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肆虐,马儿不经躲闪,被射中了脖颈,嘶声惨厉,扬蹄而落,鲜血很快融入,染红了饱受踩踏雪坑。
危急关头,脑海瞬迂的思路被迫中断,玄凝来不及细想,抓住还在发愣的长公主朝墨云奔去。
身后箭羽不歇,穿山风,破霜雪,呼啸划过耳边,闻声,玄凝皱眉将身前人推倒在地,“别动。”
天覃早就被吓得无法思考,头扎进雪里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听见身后剑刃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渐渐平息,才壮着胆子撅身回头望去。
她仿佛又回到当年血泊中,那身着玄红华裳的男子,握着匕首,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阿父……为什么……”
听到许久未听到的称呼,男人脚步一顿,阴冷而充斥杀意的目光,刹那恍惚过和煦温柔的眸光,“沛儿……”
可光芒转瞬即逝,在一声低唤后,男人蹲下身,沾满血迹的手抚上她的纤细脖颈,倏然紧握。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母君,心肠太冷,行事太绝。”
彼时尚且年幼的天覃,不懂一向温厚谦谆的父后为何性情大变,要将夺人性命的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恐惧布满身后脊梁,惶惶而怔睁的圆眸一滴泪缓缓落下,“母君她,做了什么……”
“你的好母君,下旨屠灭了我的族人。”
男人接住了从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指尖辗搓,冷冷笑道:“沛儿怕死?”天覃咬住下唇点点头,“阿父,这里面一定有原因,你先放开我,我去找母君问问……”
“原因,真相……呵,不重要了。”
锋刃抵住了娇嫩的皮肤,男人收起了嘴角弧度,看着鲜血流出,眼底浮现的绝望与复杂神情交织,情意占几丝,恨意便占几寸,“我和她,早就回不去了……”
“阿父……”
“殿下,殿下!”
无论玄凝怎么喊,身后始终没有回应,又一轮挥砍下来,剑柄攥在掌心隐隐出汗,不等粘连,就被冷气侵袭透干,眼看着白霭雪地里有银甲驾马前来,气得她不管不顾骂了一声,拎着天覃衣领强行拽起来,抿唇发哨,四处奔逃的墨云即刻转向赶来。
“殿下,抓好缰绳!”
天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抱到了马上,不等坐稳,一支鹰羽长箭一路风驰电掣,直冲她后脑射来。
“墨云!跑起来!”
玄凝正要撑身上马,见状立即用手中剑脊拍了拍马腿,墨云收到指令瞬间冲了出去,箭矢扑空,扎进了身后松软的雪地,天覃抓紧了缰绳喊道:“等等,你怎么办?”
“管好你自己!”玄凝没工夫感慨她良心未泯,积雪挤压的咯吱声越来越近,她一回头,便见黑马银甲踏白尘,架长弓,翔雪英,三箭齐发,一支冲着她,另外两支,则冲着马背上的天覃。
走漏消息的人是想让她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想让她背负保护不周的罪名,玄凝不得而知,脑子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踩着被踏实的雪地,下腰躲过针对她的箭矢的同时,顺势只手撑地,扬身一个后空翻将空中飞速划过的长箭踢转方向。
靠近膝盖位置的小腿有鲜血缓缓渗出,印染在划破的棉袴上,玄凝丝毫没有注意,下落后架势防备,冰冷目光扫视一圈,对方大约数十人,应该是由精锐组成的侦查或探路小队,若是能抢到一匹马,也并非无法逃脱。
方才同时射出三箭的人,脸上戴着一个骨银面具,模样看起来,像是沧灵国信奉的神兽狼鹫。
书中记载,一般沧灵骑兵只能佩戴狼面或鹫翼其中一种,只有经女真王授封的人方可佩戴狼鹫装饰,此人能够佩戴在明显位置,身份定是非同小可。
