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君为客 > 第12章 凤飞去

君为客 第12章 凤飞去

作者:洬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7-05 17:06:31 来源:文学城

缱都·白露

鸿雁来,玄鸟归,正是天朗气清的时节,朱红墙内却颇不安宁。

方正午,那御前老太监便疾行出了皇帝寝宫。几行泪泼下,他吊着嗓哭喊:

“陛下、陛下驾崩咯——”

一呼百叹,龙驭宾天的消息登时如江潮般自京城涌出,刹那灌满十六州的大街小巷。

一月后,东宫里头茶香氤氲,只是正厅里头坐着的三位皆是闷声不言。直待进来个探子于太子魏千平耳边告禀几声,那中书令段青玱这才开口:

“如何?”

魏千平苦笑着摇头:“没有半点风声。”

吉日已定,眼瞅着新帝登基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京城却平静得不像话。

群臣之中有乐见疯帝早逝忍着没喜开颜外的,亦有闻丧而郁结于心堪堪呕出血来的,却不知怎的都像个看戏的袖了手,冷眼觑着世事变迁。

太忠不是好事,太逆亦然。忠极拜高官持厚禄,不过像宋易、季惟那般早晚因猜忌而失了势又伤了心;然逆极则下死狱诛九族,如鼎州谢氏那般,在这土地上被抹去了影儿。

如今天下易主,成王败寇,忠者没护好其主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史册上的佞臣;逆者将他主扶上九天,自就化作了汗青上的一缕忠魂。

如此扭转乾坤的好时机,时局怎会静若死水?更为怪异的是南北两疆也无一国借此大乱之风出兵扰境。

静,太静了。

魏千平将茶盏搁下,又道:“二弟他啊,寝饭之外便只剩了下棋作诗诸类闲事。”

乱世当头无人言,诸臣皆敛目,余孽亦无声。

蘅秦人是凶悍,可魏盛熠除了身量高些,瞧不出半点大漠狼性。

蘅秦人是善武,可魏盛熠射的御两艺较魏千平那病秧子还更逊色许多,窝囊到院里树枝折了都恨不得战栗失色半炷香。

怎会这般的安静?

是杞人忧天,还是鼠目寸光?魏千平蹙着眉,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且将盯着二弟的探子皆撤回来罢!”魏千平吩咐道。

那方吃下一口茶的太子太傅史昀闻言赶忙劝阻:

“殿下,敌暗我明呐!今朝那魏盛熠居于深宫已是个不小的祸端,更别提不久后便要封王分府!”

魏千平抬指示意史昀噤声,揉松了眉心道:“敌暗我明么?也罢……且随他们去罢!既然见不着鼠,难不成还要本宫盼着于混乱中碰巧踩着鼠尾么?”

他停顿须臾,又道:“太傅,本宫自幼同您学习治国之术。然本宫来日践祚称帝为的是天下苍生,实在不愿醉心于手足相残!——这些时日劳您费心。”

此番话叫那自认精明的史昀脸色陡然一变,只抬了那干瘦枯指颤着指向他,恨铁不成钢道:

“你、妇人之仁!”

史昀说罢甩袖出殿,自顾呢喃道:“孺子不可教也!”

见那腐儒气得吹胡子瞪眼,段青玱将不合时宜的笑藏在须下,只挑了白眉,干咳一声道:

“殿下有主见自然是好事,然微臣虽不如史太傅那般对二殿下抱有过多成见,但为叫舟行平稳,二殿下还是仍旧派人瞧着罢!否则待那位来日封王立府,那时再想管束他,只怕鞭长莫及!”

魏千平不好薄了段青玱这三朝元老的面,只得低声应允。

-------------------------------------

十月吉日至,魏千平登坛受禅,祭祀魏家宗社。甫清晨,文武百官便已齐聚午门,只是个个面色凝重,皆不似盼望新王登基模样。

仪仗队已开路,魏千平随着轿来。万寸金丝绣进龙袍压着他的脊梁,冕冠之下的珠玉旒半掩住他苍白的脸儿,本该玉立若松的新帝,足尖方落地却是迎着众人咳弯了腰。

青砖之上,群臣多数蹙了眉头,只断定是天命使然,眼前弱骨定然撑不起魏風百年社稷。大典循礼而行,只是这回段青玱替了礼部诸人亲自为魏千平捧上传国玉玺。

——那玉玺只剩半截,另一半听是被先朝太子不知藏至了何处,以至于玺上纂刻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一句,只留了后四字,失了前边的受天命。

不受天命,何称天子?

没人胆敢发出这般疑问,只默默瞧着那玉玺被魏千平接过,沾上了那人掌心冷汗。

礼至终时,八方来臣齐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魏千平却是心不在焉,飘忽的视线末了落在那浮雕的“既寿永昌”之上。

他如今病骨支离,自个儿已是谈不得寿,又如何能叫民寿?

