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寒料峭。
夜晚的苏家大宅格外热闹。
从镇淮王府调拨来的仆妇们,个个膀大腰圆,正一人捏着一把小铁锤,叮叮咚咚的用木板封死门窗。
红艳艳的洞房被封得密不透风。
内院的丫鬟婆子全都丢下手中的活计,跑来瞧新鲜,纳闷地嘀咕:家主这是入洞房,还是入牢房?
“牢房”内,苏祈安冷着一张脸,直.挺挺的躺在喜床之上,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你想什么呢,今夜我在下。”
苏祈安:“!”
颜知渺刚刚沐浴完毕,只穿一件月白肚兜趴在枕间,湿漉漉的长发散在肩后,发尾水珠顺着细柔的腰肢,悄无声息地滑进鸳鸯喜被中。
苏祈安不受美色蛊惑:“我誓死不从。”
颜知渺单手支着半边脑袋,笑吟吟道:“这话听着耳熟。”
苏祈安顿时红透了俊俏的冷酷脸蛋,是羞的,也是恼的。这话……她曾经对颜知渺讲过。
记得那是前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也是她胎穿来的第二十个年头,行完弱冠之礼后,她便正式继任家主之位。
新主上位三把火,她急于开拓新市场,向族人证明自身实力,于是盯上了江湖这块广阔天地,靠着苏家的金字招牌,迅速与各大名门正派打得火热,甚至成为了“八大派第六次围攻魔教”的唯一赞助商。
许是苏家太有钱,八大派的侠士们一路上吃好喝好睡眠好,到了魔教总坛还个个精神饱满,终于在这一回合将魔教打得七零八落,激发出了魔教教徒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抗争精神,冲破战线,当场把她拿下,交由教主发落。
教主很绝色,衣衫胜雪,浅笑嫣然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她,诧异道:“是你?”
“你认识我?”
绝色教主笑容轻柔几许,令她不寒而栗。
后来她得知,绝色教主为了将魔教发展壮大,一直在努力突破“寒枝栖沙”第十层,一旦突破,绝色教主就可以称霸武林。修炼方法简单粗暴——采阴补阴——与极阴之体的女子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为了苟命她只好袒露女儿身,而且正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绝色教主查证后欣喜不已,当即决定与她成亲。
她表面答应,虚与委蛇,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寻摸到逃跑的机会,临走前还很嚣张地留下字条,上书“誓死不从”。
回到江南苏家后,绝色教主没来纠缠,生活顺顺当当的重归平静……原以为会一直平静下去……
直到当今陛下一旨赐婚,她不得不告别爹娘,千里迢迢远赴玉京买下一座豪华宽敞的宅子住下,筹备成亲事宜。
而在今夜,她用喜秤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看到的居然是绝世教主的脸。
愣了十息后,她悟了。
有些人一面是尊贵的郡主殿下,一面还兼职魔教教主。
颜知渺解释说,魔教本称无相太岁教,乃是她母家产业,传到她手上已经是第九代了,接着就让苏祈安乖乖躺下,好好圆房。
苏祈安不肯,颜知渺一不做二不休,唤来仆妇们封死门窗,以此展示强硬态度。
苏祈安冷声道:“你太霸道了。”
“你大可霸道回来。”
“……”苏祈安倒是想,可惜武力值为零,不然她早就跑了。
颜知渺笑意丝毫不减,掌风一挥,红帐滑下:“**苦短,我们不可浪费。”巧手搭上苏祈安颈侧,欲要解开那领口襻扣。
“等等!”苏祈安倒吸一口凉气,“我们还没喝合卺酒。”
“喝了。”颜知渺朱唇微张,欲要含住她鼻尖。
苏祈安抖个激灵:“等等!还没有……没有熄蜡烛……”
“亮堂点挺好。”
“再等等!”
颜知渺捂住她的嘴,眸子里润了层迷离暧昧的水汽,可见在洞房一事上相当投入。
苏祈安改打温情牌:“感情需要慢慢培养,不如我们择日再……那啥。”
颜知渺从枕头下摸出元帕,摁在她胸前:“若这上头没有处子之血,恐怕不好向我父王母妃交代,今夜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你我必须圆房。”
魔教教主果然很坚定。
苏祈安泄了气,认命似的闭上眼:来吧,脱我。
砰砰砰!
有人猛敲窗户。
猛得像头野猪在撞树。
苏祈安暂停圆房业务,撑起身子掀开红帐一角。
是谁在敲打我窗。
窗外的野猪……人儿道:“郡马!不好了!天塌了!”
听声音是护院独孤胜,苏祈安一喜:“真的吗!”
独孤胜:“江湖中的悲风门在今夜发出了一张‘郡马排名榜’”
悲风门来历不详、背景不详,二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中,不图名不图利,单纯喜欢给各行各业搞排名。
上至文武百官,下至三道九流,但凡被盯上的行业,都会被搞得鸡飞狗跳,如今轮到郡马这一行。
苏祈安:“我排第几?”
独孤胜:“第……二十名。”
苏祈安转头问颜知渺:“我朝郡马总共多少位?”
