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君为客 > 第7章 燕家郎

君为客 第7章 燕家郎

作者:洬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7-05 17:06:31 来源:文学城

一年后。

枢成二十年。

那些个浑圆水珠虽说是忙着摧残翡叶玉瓣,却还是留了几分心力在檐头织成丝罗帷幕,蒙住了屋中人向外窥探的黑眼珠子。

燕绥淮最是厌恶雨季,这会儿支颐歇在窗边也没甚精气神。

他皱紧眉宇,长指比划着在窗纸上刮了又刮,却不知怎么刮出了几抹不合时宜的红艳。

他的心剧烈颤动起来,心跳声大得掩住了他难以忽略的耳鸣。遥远而陈旧的鲜血攀上他的脸庞,雨水浸湿的土壤漫上来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那位披着甲胄的魁梧将军被五六余名燕家兵士摁倒在泥水之中,可那人仍旧不卑不亢,只撕扯着嗓子怒吼几声:

“燕年你这该死的狗东西!!!我竟痴痴以为你知黑白!”

燕绥淮他爹闻言并不作答,只漠视着那人在泥水中挣扎。

再后来燕绥淮那对墨黑瞳子皆被烈火与鲜血涂抹得鲜红,他哆哆嗦嗦含着泪,欲低头,他爹却钳住他的下巴,不断催促他朝前看,道:

“淮儿,狗背叛主子就是这么个下场!今日所见,不可言说,但你决计不能忘!”

年幼的他泪眼婆娑,抽噎问:“谁、谁是我们的主子呢?”

他爹扶住他的肩,慢慢矮下身来。粗指揩去了他的泪,他爹道:“谁能坐上九重天上那位子,谁便是我们燕家的主子!”

瓢泼大雨中,眼前的碧瓦朱檐燃烧起来,浓烟被雨雾压着往天上涌,掺杂着泥土鲜血与焚烧的刺鼻气味终是逼得他跪下呕了一地。

-------------------------------------

“呃……”燕绥淮回过神来,眸子有些湿润。他只把眼眨了眨,生生咽下了泪去,“近来怎么总想起那事,真真晦气!”

燕绥淮哼哼唧唧个不停,倏然思如泉涌,铺开宣纸,提起那支被墨润湿的紫竹狼毫笔要画幅画。

照燕大公子本意是要画他的心上人——徐云承他亲妹妹徐意清——以打发时光,不知怎的落笔竟画成了徐云承。

燕绥淮曾师从京城名画师梅彻,画工自是毋庸置疑。几笔落,那谪仙人已是跃然纸上,那寒中夹暖的神情更是出神。

燕绥淮忘情地瞧着,禁不住感到遗憾,水墨丹青根本绘不出徐云承那对琥珀色的瞳子!

他盯着画愣了半晌,又想到徐云承近来待他不知有多漫不经心,便蘸了朱墨打算如同大理寺审犯人那般在他脸上画个大红叉。

哪知身后倏然伸出只手来箍住了他,将他的魂吓得飞了大半,还听来人淡笑道:

“怎么?可是要给我签字画押么?”

燕绥淮闻声识人,知是徐云承来了,他心中难免欢喜,可却因着久积怨恼而不甘心表露,便冷着脸道:

“我何时言我要画押了?不过是想在一旁题个名姓罢了。”

“哦?”徐云承玩味道,“原来是要咒我死?”

丹书不祥,一咒生者亡,二描死人墓。

不是二,那不就只剩了一么?

燕绥淮一听急了,忙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我、我那是蘸错墨了!”

徐云承轻笑着松了他,只将燕绥淮扔在地上的废纸收拾齐整,在桌上一一展开,铺平。他细细端详了一阵,问道:

“近来我可做了什么惹你生厌之事了么?这一张张皱的废的,怎画的皆是我?”

燕绥淮霎时着了慌,直叫耳根通红也没思索出个解释的法子。

不知是因前几幅画得忒不称手,还是因着他吹毛求疵过了头,一会儿觉得题的字不对,一会儿又觉得画中人的眉宇不及徐云承半分好看。

揉了又画,描了又抛,便这样了。

这叫徐云承误会了,他本该好声好气地哄上几声的,但此刻他正生着气,也就无赖似地理直气壮道:

“谁人会逮着劳什子画!!”

徐云承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缓缓抚了抚他的肩,道: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见你近日有些消沉,放心不过,来看几眼罢了。你既无大碍,那我便顺道拜访顾公子去了。启州一别后,少有时间同他叙旧。”

找谁?顾公子?