擒贼先擒王,玄凝眉尾一挑,装作要进攻架势,伺机冲出包围,侧脸余光观察,马背上的人蠢蠢欲动,共同看向了戴着狼鹫面的人。
“你们不是她的对手,去抓逃走的那个女人,要活的。这个人,交给我。”
“是,萨耶大人。”
她们说的是沧灵地界的语言,玄凝没有听懂,只是听见对方首领仿佛是个男人声音,心下略略惊讶。
区区一介男子居然可以被女真王赐予神面,看来,沧灵国的男子地位远比书中所说的高。只是玄凝来时从未听说或看到过,沧灵有男子受封的消息记载。
此人很可能是新王手下的人,且军中地位同她相仿。
见小队绕过她朝远处身影追去,玄凝脸色一变,皱眉想要追过去,她刚迈出一步,就听见拉弓的声音。那个狼鹫男子又在瞄她。
玄凝将计就计,在箭矢即将到达的时候,逍风上挑,鸿羽踏雪而无痕,身影瞬息出现在马下,但对方反应同样迅速,见身影突然消失后,随即拔出了腰间弯刀,余光尖锐冷冽,下手毫不犹豫。
“铮——”横肘用甲胄挡下了挥劈,玄凝只手握住对方的长靴,抬脚狠狠踹在了马肚上,黑马受惊跳着挪移,她也顺势将人拽下了马背。
男人一个翻身半跪在雪地中,玄凝不等他稳住身形,腿风横扫,扬起半边银沙,那人前滚躲过,玄凝躲闪不及,悬空的脚还未落,他猛地抱住她的腿,将人放倒在地。
好在身下是快要没过膝盖的雪地,被扑倒后,玄凝迅速抬腿朝着身上踹去,萨耶冷哼一声,掰着她的腿将腰身重量压了上来,弯刀在手里转了半圈,抡圆画弧,斜斜朝着她的脖颈刺去。
温热的血顺着刀尖滴落,浸染她脸上一直戴着的挡风面帷,重明浴血,暗纹尽现,玄凝握住了刀刃,杀意伴随寒光接踵而至,“就凭你一人的力量,想杀我?”
“重明鸟,你是谁?”面对有几分熟悉的眼睛,萨耶微微皱眉,想要扯下身下人的面帷确定身份。
他的琼官话说的并不好,见他伸手玄凝冷笑着用腿绞索住他的脖子,在他扶手想要推开她时,腹部以背为支点发力,眨眼功夫翻身将人坐摁在身下。
“我是谁你一会儿下去就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弄清楚你是谁。”
此人听得懂她的语言,想必他一定是听见了她唤天覃为“殿下”,才让手下人去追她。
身下人还想反抗,玄凝夺过他手里的弯刀,一击刺进了他脸上的银骨面具上,向上挑拨,“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耽误我的时……间……”
狼鹫面具下的那张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她出征前,夜夜相见的羞愤脸庞,又是她出征之时,省去万般不舍的面容。
“棠宋羽?”
跳动的心声仿佛错了节拍,玄凝怔在原地,薄唇翕张,眼底惊讶又迷茫,“你怎么在这……”
萨耶皱紧了眉心,趁着她发愣的机会起身反击,但奇怪的是,她完全没有打算抵抗,被他抱摔在雪地里,脸上居然还挂着浅浅笑意。
“你……什么?”笑字怎么说,萨耶有些忘了。
不可能是棠宋羽。
他没这个本事。
玄凝紧紧盯着他的脸打量,眉眼,鼻子,嘴巴,眼下的浅痣,每一处的位置,轮廓,都一模一样。
究竟为什么,就算是棠宋羽在外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孪生兄弟,也不可能相像到判若一人的程度。
“啊——救命——玄凝——救救我——”
远处传来长公主呼救,她被人追赶着又跑了回来,趁他回眸,玄凝捡起逍风,起身追着黑马一跃而上,萨耶见到她骑自己的马,连面具都不曾捡起,立马扑上去握住缰绳。
“下来。”
“……”玄凝闭眼咬牙,给了他一记肘击,也不知是打到了哪里,反正缰绳是松开了。
她夹着马身催促,寻着声音一路赶去,身后被她一肘击倒在地的萨耶缓缓爬起,捂着滴血的鼻子,弯腰捡起了面具。
银质面具被扎了个凹坑,萨耶拿在手中,回头望着离去身影,眼底上涌的戾气渐渐将浅墨吞没。
就不该留有余地。
鹰哨声尖锐,追赶天覃的银甲骑兵闻声加速,欲前后包抄,但雪地中看不见的阻碍甚多,凌乱脚印交相重叠,速度只减不增。
玄凝追在一行人身后,身下纯黑骏马像是知道她并非主人,总想着掉头回去,被她握紧缰绳,强勒直行后,还不爽跳起,一个劲颠她。
