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君为客 > 第23章 深宫女

君为客 第23章 深宫女

作者:洬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7-05 17:06:31 来源:文学城

“侯爷,到哀家跟前来罢!”

许太后将玉指浸入玫瑰露中,细细地洗了遭,旋即接过婢子递来的妃红牡丹帕子拭手。

半晌,方唤婢子将盆挪了地儿。

这许太后风韵犹存,纵然面上瘦骨显露,却不碍其甚美颜容,什么‘人老珠黄不值钱’根本挨不着她的边。

那有林下风致的徐家嫡女徐意清立在后头给她揉肩,默默不言语。

美色傍其身,可季徯秩若胆敢肖想,便是大不敬。

——这是太后使的第一招。

季徯秩安分地垂头跪下,殿中砰咚俩声响。

“有椅在一旁摆着呢,侯爷怎么跪着?起来罢!”许太后笑道,“哀家今日唤侯爷来,是想叙叙旧。”

季徯秩笑而不语,没抬头。

许太后问:“怎么?”

“殿中有如此闺中佳人,阿溟倒真没胆子抬头。”

“今日这壶酒烫的是往事,你品酒便是,你管哀家身旁的花作何?”许太后又道。

“阿溟从此不敢再看花!”

“哀家捱不过你!”许太后用三指捏起一颗去了核的荔枝,回身轻道,“意清你且回寝殿罢!”

徐意清颔首,快步离殿,季徯秩听其步履声响去殿外,方仰面起身,落了座。

“侯爷还没娶妻罢?”

“回太后,尚未。”

“也是……侯爷生得如此模样,满京城的金枝玉叶皆恐自相形秽,何人配与你比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五官俱全已是幸事,何必耽于耳眉眼鼻唇的宽窄细瘦?”季徯秩不骄不喜,恭谨拱手,“阿溟只望求一真心人,‘愿作鸳鸯不羡仙【1】’。”

“谈何容易。”许太后没再笑,睨着那盘玲珑剔透的荔枝,眸底暗了暗,“先帝当年也这般同哀家说,不也还是后宫佳丽三千人?”

“阿溟愚钝,今个儿仍未尝情爱滋味,还念着话本子上瞧来的梦。”季徯秩苦笑着摇头。

“正经书读一遍就抛了,混账书倒是读了一回又一回,到现在还不知忘!”许太后嗔怪一声,“小时候就那般的标新立异,哀家从前总担忧你看闲书过头,会遭太傅责难呢!恐怕哀家当年待陛下都没有待侯爷这般用心!”

从前光阴胶着在心头,早叫血液灌溉,长成心头老肉一块。

——这是她的第二招。

季徯秩笑得朗然:“太后的恩情,阿溟是一辈子也不敢忘!”

“说什么忘不忘?”许太后拿帕子擦去手上那荔枝留下的甜汁,“这时还将哀家这老人搁在心头,恐怕离殿后便又不知把哀家抛到哪儿去了!”

季徯秩复离座,跪去殿中:“阿溟虽不聪慧,尚且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若忘了太后昔日恩惠,岂不成了个彻头彻尾的中山狼?”

许太后那搽了口脂的唇勾出艳艳笑意来,道:“侯爷尽管把哀家这儿当家便是,不必多礼。”

季徯秩闻言这才归位。

“近来本宫头疾又犯,便唤倪公公来给本宫说些闲话以舒缓……”许太后斜睨季徯秩一眼,似笑非笑,“听倪公公说,这几月,坊间传了好些写了侯爷与宋小将军风流韵事的话本子?”

“人道是一尺水十丈波,缱都那些不得志的墨客平生最喜信笔涂鸦,搅得堂前乌烟瘴气!”季徯秩叹了口气,这才带上点撒痴腔调,“阿溟同宋小将军交情可寡淡,不过共赴了场筵席,却被坊间如此言道……阿溟可委屈!若非为了取和儿,早同那宋落珩撕破脸去!”

许太后眼波有笑,将手中玉把件盘了又盘,说:“清者自清,侯爷若是当真问心无愧,大可不必为此忧心。”

“如何能不忧呢?阿焺可将我从头戏弄到了尾!”季徯秩忿忿道。

“阿焺性子单纯,这是拿侯爷当了知己,才这般肆无忌惮。”许太后笑道。

季徯秩嘴一咧,说:“是了!”

片晌,他收了笑,又道:“只是可惜我俩如今官途不一,半月难求一面。”

“你若有心,天涯一线。”许太后阖上了眸子,“哀家是真心喜欢侯爷这人儿……只是可惜,许家这辈竟无一个女儿家!”

季徯秩缓缓抽气,只压下心头自嘲,垂首抱拳道:“纵使没有月老为阿溟与许家牵红线,阿溟的心向许家已是不争之事。”

“当真?”

那对含情眸子敛住,季徯秩说:“阿溟岂敢同太后打诳语。”

“有你一诺,哀家再无忧!”

