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月将布包背在身后,跟着谢庭衍走在这个年代的街道上,大概是心情好,她竟然还有心情欣赏周围的一切。
街道两旁有不少高大的榕树,只是这些树与其说是在街道边,不如是种在那些街道两旁的屋子前,那些房屋大多都低矮,连店铺也少得可怜,完全看不出几十年后钢铁森林的影子,却带着这个时代独有的韵味。
在谢庭衍停下来时,盛明月跟着停下了脚步。
她好奇的看向前方,前面是一个招待所,她瞬间明白了谢庭衍的意思。
但明白归明白,她却没有向前走去,因为她刚才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了原主全部的私房钱,五块八毛钱,这个时代的钱再值钱,这五块八毛也花不了多久。
她垂着脑袋不看他:“有没有不花钱可以住的地方?”
她问完后,等了等,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不由得抬头看他。
他正低头幽幽的看他,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太阳西垂,倔强的留下残余的光,天边云霞绚烂,有种耗尽生命后绽放的美,而他站在云霞下,染上云霞的瑰丽,像寂静山林的一潭幽水,水面是云霞下的五光十色,水下却依旧幽深沉静。
盛明月就这样对上他幽深的目光,许久后,他先一步打破平静:“走吧!”
她竟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点暗藏的无奈,随后开心的跟在他身后,就差蹦蹦跳跳了。
因为心情好,她玩心起,在旁边踩着他的影子,在他侧头看过来时,她立即跳出他的影子外,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不算偏僻的地方,谢庭衍拿出了钥匙,打开那扇木门。
盛明月眨眨眼,这是他的房子?
但他家不住在这里呀,他家就在机械厂家属院旁边,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会儿谢庭衍已经打开了门,盛明月通过打开的门看进去,里面是一个有些大的屋子,屋子里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挨着门口的是一个煤炉,煤炉旁边是放着锅碗瓢盆的碗柜和蜂窝煤等东西,屋子里则是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电风扇等东西的尸体碎片,都是残得不能残的东西,堆放在一起,让这地方像垃圾场。
谢庭衍带着盛明月进屋,她进屋后才发现,这间大屋子还连接着一个小屋子,谢庭衍站在小屋子门口:“你暂时住这里。”
这间小屋子竟然连门都没有,一眼都可以看清楚里面,只有一张靠着小窗户的床和一张桌子,于是几乎所有物品都放在这张桌子上,几套日常穿着的衣服,搪瓷缸子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
东西挺少,但摆放得很整齐,和外面乱七八糟的堆放形成鲜明的对比。
盛明月忍不住想,和他这个人一样,看着很凶很不好惹,但其实内心柔软又善良。
盛明月点点头,走进这间屋子里,谢庭衍没有走进去,直接转身走开了。
她则走到床边,坐在铺着草席的床上,其实这屋子一看就条件不大好,虽然是青砖黑瓦房,但一看就存在多年,她坐的床更是看着陈旧,草席下垫着的是稻草,草席的边缘也破了好几个口子,但她看着这个连门都没有的小房间,心情是说不出的愉快。
这房间再小再简陋,也是秦先生住的地方,周围都是他的气息,让她十分有安全感。
真奇怪,她穿越到这里,和秦先生也是刚认识,可有他在,她好像就真的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认定了他不会不管她,认定了有他在的地方,自己就能好好的生活。
她坐了一会儿,将背着的布包取下来,放到了床上,然后打算出去,就在她走到门边时,有人跑进了外面的屋子。
“衍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来人嗓门洪亮,跟拿了大喇叭似的,让盛明月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为什么,盛明月停下了出去的脚步。
褚荣用力拍了拍在煤炉前用木条点燃蜂窝煤的谢庭衍:“听说你和那张芸芸在处对象,是不是?”
谢庭衍抬眼瞥了眼眼睛放光的褚荣,没有说话。
褚荣一点不介意好兄弟的态度,嘿嘿一笑:“厉害了,我的衍哥,连人家准大学生的未婚妻也被你抢了过来,你就是这个。”
褚荣对着谢庭衍比了个大拇指。
褚荣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外面那些人把这事说得特别难听,有说谢庭衍这个臭流氓欺负了张芸芸,张芸芸失去了名声,没办法,只能委曲求全说和他在处对象,谢庭衍真是害人不浅的大流氓。
当然了,只是一部分人这么说,因为盛明月表现出来的态度,更多人说她像那个林青秀一样,被谢庭衍这个臭流氓哄骗了,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跟喝了**药似的,不要方远博那个准大学生,竟然跟他这个臭流氓混在一起。
大家说起盛明月,都要摇头感慨,说她一手好牌打坏了,明明可以跟着方远博吃香喝辣,偏偏和谢庭衍搅和在一起,以后有她后悔的。
但褚荣作为谢庭衍的好兄弟,他只觉得谢庭衍厉害得很:“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张芸芸搅和在一起的,真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谢庭衍心里一动,想着,其实他也有点想问,他怎么就和她有关系了。
他摇摇头:“别乱说话。”
“这里又没有外人,要是有外人,我肯定不会这么说话。”褚荣嘿嘿笑。
谢庭衍盯着褚荣不说话。
褚荣被谢庭衍盯得笑不下去了,到底是朋友,有点察觉出谢庭衍的意思了,他心里一跳:“不会吧,这里真有别人?”
作为这个“别人”,盛明月纠结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那个……有多余的杯子吗?我想喝点水。”
褚荣看到盛明月在这里,惊得跳起来,他脸色夸张的看了看盛明月,又看向谢庭衍。
盛明月被这么看着,也局促起来,有些后悔自己走出来了:“没有也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渴。”
盛明月说着,又躲进了小房间里,并在心里做着决定,这一次自己怎么也不会出去了。
盛明月躲起来后,褚荣立即压低声音,满脸兴奋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褚荣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谢庭衍竟然把张芸芸给带回了这里。
谢庭衍没有理他,他翻找出碗柜里没有破口的一个碗,再提着铁皮凹进去的茶瓶向小房间走去。
褚荣看到他的动作,撇撇嘴,他们在这里用碗的时候,谢庭衍可没有专门给他们找没有破口的碗,这人和人之间怎么还有这样的差别待遇,啧啧。
……
在谢庭衍进来时,盛明月正躺在床上检讨自己,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她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她一看就看到了他手里的碗和茶瓶,其实她刚才就是胡乱找的借口,并不是真的口渴。
谢庭衍将茶瓶和碗放到那张桌子上:“没有多余的杯子,你将就一下。”
他说着,将桌子上放着的他的衣服和搪瓷缸子牙膏牙刷一股脑儿的拿走。
盛明月看到他的动作,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来。
谢庭衍拿着东西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认真的看向她:“别介意褚荣的话,他没有恶意。”
盛明月一愣,抿了抿唇:“我为什么要介意?他又没有说错。”
谢庭衍离开的脚步一顿。
盛明月认真道:“我确实为了你不要方远博啊……”
谢庭衍直直看着她,眼里深沉如海。
盛明月却没有躲开这样的目光,只是浅浅一笑:“我的意思是,和方远博那样的人比,我宁愿要你,也不和他那样的人在一起。”
谢庭衍沉默的看她几秒,转身走了出去。
盛明月眨眨眼,感受到自己心跳有点快,她坐着缓了缓,还是没有缓下心里的波澜,于是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旁,从茶瓶里倒出水到碗里,她抱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这水不是现烧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
她喝着这水,只觉得它是如此的恰到好处,并且还甜滋滋,真奇怪,明明是无色无味的水,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