“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主人杀了,再把你剁了熬汤。”
好马具有灵性,这匹马儿也与墨云一样,活得跟马精似的,感受到威胁就不再故意颠她,气得玄凝冷笑一声,“倒是能屈能伸。”
驯服了烈马,玄凝总算能心无旁骛,握缰俯身疾驰,腾空跳过障碍,靠近时贴的极近,对方毫不设防,被她一剑扫到马下,听见动静,前面的几人立即回身开弓撒放,速度堪称行云流水,仿佛身处平坦地面而非马鞍之上。
精准度与速度同样惊人,玄凝斜身挂在马身险险躲过,她放缓了速度,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去够摸无主奔马身上挂着的长弓,得手后,目光落在黑马身上的箭囊,她随手抓了一支架弓,回身迅速,虽短暂的一瞬,却也足以让她捕捉到人脸。
铁箭穿洪风,不等确定结果,玄凝再次拉弓速射,一连七箭,均未射下一人,而箭囊已空,寒风带来低声嘲笑和行进利箭,回眸时,众人脸上瞬间绷紧,慌忙勒马急停。
前路是断谷裂口,天覃驾着墨云驶到崖边猛地急转,沿着裂缝边沿奔跑,而被分散注意力,紧跟在身后来不及缓冲的沧灵精骑便没有她这般好运,连人带马摔了下去,惨叫声回荡在山谷中,也回荡在同伴与敌人的耳边。
“哼,让你们追我。”天覃到底是心大,回头骂了一声“活该”,然神天在上,下一刻,她便遭了口舌报应。
崖边的风本就更盛,雪也瘠薄,马蹄铁踩在结冰的岩石,倏忽打滑难以控制,天覃握着缰绳,却不知如何阻止向下滑落的趋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朝着裂缝摔去。
“玄凝!”
她是彻底放弃内心挣扎,把玄凝当成了救命稻草,掉下去的时候还要撕心裂肺喊人姓名。
玄凝正忙着与化悲痛为战力的沧灵骑军周旋,听见呼唤,离远不见人影,却只见墨云勾着脖子往下看。
她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
完了,真要灭族了。
意识到长公主掉了下去,玄凝一身热汗都吓得冷却,放倒手里的人后,连忙赶到崖边向下看去。
她一探头,只见那福大命大的长公主踩着石峰,手扒着嶙峋突起的石壁,正尝试爬上来,见她过来,立即递手道:“快,快拉我上去。”
与此同时,身后的沧灵军也追了过来,熟悉的弓弦紧绷声传到耳中,玄凝站在崖边长舒一口气,垂眼望着长公主道:“没死就行,原地坚持一会儿,我先把人解决了。”
“什么?!”
天覃还想多说些什么,但玄凝说完就走开,同时视线里倏忽多出了几道狭窄残影,知是敌人在附近,她立马合紧了嘴巴,连急促的呼吸谨慎再慎。
日光不知何时爬上了山坡,飞雪与金光同洒,利刃摩擦碰撞出花火,纷乱声势一阵阵传到耳畔,天覃小心挪动着身子,她掉落的距离并不远,这也给了她自求生路的希望,只是她刚从崖边探出脑袋,有人敏锐地发现了她,立马放弃与玄凝纠缠,持刀朝她扑来。
“尼古利!萨耶大人说要抓活的!”
“她害死了我媫姆!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她们说的话,天覃一字未听懂,幼年的经历使她对恨意衍生的杀意格外敏感,见人来了,立马踩着石峰又爬了下去。
尼古利恨不得削了她的头骨做护额,临近却被那将近一丈高的距离阻隔,正当天覃为自己的灵活反应沾沾自喜时,尼古利决然转过身,弯刀回鞘,脚踩着凹凸不平的山壁向下移动。
“这么想杀我?”那张华贵的脸上重新恢复慌张,左右望不见落脚的地方,而身影已至,情急之下,天覃只得拔出了一直别在腰间当摆设的匕首,朝尼古利裹着厚厚皮靴的腿上刺去。
她刺的毫无章法,且因害怕掉下去,出力甚微,连牛皮都没有划破,顶多是更加惹恼了尼古利,抬腿往她脸上踹去。
再次听见惊呼,玄凝心是麻木的,说了让她原地待着,她就非要探头刷个存在,也不知道天家有多少吉人命数够她霍霍。
“以前的沛儿,最积极练武识学,小小年纪就将为陛下分忧挂在嘴边,教辅她的老师无不夸赞她有治国抱负,若学以继日,她日定是明储。”天英话语一顿,转而低落,“但自从那件事后,一切都变了……”
“那件事?”