颜知渺拥着喜被坐起身:“算上才加入的你,刚好二十位。”
“我排最后。”苏祈安先是皱眉,接着喜上眉梢,真是天塌了!可以不洞房了!“老天开眼啊。”
颜知渺:“……”
苏祈安跳下床,大步流星的动作仿佛是唐僧逃离盘丝洞,她推了推门,推不开,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颜知渺放她走。
颜知渺不信天底下有如此凑巧的事,派出一直守在门口的婢女银浅,去宅子外头探探虚实。
银浅快去快回,说确有此事,并且带回一则更震惊的消息——倒数第二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偷鸡打狗无恶不作的安阳郡马曹葆葆。
总结:咱们家郡马连安阳郡马都不如。
绝色教主瞬间就有点挂不住脸,她与安阳郡主一贯不和,她的郡马不能被安阳的郡马比下去。
犹豫再三,吩咐仆妇们卸掉所有木板,放苏祈安离开。
苏祈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临走时还是担忧地看向枕边那块元帕。
颜知渺道:“我用指尖血糊弄过去。”
苏祈安将信将疑地去了。
她前脚走,银浅后脚就迫不及待地进了门,捧着白白净净的元帕,手颤抖个不停:“这该……如何向王爷王妃交代啊?”
颜知渺披上寝衣,狡黠一笑:“你告诉母妃,郡马嫌我丑,死活不愿意。”
银浅将她的绝色容颜、清雅风姿、曼妙身段欣赏了三遍,陷入沉思。
.
独孤胜长相媲美黑脸张飞,但粗中有细,提前在大门外备好了暖轿。
月华舒朗,暖轿穿过长街和小路,穿过青石牌坊,停在苏家总号的门前。
苏祈安掀帘下轿,在垂花柱下顿住脚,正正头顶的黑金冠,掸掸赤红喜袍袖口的卷云滚边,踩着粉底靴,一步一从容地跨进门槛。
当即就有婢女捧来五彩小手炉,暖意顺着掌心传遍四肢百骸,苏祈安舒坦地慢哼一声。
踏进议事厅,一身富贵气差点闪瞎十位把头的老眼。
把头们打恭作揖,一口一个家主您可算来了。
苏祈安径直上座,为首的赵把头白发苍苍,歉然道:“扰了您的洞房花烛夜,老朽们真该死。”
“扰得好。”
“?”
苏祈安隐下笑容,恢复以往那张横扫商界叱咤风云的冷脸:“大家先坐。”
落座完毕,大家开始汇报。
“排名榜严重损害了您和苏家的名声,截至闭市,棉布、药材、米粮、胭脂水粉等铺子的订单降了近一成。”
“到了明日,榜单就会传遍玉京周边州府,十日之内必然传遍江南江北,会造成巨大损失。”
“论家世、人品和相貌,家主您何至于排在最后呀!”
是啊,我何至于排在最后?
苏祈安也想不通这点,指尖点点额角,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提议先控制住舆论。
赵把头揪住白胡子:“老朽拙见,当前控制舆论最好的办法是冷处理。悲风门的排名从来有理有据,家主排了最后,容易招来非议和质疑,一旦采取自证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话音刚落,有的把头点头认同,有的把头摇头不语。
苏祈安从容道:“不如我先试着把排名升一升。”
赵把头问:“家主想升多少?”
苏祈安竖起一根手指。
赵把头:“一位?”
“升为第一名。”
赵把头却觉得不切实际:“家主——”
“品牌形象贵如千金。”苏祈安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
赵把头:“首位的争夺一定激烈非常,不如求稳,跻身前十便可。”
苏祈安冷冷的眼风往他脸上胡乱地拍:“堂堂苏家岂有屈居人下之理!”
另外九位把头思量片刻,纷纷表示附议,他们家主最大的优点就是争强好胜,是以话题围绕着“家主排名与品牌形象以及家族荣誉的关系”展开。
不知不觉,东方大亮,一夜未曾合眼的苏祈安慢条斯理的打了个呵欠。
独孤胜领着一众丫环,端进热乎乎的早食和新茶。
苏祈安一口茶水一口糕,吃相缓慢优雅。
“郡马,”独孤胜握住悬于腰侧的惊雷刀,“排名有变化了。”
苏祈安挑了下眉。
独孤胜:“排在倒数第二的安阳郡马曹葆葆升了一位。”
十名把头齐声发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听说……他在小路边捡到一袋钱,把它交给衙役叔叔手里边,叔叔拿到钱,对他把头点,他对衙役叔叔说,叔叔再见。”
原来是当了回拾金不昧好青年,十位把头向苏祈安投来充满期待的目光,家主,你也快去路边捡钱。
苏祈安很不屑,我堂堂江南首富去路边撒钱更合理吧。
独孤胜又道:“永乐郡马的排名也升了,听说昨夜永乐郡主回府路上崴了脚,他背着郡主走了半个玉京城。”
当真是位贴心的如意郎君啊,十位把头认为此举也很有借鉴价值。
苏祈安则发了问:“他们没有马车吗?”
独孤胜:“有,但他们不坐。”
好阴险的作秀。
苏祈安遥望窗外的华日当空和行云万里,冷笑两声,呵呵,愚蠢的秀儿们,你们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
好久不见宝子们,我想死你们啦~
入v前每隔一天更一章哈~主要是收藏偏低,后面不好冲榜
我会发随机小红包庆祝庆祝~大家一起来快活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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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