顾步染?!

前年,顾步染叔父携顾步染一同北上祭父,去瞧一瞧鼎州无垠的大漠——那埋葬了他爹尸骨的巨坟。

二人途径启州,因顾家与徐家乃为世交,他叔侄俩便因此得了徐家主的热情招待。那二位在徐府住了约莫两月,顾步染也因此结识了徐家兄妹,以及那对兄妹的竹马燕绥淮。

燕绥淮那会儿情窦初开,稀里糊涂地认定了自个儿喜欢的是徐意清,自然提防起顾步染来。然他再愚笨,也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那顾步染住在徐府,与徐意清的闺房之间不过隔了几堵薄墙,而燕家与徐家那可是隔了几条长街!

更何况顾步染为南州冠冕,出口成章,而他燕绥淮不善诗文,腹中草莽。每当徐家兄妹同顾步染行茶令玩得不亦乐乎之时,他只能作一隔街看戏的客,好似以往只拢着他的月光生了脚,一寸寸地离他远去。

他绕在徐云承身畔,盼徐云承替他多向徐意清美言几句,可徐云承把他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

徐云承不掺这浑水,他自力更生还不行么?那俩月里,燕绥淮没一刻没闲着,总跑徐府里头去给顾步染使绊子,一来二去便同顾步染结下了梁子。

后来顾步染归乡,燕绥淮的心才放宽。

赶走了一只觊觎自己心头肉的苍蝇,他可得意!

可近来他又听闻如今那顾步染仍与徐意清保有书信往来,这事徐云承竟也是知道的——他的篝火旁霎时仿若起了风,将自个儿的怒火星子吹得肆意飞扬。

他不是不知徐意清只把自个儿当作兄长般敬重,但他就是受不了她和徐云承一道将他隔绝在外!更何况徐云承同顾步染本就是才子相见,惺惺相惜。

顾步染这厮夺了他的小清还不够,还想抢徐云承?

燕绥淮愈想愈觉得委屈,长臂一伸便环住了徐云承的腰,把他猛然拉来,将脑袋倚在了他的腹上。

“不许去!!”燕绥淮道。

“为何?”徐云承心平气和地问。

徐云承这么一问可把燕绥淮给难住了,他捯饬了自己的心绪半天,还是翻起了那已翻烂的账。

“这……你明知顾步染对小清有意!”

“情由心生,我还能拦住别人心里头的东西不成?况且我又不同他谈论意清。”徐云承蹙起眉来,“燕绥淮,你莫要胡闹!”

“我……我亦思慕小清!”燕绥淮支支吾吾道。

徐云承扶着额,道:“你有这般心思,我不阻挠你便是。这事儿你同我说又有什么用?日后向我家提亲不也合该是你家的事么?”

“唔……提亲?”

燕绥淮怔住了。

娶徐意清?

他好似从没考虑过这事儿,如今被徐云承这么一点拨,心里头反倒生了丝不自在的怪异感。

徐云承不知怀里那适才还张牙舞爪的人儿为何蓦地没了言语,陪着他沉默了会儿后径自掰开了他的手,寻顾步染去了。临走时还客客气气问了句:

“阿淮,你可随我一道去么?”

燕绥淮只觉手中徐云承的温度一寸寸褪去,散于杂着雨点的凉风之中,他怒道:

“做梦!!!”

燕绥淮抹着泪咬着唇,方欲画幅顾步染的丑像,又恐脏了笔、污了眼,只好用浓墨为徐云承的画像题字印章。

铁画银钩,都说字是人的第二张脸面,他那字真是同他自身那般气势逼人。

窗外雨仍就绵绵如酥,燕绥淮瞧着徐云承的油纸伞逐渐洇透于水雾之中,不知怎的泛起了秋困,便伏在徐云承的画像上沉沉睡去。

那梦太真,燕绥淮近乎要醉在那梦里了。

不过燕大公子的好梦不长,便被宋诀陵站在窗外叩他窗棂的响声给打断了。

燕绥淮启窗瞪他,宋诀陵却扒着窗探进半个身子,戏谑道:

“燕公子醒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还敲?!”

