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歆拉着我奔向她曾经住的那间屋子,屋子里因许久未有人居住到处落满灰尘。她提起修长的指尖轻抚过桌子边沿,擦去部分灰尘,不经感慨道:“没想到我们分开已经这么久了,再相聚一切都变了,变得就像这桌子一样,长久的不去擦它,它就会蒙上灰尘。”
“没有吧,我觉得我们都没有改变啊,你还是公主,瑾羽还是大夫,我还是阮府的大丫头,我们依旧很好,不是吗?”我看着敏歆眼里闪烁着眼泪,急于安慰道。
敏歆也未即刻回答,也不听檬香的劝说,继续在灰尘满布的房间里寻找记忆,打开衣柜,里面除了几件贴身衣服以外,其他都空空如也。
“我的衣服呢?当时我和你来到医馆可是买了不少衣服首饰,如今怎么都空了?”
“额……草婶说这里经常闹老鼠,将你的衣服都啃坏了,就把衣服都给扔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敏歆的衣服都被瑾羽送到阮府当作借口与我见面,结果都被娘亲当作不祥之物命人烧毁了,“走吧,我房间还有几件衣服,我们都换上去聚贤楼吃一顿!”
说罢,我拉着敏歆朝外走去,的确我是该重头到脚的打理一番,厨房这一炸,人虽没有事,但是衣服被炸破了,脸也是乌糟糟的灰。
聚贤楼内,还是那处暮秋堂,堂内景色也与之前一般无二,流觞曲水的才子佳人的苦情戏演绎的也如同昨日。
堂间只有我与敏歆二人,其他客人都被王宫侍卫驱逐出去。
自从聚贤楼出了沉鱼狐妖事件后,生意也不再如当初那般红火,也没有再推出靠一技之长免单招揽生意的特色,许多才子佳人都不在此处密会,也就导致不会有更多的达官显贵来此处一掷千金。
檬香扔下一个大金元宝,刘掌柜就如见了财神爷一般点头哈腰地主动招呼我们,亲自为我端茶倒水。
“歆姑娘,苾姑娘,哦不,如今得称您一句苏夫人,你们二位可是很久没有来光顾我的酒楼啦,今日我刘某一定好生招待二位,弥补上次让你们身陷囹圄。”刘掌柜笑眯了眼,一边上菜一边继续絮叨着:“不过那时我也是被蒙在鼓里,你们说平日里那么温柔谦和的姑娘,又不经常出门,谁会把她与恶妖联系在一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日沉鱼迷晕了我和敏歆,抓了我,却放了敏歆,现在回忆起来,沉鱼之所以放了敏歆,就是因为她是沉鱼心上人的妹妹。
杀人取命这种事还要靠裙带关系,有没有对生命一视同仁的态度!沉鱼果然不是一只好狐狸。
好一会儿,想着刘掌柜还有其他堂内的客人要招呼,就随他怎么说吧,可是过了许久他倒是说得没完没了尽头,敏歆给檬香使了一个眼神,檬香立刻会意将刘掌柜支走。
我夹起一块鸡丝豆腐卷放入口中:“终于可以清净地吃顿饭了!”
“你这段时间变了许多,以前不爱说话但唯独喜欢热闹,现在反而是话多了,倒不喜欢被人打扰了……”敏歆提起筷子,踌躇半天又放了下来。
“怎么,你不是一向爱宫外的美食吗,如今你也变了不少。”我见敏歆毫无胃口夹了一只酱鸭腿放到她的碗内,“是不是宫里新来了厨子把你的嘴养叼了?”
整个堂内就只有敏歆与我二人,两人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饭,聊着不温不火的天。敏歆看上去比在医馆时更加心事重重,眉头紧锁,夹的菜刚到嘴边又松开掉到碗里。
“苾儿……我……”敏歆突如其来地抓住我的手,一直吞吞吐吐。
见敏歆这般神情,我也失去了吃饭的兴致,放下筷子,擦干嘴角的油渍:“发生什么事了吗?和我有什么不能说,除了你要被和亲还怎么了,我可是你最好的姐妹!”
敏歆刚卸下包袱开口同我说,我便听到惠华在门口与檬香,柠香两个丫鬟起了争执,惠华想进来,檬香与柠香拦在门外死活不肯。
“哎哟,都是女人,何必为难奴家呢?奴家就是想进来看一出戏而已,女人嘛,哪有不爱看戏的……”
“不可以,我们家小姐在同苏夫人叙旧,谁都不可以打扰!”
“苏夫人嘛,我就是苏夫人的贴身侍婢呢!奴家进去找主子总归可以吗?”
檬香,柠香二人上下打量妖娆妩媚的惠华,二人面面相觑,随后异口同声地说:“苏夫人的侍婢上次围猎我们也是见过的,你,我们看最多是飞虹院的舞姬!”
惠华一听两个丫头说她是妓女,气不打一处来,眼瞅着要打起来,我立马吩咐檬香她们让惠华进来,倒是看看她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一进堂中的惠华直切主题,跪倒在敏歆面前,低眉顺眼地说道:“公主万安,我家公子有急事让我特意接夫人速速回府,望公主通融。”
“原来你说话也能有客气的时候,也能不说‘奴家’二字啊!”我想再多看会儿惠华乖顺的样子,“可我还不想回去,公主与我姐妹好久没有见面,还有很多话还没有说呢!”
