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的她 第6章 蒙稚渐起

还不到八点半，陆续有人来换装。统一到地下一层更衣打扮。先是从盈心这里确认身份、拿号，再到飞飞那按号兑换服饰。另辟了两处换衣间，男女分开。路线分流，也算井然有序。

花鸽和甲申、乙木则在门口迎宾。只见三人都已换好装，花鸽和甲申二人穿的是宋制常服，一男一女，十分养眼。乙木则着一身长衫，戴着圆形眼镜，站在另一侧。嘻嘻哈哈地在门口站着。

园子里，红雨、永姝、墨香三人则分别在「清风亭」、「朗月阁」、「听香堂」接待玩家和讲师。玩家的段位实际上和讲师相当，唯一的区别在于玩家没有正式拜师，未来也不会收徒。

回廊下、凉亭上则是聚集着身穿各色服装的新手，不管男女，身上的服饰和手上的道具均配套完备且讲究。比如扇子，不同时代的服饰搭配的扇子款式是不同。汉制常服，配的是羽扇或者纨扇；隋唐宋三代的服饰搭配则以团扇为主；明代的服饰中男子配的是折扇，或日式折扇。对于所有新手来说，“破冰行动”是他们的第一次亮相，全新的服饰、道具，能够帮助他们更好地进入角色。在玖號馆，没有人会去关心你是做什么的，也没有人关心你有没有钱，人们关心的是你所代表的符号是什么？每一个人都专注在此时此刻的任务当中，那就是尽快适应自己的符号，并找到队友。

只听有鼓声震天，密集得像是一阵鼓雨，众人先是侧耳倾听，接着又是咚咚咚三下鼓声，好像是从水上的戏台传来，循声望去，戏台中间摆着一座大鼓，大鼓前有一男子身着黑色长袍，手里举着两支一米长的鼓槌，接下来咚-咚-咚又敲了三下，声音更大、节奏更慢。于是众人的目光均聚焦到这戏台上。

接着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只见一位旦角扮相从戏台左侧的回廊，莲步款款穿行到戏台，唱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腔调软糯、身段柔美、顾盼生辉。对面来的正是杜丽娘，唱着游园一阕，不禁令人心醉神迷，。

此时戏台的右侧打出完整唱词：

《牡丹亭游园》

【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醉扶归】你道翠生生出落得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一曲唱罢，杜丽娘作揖退场。周围的人皆连连赞叹。有姑娘说，相比之下我就是个男人啊。正说着，只见方才打鼓的男子又重新站到戏台中央，宣布：

接下来，我们将开放「清风亭」、「朗月阁」、「听香堂」供各位赏玩。

戏台右侧打出一段字

「清风亭」

主持：菊仙老师，玩家梅斗

助教：红雨

关键词：点茶

「朗月阁」

主持：子演老师，玩家衣岚

助教：永姝

关键词：清供

「听香堂」

主持：世东老师，玩家允恬

助教：墨香

关键词：听香

男子继续说道：

“请各位按事先预约的号码，有序进入对应门下。”

说罢便退出戏台。

回廊上，新人们在义工的指引下有序行进着。

昨天在怀表上，飞飞选的是「听香堂」，于是顺着路线，直接往「听香堂」去了。

进门之后，只见「听香堂」内，早已预备妥当。共设立两列长桌，每桌正席12位、副席15位。世东老师和玩家允恬分坐两边席首。面前各摆放着三款香炉。香炉前放有两排云母片，共计12块，另有香盒、香具各一套，还有一碟金瓜子。墨香站在身后，身旁有一个炭炉，火已经点燃。

新人按号依次入正、副席。每人面前各放着一张小方纸、一支笔。所有人入座后，世东老师轻轻摇了两下手里的铃铛，示意安静。

接着清了清嗓子说道：

“在我们的香席开始之前，我先简单说两句。今天我们的人数比较多，所以特意分成了两组，分别由我和玩家允恬各带一组。每组由正席12位和副席15位组成。分正副席只是为了方便助教行香，其余并无两样。你们每人面前都有一张纸和一支笔，可以将纸折一折，这张纸是给你们做小抄用的，也就是可以在纸上做标识，以防万一记错了。”

世东老师的小幽默让在场的人松了一口气，不像刚坐下来的时候那么拘谨。

看大家稍微放松了一些，世东老师面带微笑继续说：

“估计有人会问，香不是用鼻子闻的吗？怎么还能听？我们说‘闻’这个动作的时候，大多数是趋于‘主动’，你体会一下，鼻子可以开合，选择性地闻味道，当你想闻的时候是可以闻的，不想闻其实也可以不闻，屏住呼吸是不是就不闻了。而‘听’这个动作则趋于‘被动’，韦应物有首诗写到：‘万物自生听，太空恒寂寥。还从静中起，却向静中消。’ 所以不是简简单单地闻一下味道，而是要发动全身心去接收信号。这是所谓的‘听’。”

