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意策马将近两日,听沿途的百姓说,珏军已经将苍州夺了回去。
红鹰将军带着军队退守至苍州东南方向的邻州——栩州的边境。
她决定先去大羽的军营跟宋觅汇合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
行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到了栩州月见城。
月见城是栩州最北的一座城池,出了这座城,再往西北方向行七八里左右,便是宋觅他们驻扎的军营了。
竹意决定在这城里先填一下肚子,一路上吃干粮,她还是不太习惯。
找点有热汤的铺子对付一口。
只是街上还在做生意的人不多,倒是有许多轿子马车在街上排着队,不知道去哪。
马车居然多到排队,见这场景,还颇有种现代堵车的意思。
好不容易找了一家还在做生意的面馆子,她坐下来,将碎银拍在桌上,叫了一碗面。
面铺子里的人挺多的,想来是因为好多面铺子都关门了的原因。
刚落座,周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诶,赵兄,你手头还行吗?可否借点,我家中最近是真的难,我媳妇儿不巧生儿赶上打仗,我真是没办法了。”
“何兄,现在国家打仗赋税重,难的又何止你们一家?我家里老娘自从打仗起就断药了,一口命吊着,我成日里担心回去就见不到她了!”
“是啊!真没办法,有钱的人家自是不愁,全家老小全都提前往南方逃去。可我们这些穷人,托儿带母,如何能走?”
“唉,打打打,这些官家不知道怎么想的,是不是从来不考虑我们百姓的感受?真是没过几天安分日子,他们打仗输了赢了一句话,可苦的是我们啊!照现在的形式下去,我看不久就得强制我们男丁去充军了!”
竹意若无其事地吃着面,隔壁桌两人的谈话却一字不落地进入了她的耳朵。
她斜睨了一眼声音来源处,发现他们二人桌上只有两杯免费的凉茶,并未点什么吃食。
兴许太久没吃热食,感觉这碗面格外好吃。
不仅吃了面,连汤也一口气喝干净。
她吃饭的声音不大,但她还是注意到隔壁聊天的两人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一口。
“害,既然赵兄家中也如此难熬,我下午再找别的朋友问问,今日劳烦你出来一趟了。”
“何兄,哪里。你我手足之交,若不是真拿不出来,我指定会帮你的。这样罢,我也问问我身边的朋友,令爱产子是大事,但愿母子平安罢。”
二人又说了些客套话,他们将用好的茶杯叠放起来,规矩摆在桌上,准备离去。
可竹意却叫住了他们二人:
“嘿,赵兄,何兄!”
二人回身,见竹意一袭便捷黑裙,面戴黑纱,头上三两朱钗,手持一柄略显旧意的剑。
瞧她周身凛然的正气,猜想她恐是江湖中的侠客。
“这位姑娘,有何贵干?”赵酌不解询问。
“没什么,二位,坐。”
她指了指方才他们二人坐的那张桌子,随后,自己先不客气地坐下。
赵酌和何允两人质疑待在原地不动身,不知她是何意。
“赵兄何兄,别那副表情嘛,我姓杜,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与二位交个朋友。”
他们二人带着丝警惕,半信半疑地坐下。
“二位可用过早膳了?”她问。
两人面上闪过一丝窘色,何允吞吞吐吐道:
“刚、刚用过。”
竹意莞尔一笑,随即招呼小二这边再上两碗面。
何允和赵酌两人有些不明所以。
赵酌摆手道:“杜姑娘这是何意?这,无功不受禄啊。”
“客气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交朋友了嘛?朋友有难,我举手之劳,你们不必多想。”
“既如此,杜姑娘是有何所托事?若我们二人能帮到你,这碗面也不当白吃。”何允道。
“没什么,我就是有几个好奇的问题想向你们打听下。”
他们二人一听,原来只是打听事情,便松了一口气。
早已饥肠辘辘的何允,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面条,忍耐不住,便率先用了起来。
只是赵酌还不用,他掩着嘴同小二哥说了几句,而后便一直未用。
“看杜姑娘打扮和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有何好奇之事,赵某定当知无不言。”
他问竹意,眼下只想帮了她赶紧回家。
“既然如此,那我开门见山。这外面街上的马车你们方才说都是去往南方的吗,怎会如此多?”
“害,月见城有钱人也不少,有钱人的家室更不少,几人一辆马车的,都听到了红鹰将军退到我们城外的消息,万一珏军再打进城来,岂不是完了?要我有钱,我也带着我家里人逃命去。”
何允在吃面,回话的是赵酌。
“你们方才说打仗赋税重,可据我所知,殷国不是已经为苍阳二战支援了一批粮草吗,还是不够吗?”