一通通繁杂礼仪下来,魏千平额颈上已是冷汗涔涔。手炉藏在袖间解不了他饱尝的秋寒,他死命拿齿碾磨着软舌,挺直了颤巍孱弱身,这才没再于百官之前失了态。

-------------------------------------

魏千平依着旧俗颁布诏令大赦天下,定下翌年改元“昱析“。

十六州牢狱叮啷作响,罪人良民终共骋天地。

青龙门开,一蓬头垢面之人方重见天日,便抬手拦了刺目日光,嘟嘟囔囔道:

“哎呦!这么快便叫儿子继位了?枉费我为下山与否踟蹰良久……不过我亲皇叔死了,我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那人踱至溪边,掬了捧清水泼面,把面上血污洗了个干净,露出一张清秀利落的面容来。他借着水光自赏,哈哈笑起来:

“这衣裳好生别致。”

他咧嘴笑起来,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赭色的囚服理了理。

从这儿到北疆的路途太远,只靠脚,纵然把脚磨出了泡,没个三四月也还是到不了。一个名剑客穿着囚服招摇过市,丢脸就罢了,还要连丢几月,好在他脸皮厚得跟墙似的,也不算什么难以承受的。

他行至城郊,于一棵树干曲得出奇的老树下驻足挖起坑来。那坑越挖越深,到最后已是深得可以埋人,却也只见草实与几条地龙。

他蹲着瞧那些地龙刨土,只摸着脑门纳闷:“撞鬼了,我剑和扇子不都埋这树下的么?”

江临言正发愁,倏地从右侧靠来了个村夫打扮的男人。江临言原是挂着笑的,待斜了眸子瞧清来人后,笑意却是顿收。他朝那人伸出手,说:

“将我包袱还来罢,我没工夫同你耗。”

“爷,您还是同在下走一趟罢!这地儿容不得你我高谈。”那肤色黧黑的男人讪讪笑了笑,“小人们自也不想如此待您。”

“们?”江临言朝身后望了望,没见着人,诧异道,“骗鬼呢?”

谁料此言一出,他身前那些个状似赶路的彪形大汉皆立住了脚旋身瞧他。

江临言乐了,笑道:“真是……怪我眼拙……一个个的都跑这儿来给我接风洗尘了?好,算你们有种!看老子回去折腾不死你们!”

江临言不再挣扎,只怏怏地被他们塞进马车厢,拉回了平州一屋宅里头。

那宅子划在平州富户吴偌名下,对外称是吴家主吴偌用以避暑的宅院,实则用来供江临言这尊大佛。

为首的男人唤作吕峙,只待那大门一闭,登即领着身后诸人俯身拜地。江临言木着张脸,连眼神也吝惜着不肯给,道:

“爱跪就跪着罢!我可懒得陪你们演什么主仆情深的戏码。”

“爷,卑职错了。”吕峙没抬头。

“你没错,是我错了!错在没在牢里关到死!我一身本事,何患不达?何故偏要拼死拼活地同那些个魏家人争龙椅?”

吕峙的脸色很是难看,半晌才轻轻飘出一句:“爷,您就当是为了卑职们……不行么?”

江临言瞧着眼前跪着的吕傅二姓,胸腔里腾地升起一股悲哀——前朝太子伏诛之后,其旧部皆遭诛九族之重罚。

如今跪在在他江临言面前的全是前朝余孽。

当年要没有吴偌将他们藏进了府里头,他们早便成了化成灰的死人。

江临言心头一沉,只拗着不愿安抚面前人儿。却听身后啪嗒足音,那富户吴偌从宅内走了出来,凛声道:

“那位子本就该是你的!”

江临言拊掌笑起来:“嗳吴伯,我爹当年还没当上皇帝可就死了,这皇位怎么就是我的了?”

“你天性纯良,与先太子一无二致!”吴偌道,“当年如若太子殿下继位,你不久后便能认祖归宗。作为长子,你定会成为太子!”

“那又如何,不过是庶出子罢了。”江临言呲笑出声,“再说,纯良?纯良能做出临幸江家女后便始乱终弃这般荒唐事儿?”

“太子与江氏乃两情相悦,若非许家对后位执着过甚,当年的太子妃也断然不会……”

江临言笑得无邪:“不是他自个儿想同时拉拢江许两家么?”

“你、你想得浅了!”吴偌怨恼道,“你不知为何当年缱都十家中只有江家被魏束风夷平么?那是因先太子甫尔就认定了江家。当年他为防不测之祸,将半截玉玺交予江家以表来日报答江家之决心,谁料那玉玺如今竟成了表证你身份的东西!”

江临言垂头听着,半晌才又道:“胜负在天,我爹输了这天下,恐怕是命,我又何必再争?”

吴偌忍无可忍,拍桌吼道:“江临言!”

“对!就是这般!吴伯您记好了!我姓江,一辈子都是缱都江家人,同那腐臭的魏家无丝毫干系!”