世东老师停下来喝了口茶，似乎是有意给在场的人留这么几秒的时间来理解他刚才说的话。然后才又缓缓开口说道：

“中国人对待香没有日本人那么多的礼仪和规矩，这是两个民族各自的特点，并无高下优劣之分，反而丰富了‘香’的可能性。咱们今天的重点任务是用心去体会‘听’这个字。如果说我能传授你们什么武功心法，那就是通过‘听’来带你们入门。”

世东老师示意墨香点碳。继而对着所有人宣布：

“我们今日的听香会正式开始，请大家闭上眼，静坐五分钟，凝神静气，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此时此刻。”

接着，玩家允恬敲了三下水晶钵，在水晶钵的声频震动之下，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静坐也变得不再枯燥无味，而是把外放的心神往回收，此时，明显感到堂内的气场聚集在一起慢慢往下沉，而不像刚才那么散乱轻浮。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五分钟里做到心神回收，也有人偷偷去看周围的人，当两个睁着眼睛的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又互相躲闪。这一切世东老师都看在眼里，然而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对他们微微一笑。因为他理解这是人性。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飞飞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静”。猛的一下，她想到了那天买回家的那本小册子，好像封面上写的也是一个“静”字。翻开是：“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后面写着什么，当时还未来得及翻看，就睡着了。对于这些看似简单又云里雾里的文字，最好的功效就是催眠。所以至今书还扔在床头，快一周了，也没再翻开过。就在自己迈出“听香堂”的那一刻，心头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静”字，这两个小时，最大的体会就是专注，在世东老师的引导下，抛开杂念，只需专注在眼前的这一缕香气，不用力、不外求，“万物自生听”。

飞飞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到花鸽正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花鸽关切地问。

“没事啊！怎么啦？”飞飞一脸疑惑地看着花鸽。

“那我跟你说话，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花鸽嗔怪道。

飞飞回想自己刚才估计没注意。一旁的花鸽又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话。

“我看你是得了金瓜子开心过头了，哈哈。世东老师的金瓜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的。我刚才偷看了一下，你真的很投入诶。为什么我就投入不进去呢？”花鸽羡慕地看着飞飞。

飞飞这才想起来最后世东老师将五枚金瓜子分别送给了五位新手，飞飞也在其中。看着花鸽羡慕又懊恼的样子，安慰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得到了金瓜子，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可能是因为之前没有接触过，所以更容易投入吧。”

花鸽不屑地说：“我就是被世东老师的美貌吸引了。不然我也不来「听香堂」。哈哈哈”

两人边说边走，碰到了刚从「清风亭」出来的甲申和从「朗月阁」出来的乙木。

花鸽把飞飞得金瓜子的事又跟二人说了一遍。

这时，盈心见四人在这嘻嘻哈哈，便走了过来。对花鸽说：“你男神今天怎么样？”

花鸽一脸傲娇地说：“还能怎么样？肯定是完美啊！简直不要太完美！搞得我一直在偷看他，没办法专心品香。所以金瓜子就让飞飞得了。世东老师真的是盛世美颜，就算没有金瓜子，我也会跟着他。不然我的良心会痛的！”说着一边还捧着自己的胸口，假装很痛。

乙木吃瓜群众一般附和道：“就是！不然天理难容！”

众人哈哈大笑，又说了会闲话，分成两拨，各自散去。

飞飞跟着盈心到地下一层，把送回来的服饰、道具打包收好。路上闲聊，盈心说这金瓜子可是按一比一的真瓜子做的，而且是足金的。看着好像没什么，其实是很重要的一个信物。有了金瓜子，之后拜师也有助益。最后又提醒飞飞收好。

等回到地面的时候，见「清风亭」还有人在走动，于是盈心带着飞飞便往「清风亭」走去。等快走近的时候，看见亭上除了世东老师和玩家允恬外，还有菊仙老师和子演老师也在。

菊仙老师坐主位，盘着发髻，身裹丝质旗袍，旗袍上花案淡雅，衬得更加娇媚，与年轻女子相比，多了一层成熟韵味。说起话来，声音清亮又不失沉稳。

见盈心来了，菊仙老师便招呼让座。盈心赶忙代表主人向在座的各位道谢感恩。这一场活动下来，前前后后大家都忙活了有半个月。

菊仙老师的眼光落在飞飞身上，打眼看了一下，对盈心说道：“这姑娘不错，看着温婉，有书卷气。你们从哪找来的？”

盈心赶忙把飞飞介绍给各位老师和玩家，开玩笑说是自己送上门的。

一旁的世东老师也补充说：“确实不错，还得了我的金瓜子呢。”

飞飞恭敬地谢过几位老师的夸奖，心想，其他两场自己没参加，等明天看看「番外篇」。

亭上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天黑了。盈心尽地主之谊，邀众人一起在「清风亭」简单吃了晚饭，便各自散去。

走出玖號馆，只见月亮正高挂在东边，林子夏穿过网球场，往家走去。到家的时候快十点了，家里的猫一天没见她，饿的喵喵叫。这俩宝贝猫咪，猫粮也不怎么吃，就等着回来喂鸡胸肉。林子夏回想这一整天的所见所闻，越发觉得这个玖號馆有意思。睡前，看见床头躺着那册《静》，想起自己白天的体验，于是强忍睡意翻了两页。没一会儿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