敏歆不语,似是等我自己做决定。
“阮苾,不要消磨我的耐性,跟我回去!”惠华的脸说变就变,一下子从温顺的绵羊变成凶猛的老虎,拉着我的衣袖就朝堂外走去。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我不敢再沾惹她了,突然好想则生剑,此时它在我身边必定劈死这凶恶的婆娘。
“苾儿……”敏歆欲想制止惠华对我粗鲁地行为,奈何惠华凶起来连王宫侍卫都退避三舍,无人敢来救我,我只能硬生生地被她带回府中。
府内小池塘边,瑾羽与众兄弟坐在石头上垂钓,见我被惠华狼狈地带回多少看出我几分不情愿。
“就这么不愿意回来吗?”瑾羽头也不抬,依旧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鱼竿,又恢复成一副冷漠姿态,我甚至开始怀疑这座宅院是不是施了什么法术,为什么府外与府内的瑾羽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夫人,您临走时吩咐厨房做的糕点还热着,现在要不要给您端过来?”田伯拄着拐杖拎着食盒,一摇一摆地出现在此处,雪白的眉毛遮住了双眼,虽然田伯年纪大,但是做事还是很认真,只要他记得的事情,他一定会妥妥贴贴地完成。
这几天前我出门时要的糕点,原本打算回府时解决掉它们,后来宴会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在医馆也逗留了几天,恐怕这些糕点已经腐坏变质了。
“倒掉吧,都坏了。”
田伯打开食盒放在我面前,眯着眼睛看:“这刚才做好的,怎么那么快会坏掉呢?”
“才做好?”我被田伯说得云里雾里,不是我出门前就已经在做吗,怎么我出去了几天才出锅,做了几天的糕点不会变成灰呀?
刚一进门我就觉得纳闷,府中所有的场景都还停留在我出门前的瞬间,好像我从未踏出过大门,府外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站在瑾羽旁边一直不说话,神情里透着一股忧郁的老七抚辰突然开口:“大嫂你可知有一种术法,叫做凝时术,也就是将人整个活动的区域框定,注入此法,人在其中生活千年万年,回到外面的正常世界里也只不过一瞬间而已。”
难得这个抚辰愿意多开口,索性我多问了他几个问题,谁知他又开始沉默,好像非得我跪下求他,他才肯张嘴。
“要上钩了!马上我们就有鱼吃了。”瑾羽的鱼线动了动,有条不知死活的鱼咬住了他的饵,我见没人理会我,生气地向湖里投入一枚石子,鱼听到响动逃走了。
瑾羽唯一的反应就是眉毛轻轻一挑,再没有过多的表情,其余围观者叹息,反倒是袭阳气急败坏地质问我:“大嫂,你干嘛竟是捣乱呢!我们辛辛苦苦地钓鱼就是为了改善一下府内的伙食,你不是老是说府内伙食不好,大哥总是到聚贤楼给你订菜,外面的东西总归是不好的。”
自我入住新阮府以来,总说不出到处都充满了诡异。府内从不容许外人进入,小鹂就是被这条规矩给赶走的;府内上下只有惠华一个丫鬟,可她又不像个丫鬟,倒像个小姐。全府大小好几十个小厮,从来也不分尊卑,平日也只是在府内负责打扫,或者负责府内安全,与主人同桌吃饭,无聊的时候也会找瑾羽一众兄弟一同比个武什么的。
望眼整个季都都没有那户人家是这样对待下人的,他们与其说是小厮,倒不如是瑾羽的家人们。
“有那么好心吗?别就像骗我成亲一样再耍我一次。”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瑾羽从石面上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我:“我唯一不会骗的人就是你,你自己且想清楚,今天过后我要带你出趟远门,这要看你愿不愿意去了?”
“去哪里?”
“天大地大,九洲大陆,仙府神坻,地狱鬼门都要去走一遭。”
“真的?”现在的瑾羽连府里大门都不肯我随意踏出半步,如今却肯带我去六界游历,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在医馆内,瑾羽、洵枫、井申等人神神秘秘一阵讨论,不知道他们在谋划着什么,但管不得这么多,算是瑾羽同意了。瑾羽虽只肯带着我的一缕神识,真身只能沉睡在府中,但我还是很欢喜,我活了小半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领略这山川美景,才不负此生。
“小丫头,你还在想什么黄粱美梦呢!”袭阳从后面窜出来,拍了我一脑门,“此次出去可不为了玩,而是为你给你治病。”
“治病?我的病不都好了吗?现在能哭能笑,也能认路。”我在原地转了一圈,以示我是个健全的人。
“大哥是要找到你自己的魂魄,而不是依附于沉鱼,你这样会被她拖累的。”
瑾羽从腰间拿出一只蓝色的袋子,袋子一打开里面装的全是盛开的扶银花,每朵都散发着不同的气息,花蕊里漂浮着不一样的灵魂。
“有了这些扶银花,一切都事半功倍,这也多亏了井申,他对你也是很用心的,知道你笨,只会捣乱毁坏花草,而阮芸恰恰是个种花能手,他将所有对你有益的药材都以礼物的名义交给阮芸,让她给你做嫁衣,这个手法真是高明。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井申喜欢阮芸,实际上他最关心的还是你。”
听瑾羽一席话,我幡然醒悟,井申表哥的确正如他所说,默默地关心着我,他千方百计寻来的桻果树也是为了我。他知晓桻树种植不易,能让桻果结果更是难上加难,阮芸远比我能照顾好它,等结出果实时,井申也算出我总会去青涵居捣乱,摘取这些果实,届时他再对我加以引导,这样我的病情得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