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阮苾刚被大鹏鸟扔下来,就撞在了石头上,头昏目眩,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阮苾环顾四周,身边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重峦叠嶂的山峰阻隔在一片了无边际的荒地之中,中间只留下一辆马车经过的道路,到处都充斥着荒芜。
山中树林虽没有繁多的鸟兽鱼虫,但晚间偶有蝙蝠掠过,比常年飘雪的落英谷要好太多。
幸好瑾羽深谋远虑,带走的仅是阮苾的一缕意念,绝尘殿内的佛光让她的灵力大涨,这也使得阮苾得以将自己从现在的真身里走出。
“有人吗?”阮苾走到平原上,对着满地错乱的野草乱喊一气,她多么希望此刻有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阮苾脚下一崴,踩中了一根枯枝条,再定睛一看,这下可吓坏了阮苾。
那哪里是什么枯枝条啊,竟然是一根人骨,而且不止一根,前面到处铺面了白骨。
阮苾吓得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她想尽快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找到瑾羽他们,自己才能逃出险境。
谁知,阮苾越往前走,面前错落的白骨却越来越多,索性她壮壮胆儿,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这石头被阮苾稍动了一下,谁知一只老鼠从石头里窜出来,阮苾又差点晕过去,这哪里是石头,明明就是一个骷髅。
“瑾羽,荒稷,洵枫……你们到底在哪里?”阮苾忍不住哭了起来,这里前后都不会有人来救她了,一时乱了方寸,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我不会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任命的阮苾又躲回了自己的花种真身内,至少在这里她是安全的,饿了多晒晒阳光,渴了喝点露水雨水,反正自己都已经不算一个人类了,作为花,吃些这个足以满足阮苾的需求。
四十载的春秋变幻,阮苾早就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四周满地的枯骨也早已在岁月的腐蚀下化为了灰烬,融进土地,阮苾也时常脱开真身,出来溜达溜达,活动一下筋骨,寻找一下出路。
鹧鸪鸟从不远处的巢穴里看到阮苾又在荒野中采野果,扑棱棱地飞到阮苾身边,它是阮苾这些年在这个地方唯一熟悉的朋友。
鹧鸪鸟盘旋在阮苾周围,阮苾此时正专心地摘果子,嘴里也不断咀嚼着果子的汁水,这些果子实在是美味,又大又甜,之前还没有这些果树,也是这几年刚刚长出来。
“这些树都那些死了的凡人尸体养活的,果子也是靠尸体生长的。”
“呸,呸,呸!”阮苾听到鹧鸪鸟的话,一想到自己间接地食用了那些腐尸,心里顿时觉得恶心,将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果肉吐掉,把刚摘下放在布兜里的果子也尽数丢弃在地上。
鹧鸪鸟见状,连忙将滚落在地上的果子悉数叼起,说道:“丢掉也太可惜了,还是让我带回去留着过冬吧。”
不远处的山头,一群乌鸦从树林里群起而飞,看样子那处像是发生了争斗,阮苾闭眼动用意念,将自己移形换影到那处,找了一片浓密的灌木丛暗中查看对方是敌是友。
林内,一男一女相互对峙。
男子身着袈裟,一看便知是佛门弟子,那女子虽看不清长相,光见她一身墨紫色的华服,手持一柄琉璃弯刀,周身腾出股股杀气。
阮苾感觉到眼前的女子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与那和尚的关系也绝非简单的仇人。
两人一场殊死搏斗,那柄琉璃弯刀在空中挥舞出道道金光,看得出来,那女子招招都是致命一击。和尚也不甘示弱,但他是以退为进,不发出主动攻击,转动手中的念珠,嘴里默念着佛经,尽可能地防御对方的来袭。
一时间,树林内飓风四起,树叶纷飞。最终,那女子因为消化太多灵力败下阵来,靠在一棵古树后稍作休整,时不时的防着和尚的偷袭。
“你抓了本尊又有何好处?你还是那个修为不足的小和尚而已!”那女子趁着休息,与和尚开始谈判,显然她已经被逼到绝路,开始穷凶极恶了。
和尚站在离女子不远的地方,一场恶战后,他滴汗未流,依旧坦然处之,转动手中的佛珠,说道:“贫僧自然与你无冤无仇,但你身为魔界尊主,不遵守六界法则,硬是挑起人界两国争端,使人界两国发生战乱,以满足你的贪婪**,你也因此要付出代价!”
“魔尊!”阮苾唏嘘不已,“原来魔界的尊主是个女子,还杀了那么多人,算不上什么好魔。”
阮苾原指望着他们能带自己出去,现在看来希望渺茫,转身欲偷偷离去,结果差点被飞来的鹧鸪鸟用果子砸晕。
“哎呦。”阮苾不小心发出一声惨叫,声音不高,但把自己给吓到了,又躲回原处,不敢贸然动弹。
女子嘲讽地大笑:“别以为本尊不清楚你到底什么来历,说本尊欲念太深,你也比本尊好不到哪里。不要告诉本尊,你抓本尊不是为了去季国大王那里邀功,以此填平你肮脏的欲念!”
“你……”和尚被魔尊质问得哑口无言。
此时,阮苾脑袋一怔,这个和尚的声音有些耳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她扒开茂密的灌木叶,仔细观察他。
“这……他不是绝尘殿被打下凡尘的释然嘛!”阮苾回想了许久,才从雾生花给她的灵力中看到了释然的半片身影,“如今在此处同魔尊战斗,作为一个凡人真是勇气可嘉。”
“不对劲!”阮苾又觉得哪处出了问题,她“嚯”的即将站了起来,又被鹧鸪鸟用果子砸回原处。
“你不要小命吗?!”