“你听说过顷月坊吗。”
怎么可能没听说,据玄遥的所述,身隐杀人而无形无踪,成亲当日,对她下飞蛊的人多半是顷月坊的杀手,而时至今日,她依然没有找到那个杀手的下落。
“十年前,它的人渗透进后宫,教唆了朕的枕边人,也就是沛儿的父后,血洗东宫,沛儿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夤夜时分,身处御书房中的谈话在当下浮现,扳手卸力,玄凝于空档时间中得以喘息,撇下倒地不起的沧灵军,转身朝崖边走去。
长公主那张脸可谓是命运多舛,被她划过一剑,又被沧灵军踩了数脚,好端端泛着寒红的脸,硬是被气得铁青,白里透红,红透黑。尤其是看到她像没事人悠哉出现,那人沉着的嘴角简直是掉进了墨缸。
天覃咬牙忿忿道:“玄凝,杀了她!”
玄凝挑眉,长公主是否具备治国才能,她心存犹疑,但她肯定,长公主具备发号施令的无知底气,如通人性的骏马一般,能屈能伸,而这样的人,注定要被万民簇拥,被有心之人利用。
“你发什么愣,本宫命你杀了她!”
昔日仇恨,玄凝不曾忘却,却也在那双凤眸燃火的灼华眼中,弯唇笑道:“是,殿下。”
她刚要出手砍断那人的手指,身后又响起了讨厌的声音。
“住手。”
北风吹得骏马黑尾飘逸,男子略有些干枯的长发也飒飒飞舞,手上弓箭虽瞄准了崖边半跪着的女君,却因出于某种威慑作用迟迟不松。
不能回头,玄凝内心不断暗示着,余光却忍不住往后瞄。
要是棠宋羽也身穿玄甲,策马拉弓,大抵也是这般模样。
可他身上是沧灵银甲,腰上挂的是沧灵神兽面,说的更是她听不懂的沧灵官话。
他不是棠宋羽。
肯定了心中结论,玄凝收起多余心思,斜斜冷道:“你若放箭,我现在就送你的人下去。”
爬起来的沧灵军向马上的男子痛诉着同伴如何惨死,来自熟悉面庞的冷漠眼神望过来,玄凝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嘀咕——棠宋羽何时这样看过她。
架着的弓箭纹丝不动,萨耶听完手下人的话,箭矢对准了玄凝的脸,咬字生疏,话语如宣判般沉重肃穆。
“她活,你死。”
顶着棠宋羽的脸让她死,玄凝的脸色从阴云转到了暴风雨,放箭的同时,身后响起一声急促提醒,“小心!”
像是处于默契,或是无法察觉的暗号,本该在悬崖边上的尼古利攀爬上来,一把擒住玄凝的胳膊按在身后,钳制她的行动。
长箭疾啸,玄凝来不及咒骂,慌忙低头,电光火石之间,箭矢划过脸边,将系在脑后的面帷从中截断,猩红的黏液沿着耳轮廓,缓缓砸在玄甲上。
“呵。”
愤怒到达一定程度,化作唇边一声嗤笑,玄凝猛地甩身从她人手中挣脱,剑锋划过胸前银甲,继而上挑抵住了尼古利的喉咙,挟持着挡在身前。
“不如这样,我活,你们死。”
“……”
雪花沾染的长睫扑扇,萨耶拦住了要放箭的骑兵,下马孤身朝她走去。
他手里还握着长弓,玄凝警惕地盯着他的脚步,后退道:“你要做什么?”