“太后过誉。”

***

季徯秩离宫时,夕阳已近乎埋入边山厚土里头了,只还不甘心地留下些血般云霞。

其近侍姚棋扶着他登轿,问:“侯爷,如何?”

“宋诀陵所料不错。”季徯秩蹙起眉头,唇角却是向上挑着,“树倒猢狲散的道理我今个儿才算懂了。”

“伤心过甚恐伤身!侯爷您也该明白了……人心这东西……嗐、不说了,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腹罢!”那姚棋将手中还热乎的烧饼递去,“晌午饭没吃,又给人折腾到这些时候,连用晚饭的时辰都误了!”

季徯秩接过饼来,并不急着吃:“我今儿在殿中见着了太后心尖上的人儿。瞧着太后的意思,应是不愿让我碰,不知她是想把这孤女许给谁。”

“她是觉着自个儿已对您有了七八分把握,才不肯拿那宝贝来作筹码。”

“人人知我重情重义。”季徯秩拨帘望浑天,“人人待我如待黔之驴……”

***

季徯秩走后,许太后令婢子将她扶去了后殿。

徐意清彼时正在那儿侍弄花花草草,见太后回来了,便搁下手中剪下的枯枝,亲自搀着许太后在交椅上坐下。

“意清呐!”许太后笑着拉过她的手来,“你觉着方才那玉面侯爷如何?”

徐意清将步子挪过去,哂笑:“意清方才光顾着替您锤肩,一时竟忘了殿中还跪着个郎君。”

“是么……也罢!这季侯爷福相浅薄,你嫁去了,恐会受委屈!”许太后捏着她的手,笑道,“哀家做梦都想得来个如你这般冰壶秋月似的女侄!可惜许家的女人账已算尽,这辈已不能靠女儿来光大门第……若倚仗那些个儿郎只怕难复往昔辉煌。”

“太后何出此言?”徐意清那琥珀色的眸子盛着柔和的光,她软言细语,“如今许家主乃为当朝太尉。正一品的紫袍老爷,纵览朝堂也是屈指可数。既有如此先范,想必许千牛备身之去路也是康庄。”

“这倒不假!缱都九家若不犯下大错,子孙大抵不愁。虽说他州八世家亦是再落魄也剩个架子,但江河日下,只怕撑不过几段日子……”许太后那眼弯了些许,牵出脸上的几道风痕来。

她的指穿梭在徐意清发间,沉檀香混进了美人发间淡淡的木槿花香里:“意清,哀家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兄长如今境况无异于拖着徐家往沟里走。他若无才无德,那走沟是理当如此。可不然,他才德两兼,名扬天下,故而今朝落魄,少不了落井下石看热闹的。到如今,徐家若想光前裕后已是免不了走一回许家的老路。”

“意清明白。”

“哀家知道你心巧,不动脑筋也能明白——你的夫君是非陛下不可,惟有生个皇孙出来,才能稳住徐家的根脉。徐家等不了多久,而这条路恰是终南捷径,你算是走了大运!”

那许太后让徐意清跪在氍毹之上,阖眼枕上她的腿,像是哄婴孩似地顺着徐意清的背。

俄顷,有一婢子呈上来些东西。许太后瞧了瞧,眉间霎时有了些拧痕,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徐意清觉察异样,舒眼抬头,然甫一瞅见那丫鬟手上托着把折扇与香囊,不由得露了怔。

——折扇是武扇,一尺十三方,湘妃竹扇骨,扇面画的是盘马弯弓,只消一眼便知皆是男子之物!

“意清,你……”那太后的怒意全锁在眉头,“这男子之物,你是从何而得?!”

天色渐暗,屋内被烛火染作了赤黄。

徐意清忙矮身回应:“回太后,这些物什乃家兄赠予小女以解莼鲈之思之物。”

“……是么?”许太后拧着的眉黛总算松开,暗自松了口气,“哀家知你是个好女子,故而信你,他人则不然。这些恐伤你清白的东西,便由哀家替你收拾了!——你起来罢!”

“意清受教。”徐意清整衣起身,将额前碎发别去耳后,指尖微不可察地发了颤,“已到用膳时辰,意清唤人传膳罢?”

“且罢!哀家今日没甚胃口!”许太后抬指揉了揉眉心,挥手要婢子将那些个东西拿下去。

“如此恐伤胃呐!是意清做错了事,惹您心烦了么?”徐意清又跪身偎去太后膝头,喉间涌了些哭腔。

“你是这般的我见犹怜……”许太后抬手抚了她瓷白的腮颊,“哀家真真是拿你这孩子没办法!”

徐意清揩去凉泪一行,枕住她的手,柔声试探:“意清唤御膳房给您端碗红枣莲子银耳羹来?”

“哀家全都依了你!”