“嗳!这雨景这般的好,燕大公子竟只知临窗睡大觉么?不过倒有几分‘新含野露气,稍静高窗眠【1】’的意趣呢!”宋诀陵笑着逗他。

燕绥淮本就因顾步染文采裴然而心神不宁,那宋诀陵吃饱了撑的要在他跟前卖弄,可不是打巧踩住了他的虎尾。燕绥淮抬手便要关窗,宋诀陵见形势不好,忙伸手把窗给卡住,道:

“欸,阿淮,别!咱俩谈谈。”

启州紧挨鼎州,燕绥淮从前便时常被他爹送至北疆四大营之一的悉宋营去开眼界,也因此结识了宋诀陵。

俩孩子年纪相仿,身材又相近,常被他俩那二位不知轻重的爹玩笑似地推上比试场,要他俩赤手空拳地相互切磋。

奈何燕大公子天生就是个泪水做成的娃娃,那是输也哭,赢也哭,这些个荒唐比试往往以他的眼泪收尾。燕绥淮自知丢脸,长大了些便时常避着宋诀陵走。

“从门进来。”燕绥淮漠道。

“燕大公子哪只眼睛瞧见我要从窗进?”

宋诀陵笑着挪了方位,将伞收了倚在屋前的青苔阶上。他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屋,衣袂湿得彻底,一瞧便是雨中久候模样。

燕绥淮见状蹙起眉,道:“你实在是好兴致!明知这秋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还于雨中观我酣眠?就不知进屋么?”

“燕大公子说笑了,宋某没有贪恋男色的癖好,只是怕唐突进屋扰了您清梦。”宋诀陵将凤眸弯起,笑道,“或是被当作贼人,这可不是平生误会么!”

“说得好似你敲窗就不是搅我美梦似的……得了得了,说罢!你今日寻我作甚?”

宋诀陵笑得端庄:“来替我爹问问燕大将军近况。”

燕绥淮烦躁地啧了声:“我爹么?他身子硬朗得很,苌燕营的虎符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脱手……倒是如今悉宋营的虎符握在谁手上?”

“还能在谁手上?除了我爹和皇上,还有谁能把得住宋家的兵?”

宋易虽是朝廷亲封的大将军,但他手下的兵皆是由宋家代代亲手养出来的私兵。百余年来朝廷除赏赐战功外,何时为悉宋营供给过一分军饷?还不是皆靠边疆军士屯田种粮与宋易自身的俸禄给养。

都说十六州诸名将皆富得流油,独鼎州谢宋李三家不是,连军饷都没有,吃空饷更是痴人说梦。他们不似燕家那般可凭朝廷诏令征来又精又忠的兵士,吃的又全是朝廷的粮,唯能啃着风沙自力更生。

燕绥淮那浓眉被他拧得很深,他问:“悉宋营的兵今儿由谁在领?”

宋诀陵似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儿,噗呲一声笑道:“一文官,叫什么方纥的。别看人家文里文气的,他呀!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分割悉宋营的指挥权与调兵权这了不起的主意可是他提出来的!”

宋诀陵笑着换了腔调,又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方大人下车伊始便开始对营中的事儿指手画脚,那是真真把沙场当兵书上的几幅图、几行字呐!好在还有俞伯在那儿替他收拾烂摊子,不然只怕没几天营中的哥哥们便把他撕烂咯!”

燕绥淮绞着手,嘴上却说不出一句骂言。皇天在上,于他们燕家而言很多很多事,是是非非早便不能论。

宋诀陵仍旧没心没肺地笑着,道:

“家父让我提点你几句,你不是钟意徐家小姐么?若你家真有意同徐家联姻,那还是尽快定下来为妙!当今万岁不仅乐于干些棒打鸳鸯的闲活儿,还瞧不惯启州两大族整日黏在一块儿。指不定哪日那位兴致来了,便把徐家姑娘指配给别家的儿郎了,到那时你哭可也赶不及人家的花轿!”

燕绥淮这次倒没去留意宋诀陵的戏语,只锁着眉头,正色道:“这事……容我再想想。”

宋诀陵见他半晌无话,便理了理衣裳,道:“嗻!您先想着罢!小的我就先退下去了!”

宋诀陵说罢便洋洋洒洒地撑伞离去,脚步生风,很快便没了踪影,倒是燕绥淮一直留在窗前发愣。

定亲,定亲,定亲?

他趴在桌上,一缕一缕牵出方才那未来得及做完的梦。

烛影荡出红光,满屋艳艳红。梁上栓的大红帷幔随那窗隙中偷溜进来的凉风轻摆,坐于床沿的那人身着绛公服,盖头鲜红……

【1】韦应物《郡斋移衫》

阿淮的感情线日后会逐渐明晰起来~

感谢大家对角色的陪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燕家郎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