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时,已在自己的房间内。他睁开眼睛时有一瞬间的愣神,片刻后回过神来,站起身,往窗户走去,看着外面天色,已经是黄昏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往门口看去,便看到花泽言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厮,手中似乎还端着东西。
“二哥。”
花泽言没理会他,招呼了后面的小厮,将东西置于桌上。
花祭夜在才看清,这端着的原来是粥。
小厮放好后,便退下了。
这时候花泽言道:“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似是疑问,又似肯定。
“是。”
花祭夜没有隐瞒,回程最开始那几天还好,后来马儿累死了,只恨不得自己能日夜兼程赶快些,如何能正经地吃一餐。
“我让厨房煮了点小米粥,过来吃吧。”
花祭夜从窗边走了过来,立于桌前。看着那碗粥,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哥,我睡了多久了。”
“睡?晕贴切点吧。”花泽言冷笑道:“两个时辰。”
“那妹妹她…”
“想问何事待吃完了再问。”
“可是。”
此时花泽言已面带愠色,花祭夜见此,坐了下来,端起了碗,只是到嘴边时却怎么也没胃口。他放下碗,道:“能否晚些再吃,祭夜现在没了胃口,不大想吃。”
花泽言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道:“你想不吃便不吃,我不会说你,爹自然也不好说你,只是你这身子,才背了四妹几步路便倒下。他日战场之时,又如何能指望你披甲上阵,护东旻百姓周全,护得了家人朋友?”
花祭夜微怔,最后那句话,确实让他心头一颤。当年父亲将娘亲祈妹赶出府去,只怪自己太小,力量无法与其抗衡,保护不了她们。而如今又是这般情景……
他又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待整碗下肚后,便听花泽言道:“四妹已经入宫,明日辰时行大婚之礼。”
花祭夜道:“辰时?”
花泽言又道:“你身体尚未恢复,明日便在屋内待着,好好休养休养。”
花祭夜微急:“明日曦儿大婚,不让我参加吗?”
“三餐皆有人送来,且安心休养吧。”
花泽言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又唤人来收拾东西,便要离开。
“二哥!”
花祭夜急忙叫住了他,道:“是他的主意是不是,我想见他,二哥,我要见他。”
“他?他是谁?”
“父亲,我想见父亲。”
“然后呢?见了爹爹之后呢?”
“我想让他答应我进宫。”
“爹爹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他决定的事情有谁能改变的?”
“可是哥哥,我至少也得试试…”话说到这的时候,花祭夜突然停顿了下来,眼神暗了暗,又道:“是啊。当年他也是如此,无论我当时如何苦求。”
花泽言微愣。
当年事情发生之时,他与大哥皆在外求学。府中仅三弟一人,当听到爹爹要逐娘亲和妹妹出府时,他有多孤立无援可想而知。后来爹派人传信,要他们两人立即回府,这才知晓此事。
良久,他道:“暂且休养吧。”而后,转身离开。
那日之后,花祭夜便一直被以休养的名义,禁足于自己院中。除了太子大婚的第二日上朝向皇上请书,驻守浚州将士缺粮一事。
近十天来,院门一直有人看守。期间花祭夜也尝试着出去,皆被看守人挡回来。一次,打算正面和他们起冲突,只是还没打起来,就被花泽言抓了个正着。
看着二哥的脸色变得煞是难看,心里有些畏惧。
“二哥。”
“是想让当年的事情再重演一遍?”
“什么?”
“你这院子是如何变成无人伺候,你又是如何变成不能使唤府内的人的。需要我复述一遍吗?”
花祭夜愣了一下,退后了几步,低头道:“我没有,我没想杀人。哥。”
那年花祭夜七岁,被花晟软禁在自己院内,当夜翻墙而出,刚好被巡夜的两人发现了,与之打了起来。当时花祭夜为了逃出去,想尽了办法,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功亏一篑,下手不知轻重。加之对方见他一个七岁孩童,难免有所保留,竟被他打得一死一伤。
事后花晟虽对他有过惩戒,并令其不得再使唤府内下人。但毕竟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到底还是无法释怀。
“既如此你刚才又在做什么?”
