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衫薄 第5章 5

金灵赶在夜色落定之前，骑马出了江州城。

新任务在隔壁的肃州，执行任务之前她先得与人会和。

两日午后，金灵到达汇合点，肃州临县边一个过路茶庄。

人已经在等了，见她翻身下马，那人扬了扬手后，又招呼老板：“老板，再来一壶茶，半斤锅盔。”

金灵在他桌前坐下，剑直接搁在一侧，拿下惟帽后才看着对面的青年道：“我还猜会是谁，原是你。”

银雾道：“嘿！这话正是我想说的，竟被你抢了！”

金灵一笑，接过老板端来的茶先喝了一杯，才拿起锅盔，尝了一口后点头：“香。”

银雾笑道：“我特意选的这地儿，眼光不错吧。”

金灵点头道：“不错不错……”

说话间，问清了银雾任务的事，不禁道：“听说银苍叛楼这两年，好像在百湖殿混的还不错。”

听她说这个银雾直摇头：“混的不错又如何，背叛楼主者，有哪个好下场的。每每清除叛楼者，我都深感楼主之可怕，竟能研出幽谷香这东西。叛楼者宛若浮萍隐于市，可大半都因幽谷香被楼中寻到清理掉。哎……每看一回，我都怂一回，都在想要不老死楼中算了。”

言罢，又问金灵：“你呢？如今作何想？”

金灵笑笑，眸光望向四周，看着田间青绿，路上行人，道：“我自一如从前啊。”

银雾叹气，也不再多说，只等她吃饱后，两人便紧着入城了。

入夜，两人在一小客栈房内说话。

金灵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层楼，无语道：“这地方动不了手。”

银雾道：“要说银苍这狗东西机灵呢，为了掩盖身上的幽谷香干脆住进这花楼里，谨慎到五日之内只在白天出门一回，且身边还跟着七八个人。”

金灵叹，“那你急着要我来。”

她听着对面花楼里的笑乐闹声，想到临出门前，少年青涩的吻，再看银雾就有些不顺眼：“你想办法引他出来，我没功夫一直在这儿等。”

银雾无奈：“他们是来和灵台教的分教主谈合作的，前几日见过一面没谈成，我估计下一次也快了，应该就这几日了，咱们等他们约好日子，银苍出门的时候动手。”

“他们谈什么合作？”

“肮脏的很，灵台教的圣药千岁丸你知道的，百湖殿想要囊括这五州的药供转手去卖，灵台教的也不知做什么勾当，张口就是要百湖殿一年送四百名十二岁的少男少女给他们，百湖殿嫌太多上回就谈崩了。”

金灵听的直皱眉：“灵台教要那么多少男少女做什么……”

银雾啧一声：“反正不会是叫他们去锄药田的，灵台教神秘的很，谁知道呢……”

金灵也不感兴趣，遂之又道：“我们清除银苍一事，不能牵扯灵台教，所以不能在他们谈合作的日子动手，以免牵扯过大，回楼不好交代。”

银雾想了想，还没想出办法，就听金灵说：“你去吧，我记得你们以前在楼中的时候还骂过架，你去那花楼里走几圈，应该能引他出来。”

银雾两眼一瞪：“你想我死就直说！我又没你能打，我在他跟前一露面，他两下都能弄死我！”

“再说了，银苍哪儿那么蠢，一见老熟人哪还不知道是来清除他的，怕是跑还来不及，你净出馊主意你！”

金灵乐不可支，“楼主老说你蠢，今日我看，也不尽然嘛。”

银雾气的咬牙：“笑死你得了！”

金灵笑了半晌，才又道：“在你手下挑个机灵的，去花楼里晃几圈，银苍闻见幽谷香的味道，会按耐不住的。”

银雾扁扁嘴：“行吧……只要不是我去就行……”

事情安排好后，金灵抱着剑去床上躺下休息，谁料一闭眼，就想起他落吻那一幕，不禁轻啧了声。

少年纯情涩涩，那夜便可见他于情事懵懂，哪料主动起来，竟这般会勾人……

唇也很软，可惜当时……忘了亲回去……

翻过几次身，金灵仍未有睡意，不免有些失笑。

这会儿倒真如他所言，忘不了他了。

-

三日后，夜半，一少年跌撞从花楼中跑出，一路弓着身子往幽暗处躲，不远处的暗夜里，几人呈合围之势，渐渐的向少年靠拢。

不待少年跑向深巷藏起，后方的几人便将他围住，堵在一处死路。

少年持着匕首看着几人，直至几人欲要攻上来，他仍没见要钓的那条鱼现身。

少年不禁暗道一声倒霉，对过几招后，见自己不敌，遂抬手炸开毒雾，转眼便跃过高墙夺路而去。

直至他跑过几条长巷，仍不见鱼儿跟来，这才慢慢放缓脚步，在暗夜中穿行，待闪过一个拐角，他才骤然停步，满脸戒备的看着几乎溶于黑夜的男人。

“平香丸交出来，饶你不死。”

