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是不是可以就此别过了?”抚辰试探地问阮苾。
此刻,阮苾正沉浸在家国变化之快的痛苦里,她的父亲,母亲和其他的亲人们都已不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阮苾站在阮府的旧址旁想找寻出一星半点的痕迹,随意拉了一个行人问前季国宰相阮文信的下落,行人总是行色匆匆对她摆摆手,随后就背着包裹四处逃散。
阮苾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抚辰悄悄地走在她的身后,担心这个丫头伤心过度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走吧,反正你也不会承认认识我的,何必强留呢!”
“罢了,你都说你是我的大嫂,其实我和大哥也许久未见,或许大哥开始接受女子也不一定啊!” 抚辰加快脚步跑到阮苾身边,递上一方手帕,“擦擦眼泪吧,过些日子我带你去找大哥。”
阮苾并没有接过抚辰的手帕,依旧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中央。
路本就不宽敞,路上的行人摩肩继踵,突然一队人骑着马从东城门口快马加鞭,一路呼啸而过,打翻了街边的摊铺,又陆续撞倒了几个反应迟缓的老人。
抚辰早已躲到一边,见阮苾仍然双眼无神地走在路中央,没有看到危险将至,就在马蹄即将踩到阮苾的一刻,抚辰飞出他的法器—锁魂绳,设法拽住阮苾的腰,将她拉回。
谁知锁魂绳虽精准的缠住阮苾的腰,但因为阮苾只是一缕意念,绳子只是从阮苾的腰间穿过,并未能将她拉回。
“傻丫头,快躲开啊!”抚辰已觉回天无力,只好蒙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接下来发生的惨幕。
实际上,马蹄快到阮苾头顶时,释然从天而降,他转动佛珠,默念咒语,将飞驰的骏马全部定住后,拉走即将受伤的阮苾。
被人拉住的一瞬间,阮苾突然清醒,眼睛也开始活动,她看着面前的和尚忍不住说道:“释然!”
如今的释然已经被打下凡尘四十余年,胡须也有些花白,早已是一位仙风道骨的得道高僧,多了许多沉稳,不似当年在梵境绝尘殿里一心想着要积攒更多佛缘,满眼贪欲的小和尚。
释然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了空,施主刚刚有些走神,差点伤了性命,往后走路要小心为妙!”
“了空?是啊,释然是他在梵境的法号。”阮苾微微一笑,取下手中的一只镯子赠予了空做为救命的报答。
那只镯子是当初阮苾出嫁时叶霜送给阮苾的嫁妆,据说是叶家的传世之宝。
了空接过镯子,对着阳光观察玉镯的成色,不住点头:“不错,是上等货色,既然姑娘诚心报答,贫僧便收下,将此做为军饷献给季国子民!”
马上的一群人皆下马跪倒在了空面前:“啸羽山庄庄主叶青乔拜见了空大师,山庄有急事耽搁,让您久等了,我等速速赶来为大王的军队铸剑。”
阮苾一听“啸羽山庄”,整个人都懵成一圈,“这不是二娘叶霜的家吗,叶家族人早就被爹爹血洗一空,如今怎么又重出江湖,势力还这么大,公然在王城脚下起快马?”
叶青乔与了然一同离开,向王宫方向继续狂奔而去。
抚辰挤过看热闹的人群,看阮苾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发呆,说道:“丫头,你愣在这里做什么,你不要再继续寻找亲人吗?”
阮苾也不接抚辰的话碴,望着叶青乔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问抚辰道:“七弟可知人界铸剑大师叶氏一族,他们是如何从败落又回归往日辉煌?”
“我看你又在胡说八道了不是?”抚辰用手摸了摸阮苾的额头,随后将手又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也不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别人也许我不了解,那个剑仙叶家我也是颇为了解。叶家所铸之剑名镇九洲四海,一直颇受人界帝王尊重,家族怎会有败落一说?”
“那现在是何年何月啊?”
“盘古开天第两万三千年,女娲造人第一万五千年,现在人界诸国众多,最强大的就是季、承二国,你不会是真糊涂了吧?”
听到此处,阮苾内心五味杂陈,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一切并不是阮苾原先想象的那样,她并不是退后了四十年,而是穿越到几万年前,人界伊始之时,如今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季国几万年前的景象,怪不得没有人认识阮文信、傅相、傅井申,也难怪抚辰一朝性情大变,不认得自己。
想到此处,阮苾嫣然一笑,眼中顿时散放异彩,拍拍抚辰的胳膊:“七弟,我错怪你了,你不认识我也是情有可原啊!”
抚辰见阮苾突然转变的态度,内心倒更没了底气,有些害怕,这丫头是不是中邪了,表情反转的也太快了,他一时不接受不了。
自从阮苾体内有了沉鱼的几缕魂魄,性情有了极大的好转,也渐渐地爱读一些诗文杂技。
托耿宋这个书呆子的福,给阮苾送来了各种各样的书籍,里面除了一些药理佛经之类,还包含了一些记载关于盘古开天以来各国从建立王权到走向衰败的历史进程。
阮苾在院中闲来无事时,将这些书多少也看了一遍。
里面有一本讲述了季国如何以兵治霸九洲的方式,阮苾记忆犹新,就是在几万年的此时,季国君主听信妖僧谗言,连续战乱,百姓还未来得及休养生息,季王便又继续征兵攻打承国,结果双方兵力均不足,导致两败俱伤,双方死伤无数,怨灵冲天,就此惹怒神王,降下天雷在季国与承国边境设下结界,就此双方战争减少。
想来了空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妖僧,佛祖说得没错,他**裸的欲念正燃烧着他的灵魂!
