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英道:“你让我说的我也说了,皇上正寻思如何处置晏家呢,又怎么愿意去皇后娘娘那儿。我看你啊,是越老越不糊涂,连这点事儿都看不出来。”
王公公瞥他一眼,托着盘子缓缓往外走,边走边嘟囔:“也不知道是谁糊涂。”
两人相交多年,感情深厚,盛英骂了他一句,也转身回去伺候皇上。
正月二十九是雨水节气,恰逢晏箐解禁。
她在气头上下了懿旨,不准让宫妃来请安,倒是省了许多麻烦。先不说不用早起,至少能不看见淑贵妃和于昭仪那两个烦人精。
“我还以为淑贵妃人还行呢,结果和她爹一路货色,净会玩一些下三滥的招数,上不得台面。”
在凤仪殿里闷了一个月,一解禁晏箐就带着玉茵跑出来溜达了。看着宫墙下已经开始舒展身姿的树枝,忍不住骂起害自己被禁足的罪魁祸首。
玉茵急忙小声提醒她:“娘娘,隔墙有耳。”
晏箐哼了一声:“要是能让她们听见才好呢。”
她边说边去掐道旁树丛刚刚冒头的侧芽:“皇上也是,禁足我又没禁足他,就算我当时气性大,他也不该真的一整个月都不来见我。”
玉茵正想宽慰几句,却被晏箐挽上了胳膊,往年前摘红梅的晨霜殿去。虽然知道这时梅花怕是已凋零了七七八八,但晏箐还是想去看看。
看着她神采奕奕的侧脸,玉茵把安慰的话吞了回去。
结果晨霜殿还没到,反倒碰上了不想见的人。
于太妃的静慈宫与晨霜殿在一个方向,淑贵妃同于昭仪看起来是刚从静慈宫那边回来,两人带着伺候的宫人,正一前一后行着。
“晦气。”
晏箐骂了一句。她看见这两人就来气,正想抬脚上前去教训两人,却被玉茵拉到了一旁。
淑贵妃和于昭仪正在商量事宜,并未看见一闪而过的晏箐。
于昭仪低着头,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像是淑贵妃的丫鬟。
“你爹的事本宫会同父亲说的。”淑贵妃面上略带不耐,语气倒还算温和:“只是父亲还在同突厥漠南斡旋,虽说形势大好,不久后就能回来,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你爹想靠捞个一官半职去填赌博的亏空,怕是永远也堵不上。”
于昭仪轻声道:“爹爹说了,他等得住,还望姐姐守诺。”
“……本宫会的。”淑贵妃勉强露出一个算得上温柔的笑容:“你回去歇息吧。”
躲在一旁偷听的晏箐瞪大了眼睛,等淑贵妃和于昭仪分头离开后,她才拉着玉茵的手,小嘴张得老大:“她们居然已经勾搭的这么深了?”
“不行,我得去告诉皇上。”
她眼睛一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等玉茵搭话,就拢着披风要往御书房去。
御书房外新来的小太监见有个女子带着人昂首阔步朝御书房来,揉了揉眼睛,嘀咕道:“这位是娘娘吗?怎么从来没见给皇上送过汤?”
如此貌美,他若见过不该记不住啊。
没等小太监想起来这面生的宫妃是谁,那宫妃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昂着脑袋说:“本宫有要事禀告皇上,快些引本宫进去。”
小太监一愣:“娘娘,宫妃不得进御书房啊,除非皇上点头。”
晏箐急了:“我真的有急事,那你把盛英盛公公叫出来,我让他去通传。”
“您要么告诉奴婢您要说什么事吧,奴婢进去禀报。”
晏箐咬了咬下唇,这种事可不能随便告诉人。
两边人还在推拉间,一道和煦男声响起,为晏箐解了围:“你去御书房外间吧,外间自有人引盛公公出来。”
晏箐诧异抬头,讶异道:“是你呀。你刚从里面出来吗?”她随意望了一眼男子衣衫:“这不是挺好看的吗,以后不要穿得像个乞丐了。”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温柔点头:“好。”
晏箐没有继续同他寒暄,急匆匆地往里去了。
男子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疑惑渐生,不由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试探着问适才与晏箐推拉的小太监:“宫中似乎未曾见过这位娘娘。”
小太监“啊”了一声:“奴婢也从未见过她,还以为赵尚书您认识呢。”
御书房的太监不可能不认识宫妃。
赵牧的目光柔和下来,回头望向刚刚晏箐衣角消失处:“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御书房内,盛英刚刚给萧绪满上一杯茶。
趁着萧绪用茶的功夫,盛英抓紧道:“皇上,奴婢觉得适才赵尚书说得极有道理。这段日子淑贵妃主理后宫没出过一点茬子,给您省了多少心啊。您若是实在……”
他望了望萧绪脸色:“实在觉得亏待皇后娘娘的话,日后……再封她为贵妃,也算全了夫妻恩义了。”
萧绪用小楷在书册上勾勾画画,一直没理盛英,听到这话时才抬头:“盛英,朕是不是太放纵你了?”
