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三剑 第4章 失魂

南宫无法只好厚颜无耻的爬上去，噘着嘴作势要亲她，谁知嘴唇还没挨着人家的脸，红乔却像被烙铁烙了突兀起身，十分警戒而恼怒的低吼“别碰我” 那声音竟有些撕裂感，南宫无法一震，立刻十分尴尬的起身，呆呆的看着防狼一样防着他的红乔。

这可真是奇了！昏睡了几天这丫头不但睡掉了温柔可爱，连说话的腔调都变了，南宫无法知道她气的不轻，也是，害人家提心吊胆一个人在深山密林中等了那么多天，不生气才怪呢！

南宫无法识趣的收敛起哄骗、无赖等种种逗她开心求饶的手段，低低的道：“那……你先休息，我一会再来看你”。

红乔似乎欲言又止，眼看着他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在她眼里，挥之不去，直到门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合上，眼泪才像卸了闸的水，汹涌而至。

南宫无法一向秉承“女孩子是用来哄的”这个基本原则，在与红乔相处的过程中他可是练就了各种哄女孩开心的好手段，并且屡试不爽——谁知这次却没有一招称手的，什么买礼物讲笑话煲美容汤撒娇耍无赖等等各种小手段用了个遍，却似招招打在棉花上，完全不得其法，红乔不但没被哄开心，反而变得寡言少语，常常一个人盯着某个方向出神，仿佛三魂七魄都不在身上；有时甚至很胆小，稍有响动便惊慌失措，还时时躲着南宫无法。

近来还添了个新毛病，动辄便玩失踪。

南宫无法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矫情小气”？认真回顾连日来所发生的事，总觉得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样一想便越发担忧起来，于是偷偷的跟在她身后暗中观察、保护。

南宫无法看见红乔牵着马走出了武林盟，便悄悄的尾随其后。

红乔的马拴在望月湖边一棵大树上，南宫无法透过树木的缝隙看见她立在望月亭栏杆边，默默的看着湖水，过了好一会儿她扶着栏杆站了上去，南宫无法的心“咚咚咚咚”快要跳出胸膛，他心里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这是要投湖自尽吗？旋即连自己也感到可笑，怎么可能！我这是哄不好人就开始杞人忧天。

好好的没来由学人家投湖，这可不是争强好胜的红乔能干出来的事。

不对，好像真的要投湖啊！

红乔放开了扶着栏杆的手，身子微微前倾，远远的看上去完全就是投湖的姿势，南宫无法心头一紧，凝神屏气身形一晃就要到她身边，她却又重新扶住栏杆，似乎叹了口气，慢慢的走了下来。

南宫无法一个转身贴着近旁一棵大树窜了上去。

红乔捡起搁在亭台上的剑，突然发了疯的对着树枝乱刺乱砍，可怜那些枝叶无端端遭此厄运，顷刻间被斩的七零八落，手背被断肢划破了也毫无知觉。

南宫无法眉头紧蹙，一个倒栽葱顺着树干滑下来，在离地一米多的地方打了一个旋，立在红乔身后，伸手点了她的穴，红乔软软的倒在他怀里，这才看清楚来人，一时悲愤、委屈、绝望……各种情绪泄洪似的涌上来，又被“不足为外人道”的哪一点绝望严严实实的拥堵在胸口，一时气血上涌，“哇”的一口将连日来积郁成疾的一口恶血吐了出来，心里才撕开一线清明，眼泪似开闸放水，肆虐而至。

南宫无法紧紧的抱着她，下巴抵着她额头，感觉有那么一刻怀中的人就要变成瓢泼大雨化身而去。

这一哭仿佛把前世的眼泪都借用了，周身的血液都化成泪水榨干了，三魂七魄都要哭的脱体游荡。直到眼泪没有了，力气也没有了，只剩下偶尔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抽，最后终于像一只渴死的鱼，直挺挺在无法怀中挺尸去了。

这一场大放悲声仿佛让红乔堕了一次轮回，三魂七魄回来之后好似被人夺舍了，先前那个温柔可爱的花痴少女大约被此人用眼泪淹死了，变得无比冷漠。

从前要她练剑，她总厌厌的不肯用功，如今却突然变成了一个武痴，每日价埋头苦练，可惜她天生资质平庸，又急于求成，除了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并不见什么长进。

红乔不给南宫无法开口的机会，无论询问抑或安慰。

一个人决绝起来会如此严丝合缝，针扎不透水泼不进，南宫无法算是深刻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无可奈何”。他不明白那个最明事理的姑娘怎么就突然不懂什么叫“生死相依”了呢！

南宫十弟子就这样被一个小丫头折磨了快一个月，都没能从阴云密布的感情生活里撬开一丝光明的缝隙，这就迎来了两年一度的西北武林盛会——凉州会盟。南宫青云广发武林英雄帖，盛邀少林、武当、峨嵋等江湖门派，以及西北武林七大帮派祁连派、青海帮、瑞云堡、白马帮、大漠飞骑、九门山庄、大回正经派等，还有西北武林的一些小帮派四海帮、盐帮、漕帮等齐聚武林总坛。

这个时候便是南宫十大弟子最为忙碌的时候，南宫无法也顾不上盯着红乔。

谁知红乔竟破天荒自己找上门来，求南宫无法出席盛会的时候带上她，南宫无法想，十大弟子身边带上个把侍女也属正常，难得红乔主动要求去，或许对她有好处。于是便爽快的答应了。

这天，凉州总坛上下一片热闹，处处张灯结彩，丫鬟侍从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南宫坐下十大弟子分立两侧，更是英姿飒爽好生威风。