“不,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阮苾决定去王宫,揭穿了空的阴谋。
听了阮苾的决定,抚辰依旧不明白她到底在坚持什么:“你这丫头,怎么听风就是雨,王宫难道是你家,想去就去?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可不奉陪了 。”
说罢,抚辰转身离开,他要去找常雪,当面向她解释清楚他与阮苾的关系,绝非常雪想的那样。
阮苾没有阻止抚辰的离开,自己一人径直往王宫走去。
“哎呀,真是前世欠你的,那里那么危险,我怎么真的忍心让你一人独自去闯,走吧,我同你一起去。”刚转身走几步的抚辰见阮苾没有阻止他的意思,自己又折回来寻她,“还没有见过你这么固执的丫头!”
王宫周围布置森严,到处都是明枪暗哨,城墙上的弓弩手对着城下拉满弯弓,随时准备对靠近城楼的人发起进攻。
阮苾与抚辰躲在城楼下一处死角处,暗中观察城内的部署,趁所有人不备,抚辰抱起阮苾抓进锁魂绳越过城楼,进入王宫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宫内亭宇错落有致,太监宫女们来来回回地穿梭于各宫之内,给各宫的主子们跑腿。
“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这里也到处都是人,想混进大王身边想必绝无可能。”阮苾蹲在走廊拐角处的一根柱子后,问抚辰道。
随后,抚辰隐身出去观察季王宫的地理位置,不一会儿便出现在阮苾面前,给她扔了一件宫女服,让她办成宫女混进宫内。
阮苾捧着衣裳,满脸黑线,问抚辰:“我扮成宫女,那你呢?”环顾四周,阮苾也没有寻到一处可以换衣服的地方。
“我当然要成为大王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样才能随时保护好你。”
“难道你要扮成大王的宠妃?”阮苾顿时惊愕不已,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感动,“没想到你居然为了我,牺牲自己的色相……”
抚辰拍了阮苾一脑袋:“你想些啥呢?”手一张开,出现另一套衣服,一套太监服,抚辰略施法术,衣服就已中规中矩的穿在了他身上。
阮苾见抚辰一副太监装扮的滑稽样儿有些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时也实在想不明白,曾经的抚辰那么轻松快乐,之后的抚辰怎么变得如此郁郁寡欢,甚至对阮苾还有较深的成见。
一队宫女手中端着一些酒食之类的物品向阮苾躲藏的地方而来,抚辰将阮苾推入队伍之后,阮苾紧赶慢赶地跟上前去。
阮苾跟着这群宫女来到一座寝殿,这座宫殿没有她们之前经过的宫殿气派豪华,殿外也没有太监宫女们看守,也没有人向殿内主人通报外面的来访者,相比之下更显的凄凉。
一打开殿门,殿内的罗帐随意地漂浮在半空,屋内价值连城的瓷器全部都成了碎片、桌椅也东倒西歪,阮苾跟紧其他人的步伐,隐隐看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坐在榻前,她精致的妆容明显是精心打扮,与这屋内的凌乱不堪形成鲜明的对比。
“娘娘,大王,大王他让我们送您上路……”为首的宫女面带哭腔地跪倒在地,随即其余的宫女也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阮苾在其中左顾右盼,她实在不知所有人都为什么伤心欲绝,只是觉得自己在众多哭泣的人当中显得突兀。
那个被称作“娘娘”的女人突然向阮苾问话:“本宫都要死了,你们这些服侍过本宫的人也要一同陪葬,大家都在绝望地哭,独你为何不哭?”
“我的天啊!抚辰你都对我做了什么?!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阮苾气血上涌,恨不得立马起身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抚辰胖揍一顿,转念再一想,如今自己是个宫女,万事不得鲁莽,只好小心应对这个将死的娘娘。
“回娘娘,奴婢认为与其苟且的活着,倒不如痛快的死去,到时候我就能逃离这座金丝笼,寻一户普通人家投胎,过一番普通又自在的生活,岂不更好?”
座上的娘娘僵硬冰冷的脸竟泛出淡淡的笑容,夸赞阮苾道:“如此一个小宫女,你想得很开,本宫也当这样!”
说罢,娘娘拿起装满毒酒的酒杯,乌黑的明眸忽闪了几下,仰头一口将毒酒饮下,又坐回榻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多会儿,殿中主人香消玉殒,殿内冲进一群士兵,见人就砍,所有的宫女吓得四处逃散,但都没能逃出死神的魔爪。
阮苾躲进房间的橱柜里,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但阮苾的藏身之处很快就有人寻来,试图打开柜子,阮苾死死把住橱门,当听到是抚辰的声音后才缓缓松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