话虽严厉,语气倒是寻常。
盛英一听有戏,忙跪下接着道:“您是纵着奴婢,但奴婢也挂心着您啊。奴婢此生没什么奢望,只求您平安顺遂,别这么操劳。”
说着说着,盛英倒触动了真情,鼻子酸溜溜的。
萧绪放下书册,望向盛英:“起来吧。既然晏筠、余庆安此次皆立了大功,待他们回朝时,朕自会安排。”
盛英应了是,起身拭了拭眼角。
萧绪又拿起书册看了几页,忽地望向窗外,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盛英答道:“今日恰逢雨水节气,乃是正月二十九,明日便进二月了。”
“哦。”
萧绪目光转回书上,似乎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外间有小太监进来,轻声同盛英说了两句。
盛英正在疑惑,皇后娘娘不是应该还在禁足吗,随后猛地想起了刚刚回答皇上的话,今日正月二十九,可不就是娘娘解禁的日子?
“皇上,皇后娘娘正在外间,说有要事见您。”
“要事?”
萧绪的侧脸从书册中露了出来:“她能有什么要事?”
顿了顿,他说:“让她进来。”
晏箐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了御书房,面色红润透亮,精神尚佳,好像一点都没受到禁足一月的影响。
“有事速禀,无事速离。”
瞧她还有心思看御书房内的装潢,活像巡察的御史一般,萧绪忍不住又皱了眉。
听到这话,晏箐才快步朝他面前来:“知道了知道了。”
她俯下身子,挨着萧绪耳朵轻声道:“我今天碰到淑贵妃和于昭仪了,听到她们说要让淑贵妃的爹给于昭仪的爹找个官职呢!这是不是就是买官什么爵?”
“什么?”
久违的女儿香在鼻尖弥漫开来,萧绪有片刻怔愣,没有听清晏箐所言。
“听不见吗?”
晏箐随口嘟哝了一句,整个身子都要挂到萧绪肩膀上去:“我说,淑贵妃和于昭仪商量好了,□□!”
“卖官鬻爵,又学茬了。”
他还以为什么大事,不过是寻常的利益交换,也就这没见识的丫头大惊小怪。
萧绪单手把她从身上拉下来,尽力冷着脸:“御书房中怎可如此随意,回宫去。你说的事朕会派人去查的。”
“我都在凤仪殿呆了一个月了,不想回去。”
见萧绪瞪她,晏箐只得改口:“好吧好吧,我再在宫里随便转转就回去。”
说完,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那今天你也回吗?”
她好像真的只是随便问了问他,没有争宠、没有撒娇,也没有为之前自己犯的错认错的意思。
萧绪望向那双琉璃般的眼睛,澄澈的似乎能看清他的内心。
也不知该说她是心大还是忘性大。
沉默半晌,萧绪说:“边关战事导致出现了不少难民,朕需得解决此事。”
“这还不好解决啊?”晏箐蹙起黛眉:“给银子不就成了吗?难民不就是没吃没喝没银子嘛。”
两三句话就能暴露愚蠢本性。
萧绪瞪都懒得瞪她:“银子从何而来?快回宫去。”
“皇上怎么会缺银子。”晏箐撅起嘴:“大不了我让玉茵拿些。”
要是她能看懂内务府最基础的账册,就不会说出来他不缺银子这话了。
“你有几......”萧绪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打住:“你有心了。先回去吧,朕有急事安排。”
待晏箐走后,萧绪提笔写了一张字条,交给盛英:“交于礼部尚书,让礼部先行拟红,待大军回返后,便安排四品以上京官捐纳银两。”
“宫中诸妃皆要捐纳,后妃捐纳事宜由皇后主理,官眷捐纳事宜由淑贵妃主理。”
萧绪叮咛:“需得她们知晓此事。”
听到此处,盛英猛然觉得手中的字条烫手起来:“皇上,这般安排,奴婢怕皇后娘娘与淑贵妃再现冲突。届时晏将军同余尚书也已回朝,怕会殃及前朝啊。”
萧绪嘴角微勾:“朕就是要这般成效。”
“那......左右都御史的卷宗,是否可以缓一缓了?”
萧绪瞥一眼盛英:“你倒是会讨巧。”
盛英笑:“任务繁重,左右都御史怕时间太紧,卷宗理得不好,惹您心烦。”
萧绪挥挥手:“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好好理理。”
他抿紧唇瓣:“朕还没到用的时候。”
萧绪:笨笨笨,不过能点醒朕,还算有用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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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