徐意清这才笑了起来,起身吩咐去。

殿外,她接过交好婢子偷摸还回来的香囊与折扇,将那些东西藏回了东配殿,还未来得及瞧上一眼,便又匆匆赶去了御膳房。

***

半个时辰后,徐意清端了甜羹回来。

许太后一勺又一勺地舀着那羹,等着它凉,开口道:

“意清,你是女人家,正经诗书你碰碰也可,千万别瞧市井间传的话本子……像那史家的五姑娘,话本子瞧过了头,竟生出些耍刀弄剑的顽念来。史家上下儿郎哪有一人玩刀枪,她这女儿家若非被闲书蒙了眼,怎会有如此念想!”

徐意清在旁边摇着扇,点头。

“前些日子陛下不肯要你,薄了哀家的面子。可哀家不仅没怪他,还动了许家好些人脉帮他给其心心念念的蘅秦狼崽牵上一段好姻缘,不久他便该来负荆请罪了!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呐!”

那甜而不腻的粘稠汤汁裹着许太后的舌,叫她吐出的词句也更柔稳了些。

“陛下与洛皇后有着青梅竹马之谊,不愿被人搅了他二人的清净也是情理之中。”徐意清照旧敛睫,视野唯有绒睫之下的一道细缝。

“这‘情’一字,虽讲究个先来后到,终抵不过喜新厌旧。一见钟情固然值得称道,可又有几段敌得过日久生情?”许太后瞧着碗里略浮一头的红衣枣,顿了顿,舀给了徐意清,“你是天姿国色,绣口锦心,温良恭俭让一条不落,哀家就不信有如此美玉傍身,陛下它真就有眼无瞳!”

徐意清轻启丹唇,含进了那枣儿,心里算到:

洛家如今势焰盛,且不说家主身为御史大夫,就是他嫡子洛仲也为朝中新秀。如若洛皇后怀上了龙种,于洛家而言更是锦上添花。许家纵然百般不愿,也势必要让出九家之首这一位子。太后如此着急,是瞧见了不久后的大难……

“甜么?”太后问她。

徐意清笑着颔首,然她已这般低头软下身姿,叫人瞧来依旧娉婷轻贵。

“你听哀家的……”那太后笑着端详她,像是布庄里头的那些个眯眼挑衣的官爷,“往后只会更甜。”

***

夜深,徐意清回殿。

彼时那折扇和香囊照旧缩在香几底头。

她瞧着月光被窗棂裁断,洒在她身上,指尖勾了那香囊出来摆弄,心猿意马。

***

三年前,序清山众人下山,她长兄徐云承归乡。

那日,她着意到府门前为他哥与燕绥淮接风洗尘,没成想没候来她那嚣张跋扈的燕哥哥,却等来了顾步染。

——顾步染是应她爹邀请而来。

自打数年前相见,她与顾步染的书信便从未断过。

可今儿再睹其颜,她不知怎么竟添了几分羞涩,本意问二人安,开口却问了燕绥淮何故不共乘而归。

纵然心枝乱颤,她却端得平稳,只温柔言语,携二人进了府。

之后便是如胶似漆的一段和睦日子,顾步染被她爹留到了金秋。

顾步染临行前一日,苍穹之上飘着薄云。

他坐在院里假山后头吹叶笛。

他喜素淡,喜清净,偏偏生得无暇白面,恰合了他通身风骨。一对狐狸眼窥不得半丝狡黠不说,还明净得仿若被秋雨洗净的叶。

徐意清在他身旁安静坐着,只抬了眸子瞧红枫,瞳水有如两汪橘红潭水。

“别看了,眼中又金又红呢。”顾步染淡笑着掩住她的眸子,半会儿才将这秋三月的好景致还给她。

枫叶落在她的发梢、衣衫,将一抹抹浓红洒去她身,嫁衣一般。

她听着曲儿,轻捋着发,像只轻舔毛发的狐狸。

“怎换了曲子?”她问。

“不衬此景。”顾步染道。

“换成了什么?”

“《林中仙》。”

徐意清困惑:“这就衬景了么?”

顾步染笑说:“衬你。”

她没能应上话,抬手碰巧接了一叶枫。

那日顾步染许她绣着兰纹的方胜形香囊——权当定情信物。

昱析二年武举布榜后,顾步染如愿成了翎州将,承了他爹的衣钵。

如此喜事,她却没收到他的贺信,倒得了一把折扇与寥寥四字。

“早悟兰因。”

扇,散,送扇从此无相见。

***

夜深了。

这深宫里的人儿,有的餐腥啄腐,甘作家族的饵,钓万岁爷的权;也有的工于心计,为了荣宠哭白了青丝。

然里头也有些痴的,在朱红色的笼子里将旧忆嚼没了滋味,还未盼来故人,先等来了皓首苍颜,钟漏并歇。

徐意清等着,无望也候,无人也盼。

感谢各位对角色的陪伴~

徐意清:徐云承的亲妹妹,燕绥淮的青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深宫女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