都无可挽回地彻底沦陷在俊美多情的浪子怀里。

这两日，她陪着孙秀青，这个刚刚陷入爱情的峨嵋女侠，刚刚从险些失去爱人的巨大恐慌中平静过来。看着她与西门吹雪相拥而泣，看着西门吹雪眼中淡淡的柔情，欧阳情心中升起了淡淡的羡慕。

能让冷情冷性的剑神坠入凡尘，对自己呵护备至，这是多少江湖女子隐秘的痴望。欧阳情并不感到嫉妒，她发自内心地祝福年轻的峨嵋女侠。但一想到某个浪子，心情又不由自主地低落下去。

欧阳情不会在人前轻易示弱，她深知自己的骄傲，所以外人看起来，她依旧是往日那个冷若冰霜的怡情院美人。

然而今天，决战后的第三日，孙秀青已经随西门吹雪离开，她终于等到了那个她等了数日的男人。

她并不感到激动，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说女人可能并不准确。和双十年华的自己相比，眼前这位绯衣夺目的少女看起来不过二八之龄。

欧阳情也很美，身为怡情院的头牌，数不清的达官显贵为她一掷千金。

在欧阳情打量连七的时候，连七也在打量她，虽身在烟花，但气质如名门闺秀般清丽绝俗，不由欣赏地赞道：“我见犹怜，勿论男儿。”

“噗嗤，”欧阳情娇笑着上前一步，无视了一旁的陆小凤，拉着连七亲热道：“我叫欧阳情，应比你长几岁，你叫我情姐姐就好。你怎么与这呆子在一块儿？”

陆小凤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般上前在另一头坐下，为两位姑奶奶斟茶倒水。

交谈了几句，欧阳情发现眼前小姑娘似未开情窍，对陆小凤并无男女情意，脸上全是看热闹的开怀。她暗自松了口气，想来那晚应当是个误会。

连七也不多寒暄，直接说起正事。原来陆小凤带她来，是为了引荐欧阳情，托她帮忙找龟孙子大老爷。

江湖中人都知道，要问江湖事，就要找大智大通这对兄弟；要找大智大通，就得找龟孙子大老爷；要龟孙子大老爷，就得找欧阳情。因为孙老爷爱喝花酒，只有欧阳情才找得到他。

所以有了今日的拜访。

欧阳情爽快应承了此事，很快带人找来了喝得醉醺醺的龟孙子大老爷。歪戴着帽子的小老头一见到陆小凤就要开溜，无奈被陆小凤牢牢捏住后颈，提溜着不得不领路。

和欧阳情告辞后，有大老爷带路，连七与陆小凤动身去找大智大通。

郊外荒丘

大老爷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他转身对二人，主要是对着陆小凤道：“还是老规矩，只能在外面等，不能进去。”

陆小凤举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而且不管问什么，都是一个问题五十两银子。”连七心道这可不便宜，还好自己从白云钱庄取的钱足够。

大老爷赞许道：“没错，还是你聪明。”

说着，摇摇晃晃进了荒丘，人影也很快被黑暗吞没。

没多久，洞穴中传来人声：“有什么问题，问吧。”

连七扔了五十两进去，斟酌了半晌，问：“蜀王肖锦时是否参与了南王谋反？”

陆小凤一愣，这位少女你哪里知道这么多内幕？

“是。”是大通的声音，陆小凤记得。

连七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满意地点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林家镖局会押运行李入京，也能解释为什么林婉月会知情。以那位师姐纯良的秉性以及林家祖上曾为边关将领的事实，恐怕无法接受造反这样的忤逆之举。观当日情状，这位师姐身边俱都是南王的人，恐怕也是受制于人。

这第一个问题，算是投石问路。她又扔了五十两进去：“我想知道青帮帮主言醉……”连七声音艰涩，艰难开口：“他还活着吗？”

里面沉默了片刻，连七仿佛听到一声遥远的叹息：“世上已没有这个叫言醉的人了。”

连七默然，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过了许久，少女深吸一口气，继续扔了五十两进去：“三年前青帮灭门一事，除了独孤一鹤、唐云儿、邱业，以冷二为首的内鬼之外，还有谁参与其中？”

“还有……”风声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倏而不见。

连七等了片刻，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时，身边的陆小凤眼尖地发现洞穴前的草丛中窸窸窣窣，一条黑蛇钻了出来，伴随着一阵奇异的笛声，如闪电般窜了出去。

“不好，”陆小凤率先进入了洞穴，连七紧随其后。点亮火折子，火光倒映出孙老爷惨白惊惧的脸庞，他倒在地上，脖颈间有两个血洞，几滴黑血蜿蜒下来。

除了大老爷，洞穴中空无一人，也无别的出口。看客或许要问，大智大通去了哪里？

连七沉默了片刻，半是揣测地说出自己的推论：“没有大智大通，从头到尾只有龟孙子大老爷一个人。”

陆小凤缓缓点了点头。大智大通就是龟孙子大老爷，龟孙子大老爷就是大智大通，也是他的朋友。

连七：“看来有人不想让我知道真相。”

陆小凤：“不管他是谁，我都会把他找出来。”不仅为了承诺，也为了他的朋友。

连七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