“我救她,公平交换,你,放人。”
“救?你们沧灵可真是热心善良。不过……”
寒刃逼近,玄凝冷然道:“我不相信你,如果你想让她人头落地,尽管再靠近一步。”
风中带来一丝血腥,萨耶皱眉停伫,似乎是在想要如何用她能听懂的语言,表达自己只想救出同伴,但不等他开口,崖边忽然传来颤颤巍巍的声音。
“别废话,把人放了,我快,撑不住了——”
她可真会给自己拆台,玄凝撇了撇一侧嘴角,眼下将手中唯一筹码交出去,即便他真的遵循约定将人救上来,等待她们的,只会是沧灵骑兵的箭雨。
受伤的耳朵还在隐隐发热,玄凝回头看了一眼,对逐渐靠近的男子笑道:“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
“玄凝你在干什么?我快掉下去了——”
“萨耶。”
像是不知道为何会脱口而出,男子说完,眉间又莫名浮现懊悔。
“萨耶,我记住你了。”
玄凝放开手,用力将人往前踹去,随后在萨耶惊疑的目光中,纵身跳下了悬崖。
“玄凝你个疯子啊啊啊——”
逍风斜插进风化的岩石缝隙,发出刺耳的尖锐沙声,最终卡住在未能破开的突起。半遮不遮的面帷挂在脸上,被上涌的寒风掀起吹走,露出一张写满不耐烦的冷俊面容。
“闭嘴。”
天覃搂紧了她,嘴里依旧骂道:“疯子,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你想跟我共赴黄泉,我可不想跟你死在一处。”
玄凝抬眼望着赶来的萨耶,他手上蓄势待发的弓箭正对着自己,只是不知为何,他有所迟疑,连带着眉宇都染上了不明困惑。
真是,太像了。
“你这张脸,果然应该戴上面具啊。”
放弓的手停滞了一下,随即箭矢连发,赶来的尼古利和沧灵军肉眼只看见谷中雪地里,有影子一晃而过。
“居然没死……萨耶大人,我去追她们。”
“不用追,这一带山谷地形复杂,且常有狼群出没,她们脱离了队伍,没有马匹,没有半天根本走不出去。”
“那人身手过于厉害,连萨耶大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就算是碰见狼群,遭厄难的也只会是狼。”
“多说无益。我们如今是萨耶大人的部下,应当听从他的命令。”
几人将目光投向了萨耶,他一言不发,低头望着身影消失的地方,像是陷入某种情绪当中神游未归。
“萨耶大人?”
半晌在人声追问下,萨耶才收起了弓箭,回眸道:“她受了伤,血腥会引来猛兽。”
“看来萨耶大人的想法与我一样,我们与其绕路下去,还不如去看看阿吉托特的黑鹫部队战况如何了。”
“可我媫姆的遗身还在下面!”
尼古利吼完颤抖着肩膀,跪地放声大哭,一旁的沧灵军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上前安慰的打算。
“你的媫姆,是为国而死。”萨耶半蹲下来,将面具递了过去,“沧灵神会记住她,神的子民会以她为荣,而作为神的守护者,你应该感到自豪。”
“现在,戴上面具,不要让神听见你的眼泪。”
银与骨熔嵌的狼鹫面具戴在她人脸上,在日光下泛着星星白点,萨耶盯着挂在崖边飘动的沾血面帷,片刻后起身上马。
“萨耶大人?”
尼古利摘下面具,却只看见一个渐远的身影。
寒风灌入鼻腔,刺痛了面颊上的伤口,萨耶的脑海里却全是那人掉下去后,被猎风吹落面帷而得以露出的脸庞。
那张脸,他在梦中见了无数次。
“玄……凝……”
扑通。
萨伊尔摸上自己的心口,刚刚那一声生疏的发音模仿,他的心跳,仿佛静止了一瞬。
沾血的面帷迎风藏起了身姿,安卧在温暖的胸前,充盈着每一次跳动。
若梦境里的人与现实开始重叠,他想,那一定是神的旨意。
本章私设
媫姆:与“阿媫”类似,都代表着母亲的意思,只是“媫姆”在沧灵不单单只用来称呼母亲,还会用来称呼比自己年长,但关系亲近的女性或者姐姐。
萨耶和棠宋羽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呢?看下去就知道了。
小提示:都是S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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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Chapter.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