“那个魔尊有问题!”阮苾解释道,“我曾在月穹山见过魔尊,她叫姣罗,长得娇小玲珑,是个小姑娘,这个女人也差太多了吧!”
鹧鸪鸟听罢,还想用果子砸阮苾,阮苾偏巧转身躲避。
“胡说!魔尊就一个,那就是我们眼前的常雪,那个姣罗不过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罢了,有一半的人族血统,人魔两族本不能在一起,导致半人半魔的姣罗永远不会长大,她哪有常雪的半分高贵!”
阮苾突然对她眼前这只还没有她头大的鹧鸪鸟另眼相看,体型那么小,知道的却不少,可怎么解释魔尊姣罗的存在呢?
姣罗能成为魔尊除非常雪死了,眼前的常雪正好好的活着,难不成自己穿越了,阮苾摇了摇脑袋提醒自己不要瞎想。
再观察释然与常雪,本争锋相对的二人通过聊天似乎达成了一些共识,最后常雪没有伤释然,释然也没有再追逐常雪,两人就此告别,相约三个月后都给彼此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要去干什么?”鹧鸪鸟死咬着正要起身的阮苾袖口,试图不要让那两个人发现阮苾的踪迹,阮苾依旧我行我素,要投奔那二人。
“你没有听见吗?那个和尚从季国来,我也是季国人,他还认识大王,我的父亲是宰相阮文信,和尚必定认识啊!”
“阮什么信?我的姑奶奶,你都在这里活了几十年,靠着天生的灵力让你容颜不老,外面季国的国主早就换了不知多少人,你的父亲估计也入了黄土,安心地待在这里吧。人界外面兵荒马乱,这里虽然是人界的战场,至少要比外面不知要强多少倍!”
阮苾一听,心凉了半截,是啊,一晃几十年都过去了,她的父亲母亲也不知还在人世,或者他们已经走过六界轮回的道路,去了妖界、魔界……投胎转世。
释然离开树林后,常雪并没有马上消失,她捻起一片落叶吹起了婉转的曲子,引来百鸟朝贺。
俄而,传来一阵箫声,一位翩翩公子从树林深处乘风而至,一袭青衣缓缓从云间飘落,常雪深情地望着那公子,满眼都含着春水,完全没有刚才的狠戾。
二人合奏,这个山间的肃杀之气一时间全部被封存,阮苾顿觉周身都散发着无限的和谐。
“七弟!”阮苾高兴地呼喊,这几十年来终于见到一个亲人,虽然这个亲人平日里不再怎么待见她,“七弟,你终于来了,快,快带我回家!”
阮苾激动地拥抱着抚辰,久久不肯松开,她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瑾羽还没有放弃找自己,抚辰一定是瑾羽派来接她回去的。
抚辰一把将贴在身上死死的阮苾推开,满脸黑线,说道:“姑娘,你是认错人了吧,我从来都不认识你啊!”
没错啊,阮苾捏了捏抚辰的脸,现在的抚辰除了不像从前那样忧郁,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其他都没有变化。
“不会是因为讨厌我才故意不承认吧?”阮苾狐疑道。
“怎么会?”抚辰急于解释,他发现此刻常雪的脸已经快拉到地上,再不把阮苾打发走,估计常雪就会对他大打出手了,“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不是你要找到人。”
“那你认识瑾羽吗?”
“认识啊,我大哥啊!”
“我是你大嫂,你知道吗?”
“啊!?”随着一声惊叹,接踵而至的是抚辰肆无忌惮地大笑,“你说你是我大嫂,别逗了,我大哥那个冰封的玄铁,谁也不会熔化他。”
常雪拎起抚辰的耳朵,柳眉倒竖,气急败坏地质问:“我也是女子看到出这丫头没有撒谎,你连自己的大嫂都不放过,现在居然还不敢承认,还算不算男人!”
抚辰疼得直叫唤,完全没有了刚才出场时的风雅气韵。
鹧鸪鸟则躲在灌木丛内,边吃果子边看着戏,从前它一直与腐尸为伍,许多年没有见过那么多活人的气息,它多少有些兴奋。
常雪冷着脸离开树林,抚辰想去追她,结果被阮苾拖住,死活不肯撒手,非要抚辰带她回季都不可。
“姑娘,我俩真的不熟,要不咱们先找大哥对峙?你和他的恩怨,我可不掺和。”
抚辰嘴里这么说,但他还是答应阮苾的要求,带她回季都,他觉得一个女孩子是不应该待在这阴森可怖的地方。
一路上,阮苾叽叽喳喳,抚辰已是头疼,但听阮苾对他们兄弟很是了解,觉得阮苾有可能真的与他有些不一样的渊源。
面摊呢?护城河呢?这里的城墙位置怎么都变了这么多,阮苾一想自己已经都离开几十年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城内的房屋建筑也变化颇多,聚贤楼,飞虹苑、云集赌坊……就连瑾羽的医馆也没有了,十里奉安街到处都是萧条景象。
家家只剩下老幼妇孺,成年的男丁们都被征集上了战场,他们大部分都没有回来,回来的也是缺胳膊少腿的,这个城内没有欢声笑语,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哭泣,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大哭,因为王军会以扰乱军心之名将他们抓起来。
“你还能听到他们心在哭?”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