吴偌近乎嚼碎银牙,他痛心道:“好啊!我这么些年挖空心思替别人养儿子,却养出一匹不懂报父骨肉之恩的白眼狼!我对不起魏兄,对不起傅吕二姓。都怪我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吴伯……”江临言见那人气红了脸,心中生了些愧意,平日还自夸嘴巧,此刻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宽慰他。

“你问我何必再争,小子不比我清楚你何必要争?!”吴偌道,“魏束风那厮满脑子装的皆是对臣子的惧妒,早便腾不出地方来安放天下苍生。而其长子魏千平虽有些谋略,却心慈手软,妄想以平和之法挽狂澜于既倒,殊不知这魏風已是病入膏肓,非大刀阔斧不可!况且尚药局里传来消息,那魏千平顶多再活个四年。之后呢?你放心叫一蘅秦崽子登上龙位,还是让太后一介女流掌这魏家大权?”

吴偌指着地上跪着的吕傅二家又道:

“他们拉扯你二十余年,只盼你能叫其族能重归赫扬。自打当年魏束风篡位事发,魏束风便命人将先太子亲信赶尽杀绝。他们这些个簪缨世胄里头的好公子皆变作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难道就忍心看他们一辈子做遮面掩姓的活死人?”

见吴偌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江临言腹中藏了千言万语,却没再吭一声,什么绝食之类的阴招也不敢拿出来乱使了,只盯着吴偌那略有些佝偻的背,岔开话题道:

“吴伯,阿纪阿虑他俩回来了么?”

吴偌恹恹地回答:“那小的回来了,大的还不知在哪晃呢。你说像虑儿那般安安稳稳考科举不好么?为什么你和纪儿偏爱耍刀弄剑,上赶着去沙场送脑袋?”

江临言又开始卖弄口舌:“您这是不懂驰骋沙场杀敌报国的飒爽恣意,也不懂同袍比肩生死与共的义深情浓。”

“庙堂自有庙堂好!”吴偌驳道。

“那些科举选出来的官儿忙着明争暗斗,哪管民生疾苦?官阶是他们的皮,家世是他们的骨,一个个戏子唱着一出出只给皇帝瞧的戏儿。”江临言见吴偌缓过来了些,没心没肺地笑,“把我和阿纪那俩嘴多心宽的人儿塞进去,恐怕不出两日您便可见我们俩妙遇土匪仙逝的逸闻。”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吴偌想了一想,身子倏地抖了一抖,他道,“可这么说来,虑儿岂不危险?”

“喔!谁能害着阿虑?他的心眼可比我和阿纪加起来还多。”

吴偌那眉眼舒展开来,登即大笑几声,待背着手出门好久后才记起他原是在跟江临言怄气。

怎么就出来了?

“这小子!”吴偌跺了跺脚,“嗐算咯!我劝怕是不顶用,还是得叫他自个儿想通。”

江临言把自己锁进了屋里头,一会儿拿乾坤镜、风水扇出来摆弄,一会儿又背着手踱来踱去,在那些个琐碎的行动中拼凑起了几分从前。

自打江临言他娘江氏怀有身孕后,为了不叫缱都其他九家发觉,江家主只能将他的爱女许配给了先朝太子的旧相识富户吴偌做妾。

人道是士农工商,嫡长女下嫁商户对于缱都十家之一的江家而言是何等的丑事一桩,甭提还是当妾。然大业何其重,江家也只能默默承受着坊间非议。

吴偌将江家母子二人当作上宾,斥千金供着这未来的东宫之主。时人再怎么瞧不起商贾,也耐不住有钱能使鬼推磨,敌不过那富户的江湖人脉。江临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江临言授六艺者皆是皇家难求的隐士高人,江家家主还时常借着巡视跑平州去亲授江临言江家剑法。

可江临言从小到大,到底没瞧过他爹一眼。

他心底其实是怨他爹的,因他的缘故,他娘夜夜以泪洗面;也因他,后来江家满门被屠了个干净。

身旁之人皆道那人是个大善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可他真不知他爹是何般大人物,最了解的恐怕只有他的忌辰——那日先朝太子跳井,授江临言古琴之艺的师父令他弹了好几月的《广陵散》,直到巍弘帝将那曲子禁绝,吴家才没再荡出铮铮琴音。

从小到大,江临言从未将他自个儿看作魏家人。可他知道,今昔哪怕不为江吕傅,就为了天下苍生,他赌气也罢,怨恨也罢,总归不能再躲了。

“不知我那俩徒儿怎样了。”江临言搔着头发,“嗨呀,都做大官去罢!日后可莫要再见我这晦气师父咯!再见恐怕已是兵刃相向……不过他们若能以我江家剑法杀我这江家人,想来不还挺有趣?”

“来人。”

江临言将那封书着“余孽”二字的书信交予吕峙,吩咐道,“这信送上序清山了,不知是谁,你去同吴伯说说这事儿。”

江临言立在窗边瞧着那残月,自语道:“还不知是敌是友呢。”

那吕峙闻言止步,惑道,“这还用想么?哪有拿余孽称呼人的?”

“这么些时日,他既没杀我灭口也没闹得人尽皆知,不算友又算什么?他既捎来那信,恐怕总有一日会亲自来寻我的罢。”

“鹰立如睡,虎行似病。”

“这九道十六州还不知伏着多少条鹰与虎。”

感谢大家对角色的陪伴~

(热知识:江临言是巍弘帝大哥的儿子,即江临言是魏千平和魏盛熠堂哥,即江临言是喻戟的表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凤飞去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