见鱼儿上钩，少年转头便跑，银苍冷笑一声，长鞭甩出破空而去，触及少年后背便见衣裂皮开！

少年一声痛呼，狼狈躲着随后来的鞭子，直至长鞭将要缠上他脖子，才见一抹银光乍现，直冲银苍面门！

银苍侧身躲过，再抬眸看向侧前方，便见一瘦高男人站在那儿。

银苍有想过这少年的出现是个陷阱，可是他不得不搏一把，他手中平香丸已不足以他用半年，再不想办法弄一些，他后面会很难熬，且若这少年真是落单的，捉了回百湖殿，又是一功。

只可惜，天不眷他。

银雾在阴影中，并不上前，只道：“银苍，看在老熟人的份上，我给你自绝此地的机会。”

“银雾？”

银苍冷笑一声，“就凭你，想让我自绝此地，你也配？”

言罢，他暗暗咬牙，知道今夜怕是不好走了！

银雾武力差，向来只收敛消息，发排任务，偶有任务也是做协从，从不是主力，而他这么大的口气，自然是……

银苍想着，只觉后背生寒，转眸望去，便见一黑影立在屋檐之上，夜空中半轮暗月正悬在那人头顶。

夜风轻拂无声无息，却见那人发捎扬起间，缓缓抽出手中长剑，银光如冷霜瞬间折射在他眼底，他眸光震颤——金灵！

只一瞬间，银苍便夺路而逃！

一丝一毫不敢停顿，可即便如此，那长剑的杀伐冷意，仍是在片刻间便掠向他！

“叮！”

一声脆响，长剑与长鞭相交，激出点点银花，在黑夜中一闪即逝。

借着那点银花光影，银苍只窥见金灵那双眼底，无尽的幽深平静。

可他深深知道，那幽深平静之下，是多么可怕的战力！

只须臾之间，银苍已退丈余，金灵剑招之快，他根本无力招架，不过几个呼吸，冷剑已穿过他胸前。

“金灵！放过我！”

银苍痛苦的躲闪，“百湖殿已研出幽谷香的半解……”

然锋利的冷剑已瞬间划过他的颈间，他再无说下去的机会，两息之后，便倒在了地上。

银雾这才过来，看着银苍死不瞑目的脸，蹙眉道：“方才银苍说百湖殿研出了幽谷香的半解，这个消息是三年前传出来的，可这期间一直无人验证真假……如今银苍这般说，会不会是这两年间他在百湖殿知道了些什么，这半解药难不成是真的有？”

“这几年百湖殿没少抓咱们四方楼的人，兴许就是去试药的，也许真叫他们试出了什么名堂……”

“别做梦了。”

金灵从银苍身上割下布料，将剑上的血擦干净了这才道：“这些年百湖殿打着研出幽谷香半解药的名头，明里招揽楼中人，暗地却行抓捕。若那半解药是真的，就如银苍，他今日又何必为了几粒平香丸要出来冒险。”

“他们殿主和咱们楼主，从师从一人至反目成仇，就是因为他们师父的那份传承被楼主所得。如今楼主制毒已是天下无二，可他们殿主，却并不一定有这个本事解。”

“你也别再想这半解药了，我不想有朝一日，要清除的人是你。”

银雾沉默许久，才仰天看着那弯月长叹：“一入四方楼，终困四方笼。生时虽可出，死却仍难解。”

金灵同他一起望向天上的月，良久轻叹一声：“活一日，算一日吧。”

-

翌日清晨，银雾打着哈欠敲开了金灵房门，一进屋就坐下说：“银苍的人头我已叫人送回楼中，我这边还有一些消息要收整，暂时不能离开肃州。待这边杂事处理完，也就半月吧，我要回楼中报任务了，你呢？”

金灵又躺回床上，懒洋洋道：“我不着急回。”

她手里的平香丸还有六粒，足她用半年，她没必要回去。

银雾懂了，点头道：“那你就照旧留在江州，等下一个任务。”

他说着起身，将出门时又回头，看着金灵嘿嘿一笑：“待我回去，少楼主定问我你的消息，你觉得我如何回？”

金灵闻言，掀眸冷睨他一眼：“滚！”

“哈哈哈，我滚了滚了……”

银雾离开之后，金灵又睡了半日，才起身往江州回。

回程不必赶，她累了就停下歇，路过繁华的街巷，她会停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再尝一些街边的小吃，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四日后，她回到江州。

正是金阳将落时，小院门掩着，她抬手推开，见院中静谧，树下摇椅不动，眸光便看向屋舍窗中。

撑开的窗中，只见一袭白衫晃过，再片刻后，裴修的身影便至屋门前。

他一身白衣，俊颜清隽出尘如无暇白玉，却又带着少年的清澈纯粹，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这一刻金灵忽然有些后悔，有如斯少年在家中等待，她竟在路上浪费许多时间，真真是……暴遣天物！

日光金辉穿过廊院，落在门前那片白衫之上。

裴修站在那儿，看着缓缓走近的金灵，和她眼中毫不掩藏的灼灼意味，他眼眸微动，浮起笑意，“姐姐回来了，一路辛苦。”

金灵停至他身前，扬眉轻笑间，抬手勾住他衣襟，轻轻一拽后，在他凑近的瞬间，附他耳畔低问：“你伤……可养好了？”

温热的呼吸带着痒意，两人贴近的距离，和话间的暧昧气息，令他耳畔泛起热，低声回着：“好了……”

言罢，他目光流转着难藏的羞涩，看向金灵，极轻的开口，似是在引诱：“姐姐，要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