花祭夜脸色苍白:“祭夜只是想出去走走。”
此时两人已进了院里,院门又重新关上。
“当初你若肯安心待在浚州,等陛下召回,同三军一起回来。便不会是今日这般情景了。”
“祭夜性子,哥哥也是了解。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拼尽全力一试。”
自那日后,花祭夜的活动范围扩大至整个花府,可惜还是出不了府。
询问二哥时,他只会说“等大哥回来,禁令自会解除。”
至于大哥何时回来,二哥也没说。
当初在浚州时,听大哥说八月下旬便可回京,如今已经九月了。按照路程,也快到了。
这天清晨,刚到巳时,便有一护卫进来禀告,说:“三公子,公子让您现在去趟前厅。”
这人花祭夜认得,是二哥身边的人。
“可知是为何事?”
“听说是大公子回来了。”
“真的?”
花祭夜听此难免有些喜出望外,毕竟半月未见。问了还未等他反应,便立即朝前厅跑去。
前厅
花泽言刚派近卫前去通知花祭夜,不到一刻钟,便见他过来了。
“二哥。”
“大哥今天到的,还未过府便进宫向陛下禀告军务去了,这会儿估计已在回来路上。”
“好的。”
花祭夜面露微笑,从浚州回来后,还是第一次真正的开心。
他走到花泽言的旁边坐了下来,心想着一会便能见到大哥,嘴角就不自觉上扬。
场面一片静寂,花祭夜正想着事,此时转头望向花泽言,却见他一脸忧愁,眼中没有本分焦距。疑惑道:“哥,怎么了?”
“嗯?没事。”花泽言愣了一下,复而笑道:“今日主帅禀告军务及战况,明天便该封赏三军了。咱们副元帅明天朝堂上可要打起精神。”
“此次战役两位哥哥才是主力,我不过走个过场打打杂罢了。倒也无需准备什么…”
花祭夜犹豫了一下,心中疑惑始终没有问出口。
二人呆坐片刻,便见外面热闹了起来。
“看来是大哥回来了!”
花祭夜惊觉站了起来,对花泽言喊了声后,朝门外走去。
“嗯。”
花泽言倒是沉稳多,没有花祭夜那么激动。不过也站起身来,随着他后面走着。
远远便看到花泽楠的身影,还是当初在浚州时的装束,一身戎装。
“哥。”
“不过半月未见,怎的这般兴奋。”
花泽楠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花祭夜,一脸疑惑。却见花祭夜默不作声,便用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此时花泽言也到跟前,见两人互动,心里有些许失落:“还不是这些天让我欺负了,这才急着找你诉苦。”
“原来是让你二哥欺负了。”
花泽楠宠溺地看着花祭夜,心里倒也没怎么相信。要说府内最疼三弟的,二弟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不过是想哥哥了。”花祭夜摇了摇头,回过头看了眼花泽言,道:“二哥心疼祭夜还来不及呢,岂会欺负。”
场面一度冷寂,花泽言见此,道:“大哥刚回来,还是先入内休息吧!”
“也是,我也得好好梳洗一番。”
三人往花泽楠的松院而去。
路上,花祭夜走于前,花泽楠和花泽言在后并排走着。
大抵是方才花祭夜的态度让他多想,花泽楠扯了下花泽言的衣袖,低声问他:“真是受了委屈?”
花泽言微怔,望着花祭夜的背影,回道:“他回来后就一直被软禁在自己院内。”
花泽楠又问道:“是爹的意思?”
花泽言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大哥上朝回来,怎么不见爹爹。”
“方才殿外时,见刘公公相候,爹爹便让我先回来。想来,陛下与他应是有事相谈,”
“哦哦。”
听此,花泽言脸色更是凝重。
花泽楠问道:“可还有事?”
“浚州之时,大哥为何让三弟先行回来?”
“那日他来求我,脸色过多忧郁。这些年,他在意的实在太少,求人之事更是屈指可数。我想,便帮他这一回,免他会有遗憾。”
“可是哥哥,如此一来…”
花泽楠轻声笑道:“顶多便是让爹爹惩治一番,罚个几天下不来地,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