竹意记得,李晟轩医好时立宵嗓子的时候,当时时立宵为表感谢,不仅答应他再次出面跟皇帝商议婚事。
由于担心边防粮草不够,李晟轩彼时还问时立宵能否提前支援一批粮草,时立宵也欣然答应了。
难道是他放了李晟轩的鸽子?
“竟有此事吗?我们老百姓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上面要加重我们赋税,就说都是为了打仗。”
赵酌撇嘴,摇摇头。
竹意瞧他桌前的面都要坨了,问他:“赵兄,你怎么不吃?”
“我等下带回去给我媳妇吃,她眼看要生了,她不能饿肚子。”
她听了心中难免动容,自怀中掏了几十两银子交予他二人:
“我这还手头还勉强宽裕点,当是借你们的,你们日后渡过难关了,记得还我啊。”
赵酌喜出望外,眼睛一下红了。
他连忙叫来小二哥要个纸笔,意思是要打借条。
竹意见他如此较真,感觉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她随意报了个地址和名字,赵酌郑重其事地书写,而后盖上手印交给她一份。
“好了,赶紧回家罢,你不是说你媳妇还在家等你,我这边也还有要事,下次有缘再见了!”
目的达到了,她就没有多少耐心来应付这些了。
早知要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她还不如直接将银子放他们桌上,然后走人呢。
赵酌二人对她感激不尽,他用袖子蒙着碗,省的外面灰尘落了进去,而后便如释重负地回家去。
……
.
她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钱,因为这些银两带着有点沉,她嫌麻烦。
回想了一下上次杀琴夫人还挺轻松,遂她想着,此次救出李颢懿应当也不会有多么费劲。
速战速决就行。
心中如此盘划着,不知不觉,已经牵着马儿出了城门。
马儿眼尖地看见远处的新鲜嫩草,便焦急拖着她想过去吃。
竹意摸摸它的马鬃,随后松开了手,它便欢快地扑腾过去,尽情享用美味。
看着它活泼的样子,她心中不禁有些怅然。
不知道小五……
小五在天堂是不是也有吃不完的新鲜小草?
愣神片刻,忽觉身后有什么莫名动静。
她眸光一沉,声音冷冽:
“谁?出来!”
感受到主人内心的召唤,赤雨剑身颤抖,径自翻转几下,稳稳落入她手中。
她带着一丝杀气回眸,只见身后丛林窸窣,半晌才钻出个人影。
“王妃,是我。”
看清来人后,竹意举起的剑又放了下来。
不是听禾,是知念。
看到知念她就想到李晟轩,想到李晟轩,她心情就不好。
她默然低头,而后看着吃草的马儿:“他叫你跟来的?”
知念见她神色不对,他们二人吵架那日她早听到了动静,还以为王妃在屋中出了什么事。
连忙赶过去却发现是他们二人在屋中吵架。
还真是罕见的不得了。
他们轩主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未见他急眼的样子还。
估计也只有王妃能教他一个斯文人如此急眼了。
当日他们吵架的内容她都听到了,她在心中拿捏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供出轩主比较好。
“没有,是我担心王妃,所以斗胆跟来的。”
知念面不改色地编道。
“你。”竹意瞧她说谎说的一本正经,一点看不出来破绽,竟一下子笑了。
“你们念意轩最重规矩了,你没有得命令怎会擅自做决定,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哈哈哈,还为了破书生编谎呢。”
这会她回想起第一次去益州念意轩总部刺杀他闹得那些乌龙真是好笑。
那些江湖弟子,一个个地规矩行礼,叫她什么?
刺客姑娘?
哈哈哈,笑死,刺客姑娘……
知念呛声,这都被她说中,她没话说。
只好不吭声,装哑。
不过,王妃笑了,笑了便好。
知念跟都跟来了,总不能现在又打发她回去?
竹意只好带着她,二人一道,先去宋觅的军营再说罢。
她方才笑着笑着又想到了临行前跟那个书呆子的吵架,她又笑不出来了,一路上闷闷不乐。
可其实最头疼的人是知念,她不知道王妃为何方才还在开怀大笑,这会她们二人一马行在路上她又不开心了。
她平时不太会讲话,可此时,她觉得她得说点什么,改善一下王妃的心情。
思来想去,绞尽脑汁。
她盯了盯手中牵的缰绳,破天荒主动道:
“王妃,这马儿跟着你还真是不容易,你策马速度太快了,为了追你我轻功都要用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