大弟子南宫浩虽已身死海存风之手，却还虚位以待。坐下依次二弟子南宫然，三弟子南宫正，四弟子南宫气，五弟子南宫武，六弟子南宫林，七弟子南宫遗，八弟子南宫风，取“浩然正气，武林遗风”之意。九弟子南宫止戈取意“止戈为武，以武维扬”；十弟子南宫无法取意“拳本无法，有法也空，一法不立，无法不容”。此二人年岁最轻，武功却最强。

十大弟子个个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看的人由不得心生仰慕。

南宫青云从大殿外缓步走入大厅，一袭簇新长袍，长身玉立，额下微须，虽没有十弟子南宫无法的少年俊美，却别有一番洒脱飘逸。

南宫青云双手抱拳，朗声道：“各位英雄久等了。”众人一看，果然一方武林霸主，神清气爽，威风凛凛，双目炯炯，行至有度！

十大弟子齐呼“师父”，个个内力充沛，震人心魄。众人明知有故显威风之意，仍不由得从内心深处感佩南宫世家之无可匹敌的雄厚实力。

少林木叶禅师起身相迎，南宫青云却也不便在武林名宿面前张扬。

“大师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赶来，在下感激不尽。”

木叶微笑道：“南宫施主多年不见，气色优胜当年，想必功夫又长进不少，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怎比得少林功夫博大精深。”

“阿弥陀佛，南宫施主近几年为武林做下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是老衲惭愧才是。”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仿佛那曾经对天盟誓的少年郭俊清和南宫青云都是前世，被忘川的水洗刷了记忆。

旁边的清木道人习惯性拖长音调的声音活像在诵经：“两位真当天下英雄为无物吗？”大家都知道青木道人心直口快，也不计较。

南宫青云赔笑道：“失礼了，夕年我与木叶大师有过大被同眠之情谊，多年不见，不免多说了几句，各位英雄得罪了。”说着缓步登上盟主宝座，朗声道：“众位英雄今日至此，是为两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在下感激不尽。”南宫青云居高临下扫视一眼或坐或站的武林群雄，接着道“在下有一事，也想借此佳机向天下英雄宣布，在下年事已高，不适承担盟主之大任，借天下英雄之面，欲另选贤能接任”

话音一摞，场下一阵骚动，南宫青云虽说已五十有余，然而，无伦武功还是江湖地位，放眼西北武林，无处其右者。况且看他神情举止说四十岁也没人怀疑。正是如日中天之际，为何忽然隐退？众人纷纷猜测。

南宫青云轻咳一声，厅上立刻安静下来。

“在下另有一事，应说这是家事，但既然今日诸路英雄都在，又都是多年的交情了，免不得今后求大伙儿多多照佛。”说着向管家南宫奴点点头。

南宫奴挺起胸脯高声道：“请少主南宫昱”。

此语一出，场下又是一片骚动，人们从没听说过南宫青云有公子。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见识一下这位神秘的武林第一公子。

只见中门开处一少年公子翩翩而来，一袭白衫，头戴白巾，身材修长，面若冠玉，英气之中隐隐裹挟着几分妩媚，眉宇之间颇有南宫青云的模样。

大厅里一片啧啧之声，“南宫盟主悄无声息却原来有这等样一位公子，”

闲散道人的徒弟赛凤凰朱美玉悄悄的道：“只怕绣花枕头一个。”

不知是谁出口冷气：“未必，南宫盟主能够连他的存在都保密，难道会让他成为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今日这出退隐之戏大有深意”

“师妹之言大有道理。”赛凤凰的师兄千里神行林拿新正在死命追求他这位漂亮的小师妹，见缝插针的拍马屁。

“天下有如此秀美的男子也是难得。”人丛中有人感叹道。

“原本以为南宫无法便是这武林第一人，谁曾想还有比他更好看的。”另一人道。

“哼，一个披上女人衣服就能扮娇娇娘的阴柔少年，怎比得那一个英气逼人的少侠风范。”闲散道人将手中烟嘴在鞋底上磕两下，仿佛磕掉无故粘在那宝贝上的尘埃，眯着眼道。

南宫青云缓步走下台阶，拉起白袍少年的手道：“犬子南宫昱，”拍着南宫昱的背：“昱儿，快快见过诸位武林前辈。”南宫昱含笑倒金柱躬玉身向诸位武林人团团作揖，态度不卑不亢，丝毫看不出初涉江湖的痕迹。

众人更是惊叹。南宫世家十大弟子享誉江湖，武林盟更是藏龙卧虎，不想连他一个从未涉足江湖的儿子竟也如此器宇不凡。

有子如此，南宫青云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得意之色。但正如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他慈祥的望着自己的儿子，道：“诸位一定在猜想我南宫青云何时有了儿子？嗨，其实都是我对不住这孩子。当年年少轻狂，一心只想作一番大事，冷落了他们母子，可怜他母亲因思念于我 ，更加上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武林盟又刚刚起步，我无暇照顾于他，无奈之下，将他托付于人，如今我年事已高，自然想念儿子，才想将他接来在我身边。”说着脸色竟显出少有的苍桑。

几句话将此子曲折婉转的身世与自己当年无可为外人道的旧事轻轻掩过。

众人无不动容。

“今日我南宫青云将犬子引见于诸位武林同道，无非想他日诸位可以多多教导于他。”南宫昱将父亲扶上座位，微笑着步入殿堂之中。启朱唇，开皓齿，朗声道：“在下南宫昱———”

话音未落，忽见一玄衣少年手持长剑从人群中飞奔而来，直取南宫昱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