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前一天,夜晚,花祭夜院内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照射着屋内。
花祭夜平躺于床,双眸紧锁,一脸郁色。似乎做着噩梦,冷汗直冒。
突然,他睁开双眼,眼眸中满是血丝。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嘴巴紧闭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还在噩梦中还没缓过神来。
片刻,他的眼神才慢慢聚焦,身体也渐渐放松。
他起身走至窗前,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出神。
那夜,月亮也如今夜这般明亮。
那年仲夏,天候尚温,花家避暑之地莲池便成众人最长待的地方。那时花泽楠与花泽言已入元峰岭,府中孩子只余花祭夜与花泽祈这对双胞胎。
这天他们两人同娘亲云馨在莲池避暑,有说有笑,甚是温馨。
花晟下朝回来时便是见到这般情景,只是此时的他心事重重,无法像往常那般同他们说说笑笑。他神情凝重,走到云馨旁边,拉着她便往书房走去。这书房门关上,一待便是一天。
花祭夜原本还嬉嬉笑笑,玩得很是开心,见此情景不由得一愣。然后转头望向他的妹妹,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
而花泽祈在他们离开时,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一丝疑虑。
花祭夜见他们久久不回,就走过去牵着花泽祈的手,道:“我们先回去吧。”
大抵是孩子心性,觉得事情过了就是过了,天大的事都有大人顶着,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第三日清晨,花祭夜起来时,见院外聚集了许多人,当下便觉得奇怪。前去询问,大家却又支支吾吾,半天都搞不明白何事。
他下意识往爹娘的院子跑去,不见人影。又跑往花泽祈的院子,也是空无一人,顿时便觉得不妙。
“三公子,求你救救小姐吧!”
这是突来一婢女,跪伏在地。
花祭夜认得,此人一直在妹妹身边侍候着。
“祈儿怎么了,她怎么了?”
“老爷要赶小姐和夫人走,求三公子……”
话音未落,花祭夜便往前厅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了下来,顺手拦下一个下人,问道:“老爷现在何处?”
“回三公子,老爷现在在书房。”
花祭夜微愣,片刻后便往书房走去。
书房
“老爷,夫人和小姐已经安顿好了。”
管家刚从府外回来,便立即前来书房。
“嗯,安排人今夜宵禁前将她们送出城。”
说罢,花晟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后伏于书案前,正打算小憩片刻。
突然门外传来声音:“三公子,您怎么来了。”
花晟听到后身体微僵,站了起来。
不到一会,那人便破门而入。
“我娘亲和妹妹呢?”
“……”
“你真将我娘亲和妹妹赶走了?”
“何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花晟微怒。
花晟原本就计划着等今夜过去,她们两人出了京城,再同花祭夜讲起。那时他再想阻止,木已成舟,也改变不得。孩子向来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再过不久便会忘记此事。可是现在…怕只怕他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若是她们两人位置暴露,那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花祭夜眼眶微红:“是不是真的?”
花晟没有回答,而是朝外面喊道:“将三公子带回去?”
“爹爹。”
花祭夜突然跪了下来。道:“爹爹,娘亲好歹也是您的妻子,这么多年来,无论贫苦富贵,与您不离不弃。于花家,更是生育有三儿一女,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而祈儿,又是您之亲生骨肉,您从小一直宠到大的女儿啊!”
他的声音中微有哭腔,见花晟微怔,又道:“如今两人皆未有过错,这般逐出家门,爹爹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你而今不过七岁孩童,如何懂得。取舍,是这世上最难的题目,亦是最为之简单的。倘若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让她们这般离我而去。”花晟走到花祭夜跟前,蹲下身将其扶起,边帮其擦拭眼泪边道:“听爹爹的,先回院子。过些日子,我便接她们回来。”
“可是爹爹……好!”
花祭夜很是迷蒙,前面花晟说的那些,他听不清也听不懂。只时听到最后那句,他见已改变不了,便没有多说,就直接走了回去。
花晟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老爷,为何不告诉三公子真相?”
管家方才一直在旁看着,见此,不由问道。
“按他的性子,怕是前脚告诉他,后脚他就跑去皇宫闹腾起来……”
花晟突然一顿,转身对管家道:“你带人跟上去,若是他回了院子还可。若是偷跑出府,便将其拿下,送回院子严加看管。”
管家愣了一下,虽有疑惑,但没问出口,低头道:“是,老爷。”
一炷香之后,管家回来报说已将花祭夜送回院子,并派了两人看守。这时,花晟才松了口气。
入夜,一辆马车从花府后门驶出,沿着小路行驶到城南后街,在一处灯火通明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车夫勒住马后跳下马车,走到院子门前,敲了三下:“夫人,夫人。”
话音刚落,院内便有动静。
车夫往后退了几步,低头相迎。
‘咯吱’一声,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两人,正是云馨及花泽析。
今早从花府出来后,他们就在此处落脚。
上车后,马车再次启程,往城门方向而去。必须在宵禁之前离开京城。
车上备了些干粮和衣服、盘缠啥的。无一不昭示着她们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可能以后不会再回来。
从出事到现在,花泽祈一直安安静静的,仿佛对此事毫不知情,丝毫不受影响。只是在马车踏出城门时,她忍不住掀开窗户的帘子。回望着这一直生活的地方。
“祈儿。”云馨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下带着一丝忧愁,不由得心疼了一下。
母女连心,她何尝不知道祈儿只是故作冷静。
“等这事过了,你爹爹会接我们回来的。”
云馨抱着花泽祈,拍了拍她的后背。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受这背井离乡之苦。
马车沿着大路一直朝西南而行。
暗处的人见马车出城,立即向花府传了信号。
花晟收到消息之后,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此时门外打更之声响起,三响,三更了。子时已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花晟正想解衣而卧,便听到门外嘈杂之声。
“何事?”
“老爷,三公子逃出府去了,并且打伤了两名家从。”
花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当下便派人去请大夫过府治伤,并派了三队家兵出府寻人。
花祭夜一路跑到城门,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城门,只是一瞬间非常想去,到的时候却发现城门已经因为宵禁而关上了。
一时只觉得心头一颤,好像有非常重要的东西,一下子从眼前溜走。想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了的感觉。
他捂着胸口俯身差点跪了下去,双手撑着仰头望了眼城墙,苦笑一声。而后起身往南边跑去。
城南只有一座孤山,甚少人烟。
花祭夜一路从城门跑到山脚下,气喘吁吁地。他看这夜色下漆黑的孤山,咬咬牙跑了上去。
花府的家兵分三队在外寻人,一队在花府附近,一队在城内寻人,一队往城门口而去。
他们几乎找遍了整个京城,客栈、茶舍、酒楼,却仍找不到踪迹。
一直到天蒙蒙亮,回府换队时才发现原来一整晚都在寻找之人,此时却跪在花府门前,大门未开。那人脸色有些苍白,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两人皆极为狼狈,身上衣物都混了泥土。
那队长一看,立即派人禀告花晟。
此时虽是五月,夏日炎热,但凌晨至初阳升起这段时期依旧清凉。也不知这两人在府门前待了多久。
他抱着那孩子,一动不动的。家兵见此也不敢上前触碰,一行人在府门前僵着。
直到花晟的到来。
他一来便见此情景,微愣了一下。片刻,上前去抱着花祭夜手中的女孩,道:“何事如此?”
没有问他女孩从何而来,也没问他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花祭夜似是已经精疲力尽,待花晟过来时便晕了过去,晕前只留有两字:“救她……”
花晟刚从花祭夜怀中接过女孩,见此,立即用另一只手护着他。而唤管家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