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的马车停在了阮府门口,车内下来一位宫女打扮的姑娘,面容明眸皓齿,宛若天仙。王宫里连宫女都是那么美艳,公主娘娘们的容颜都应该惊为天人。
府门口的小厮看呆了那姑娘的一颦一笑,竟忘记去内厅通禀主子有贵客临门。姑娘身边的侍卫对面前两个丢了魂的阮府家丁猛地一呵,两人这才缓过神来回去向主子通报。
那位貌美的姑娘是敏歆的贴身侍婢檬香,敏歆派她接阮苾到王宫观看明日的技试比赛。
家主夫人对此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敏歆公主将女儿当作姐妹,日后阮苾有公主这样的靠山就没有什么可担心了;忧的是此次观战技试比赛将会有很多人见到阮苾,万一阮苾一个不留神做错了事情,她自己丢脸是小,阮家丢脸是大。
此次阮苾一个人去王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檬香说三公主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寝殿,也为阮苾布置好了一切生活必需品。
家主夫人现在即使想要阻止也不敢驳了公主的面子,只好吩咐小鹂为阮苾准备一些换洗的衣物,让她同车队早些入宫。
马车一路经过奉安街的大小商铺,阮苾撩开车窗的纱帘一路巴望着经过尚仁医馆,想看看瑾羽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
尚仁医馆门口排满了看病的老幼妇孺,大多以年轻女子为主。队伍从大门口一直排到马路对面,一个挨着一个像是自觉串起来的糖葫芦,生怕一个不留神被别人钻了空子。
王宫的马车到了队伍面前,也没有人肯主动让出空间让车过去,随行的侍卫先是好言相劝,最后被逼到无可奈何时纷纷拔出手中的武器。
群众们看到了亮晃晃的兵器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霍”的一下队伍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医馆里,草球以及瑾羽的一干老乡活计忙得不亦乐乎,看诊、抓药、收费一系列的连贯程序,几乎誊不开眼抬头看看外面刚刚发生的情况。
瑾羽似乎没在医馆,大概是为明日的医官考试准备一些药材和用具,他对这次的技试尤为重视,似乎把它当作人生轨迹的转折点。
回王宫的路很长,一路上檬香跟阮苾讲了关于技试的相关内容打发时间。
季国技试为三年一度,每种技能考试分三轮进行,一轮一天共比赛三天,一轮比一轮难度增加,且每一轮都有人会淘汰,最后从第三轮比赛者中选出最优者成为季国官位内的一员。
能够坚持到第三天已是不易,何况还要从中择出魁首,只有魁首才能顺利从一个平民小白转变为一个官场新秀。
阮苾忽然觉得宰相大人当年真是不容易,寒窗苦读了多少年才从三千学子中脱颖而出,同时也为瑾羽暗自捏一把汗。
再见到敏歆,她已不再是那个和阮苾一起从嵩石山回季都城时,一路蓬头垢面,被别人错认为丫鬟的姑娘。
此刻的敏歆一身锦衣华服,端庄高雅,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玄鸟金步摇轻轻绾起,垂下细细的流苏宛若玄鸟的羽毛,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发髻正中央戴着象征了公主身份的王冠,更显得高贵非常。
许久不见的朋友再次相见有着说不完的话题,阮苾与敏歆聊到天黑也不愿意分开。
敏歆索性将阮苾留宿在她的寝殿里,两人躲在被窝里继续聊了一宿,第二天两人又头脑昏昏沉沉地一同前去医考考场观战,好为瑾羽助威鼓励。
季国技试考试相当严苛,考场内除了考官与参考该项技能的考生,其余都是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敏歆求了她父王许久,把她多年的撒娇手段全部用上后,大王实在经受不住女儿的糖衣炮弹才松口准许敏歆带阮苾参观现场。
敏歆觉得对阮苾有些歉疚,没能让小鹂随身伺候我,实在是因为王宫规矩森严,敏歆为了能让阮苾入宫已然费了不少心思,还将她的两个贴身侍婢檬香与柠香派来专门伺候阮苾。
各类考试的考场均分散开来,都放在了能够就地取材的地方,以便考生的不时之需。考场外布有重兵,一旦发现考场内有人发生作弊行为当场捉拿记录在案,并将其逐出考场,终身不再录用。
进入考场者必须手持御发的通行证,阮苾与敏歆是大王特意下旨通融进入考场,检查通行证的长官也接到了大王的授意,见到她们时什么也没有问,直接让侍卫们放行。
医馆考试场地设在御药房门口的场地上,空间空旷,可容纳百人一同参考,就是离王宫寝殿稍远了些。
阮苾与敏歆昨夜聊得很久,导致起床时已经隐约听到考试开始的钟声敲响,为了能亲眼看到瑾羽考试的情景,她们紧赶慢赶到达考场时考试才开考了一小会儿。
第一轮的医术题是“捡药”。
所有考官在考试之前将本次需要用的几种药材按考生人数依次分配一定的量,然后将每份考生领到几味药材混合均匀,让考生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将混合的几味药材分敛开,并写出药名与药效。
先不论混合的药材中含有十二种不同的药材,考生能全部区分开已是不易,何况这十二味草药都是稀世的药材,只有王宫的御药房才有留存,一般的世家贵族也只是听过,博览群书的大夫也只是在药学典籍中读到过,在场众多者都是从未能亲眼得见。
哎呀,阮苾一拍脑瓜想起她房间里一书架的书籍,其中有一本不就是讲药理的医书么!还记得当时耿宋交到阮苾手上时得意地称那书是绝世的孤本,如果考试之前她拿给瑾羽阅读的话岂不是可以帮到他?
充斥着各种药味的考场,那根插在考官座位前的计时香一点点地缩短,阮苾和敏歆蹑手蹑脚地走在考生中间寻找瑾羽,尽量不打扰到他们答题。
满场的考生们埋头专心分药,毫不理会身旁的一丝变化。
一个空考位在座无虚席的考场里显得格外突兀,桌上摆好了已经分敛出来的十二味草药,底下垫着写满所有草药名称、功效的答卷,隐约看见卷头上的姓名处落款:“苏瑾羽”。
“他都已经走了?他都答完了!”此时敏歆也看到了瑾羽的名字,拿起答卷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什么也看不懂,只知道瑾羽写的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张纸。
考官走到公主面前,想在敏歆面前讨声好,不屑地说道:“这小子刚坐下考试,我连一杯茶还没有喝光他就离开了,肯定交了白卷。这些不知深浅的外乡人,不拿出点实货就不知道我大季国的强盛!”他定了定,见公主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反而一直不可思议地盯着卷子,他也顺着公主的眼光,一起与她看瑾羽的答卷。
“这……不可能!”此时的考官比敏歆的表情更为惊愕,他从医四十余年,在季国上下一直是神医般的存在。他也曾自诩自己尝遍百草,普天之下没有人的药理之术可以赶超于他。今日若让他做今日之题,也需要半柱香的功夫才能完成,而瑾羽在考场上,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药都分装完成。
老考官内心自愧弗如,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见识了瑾羽应试的超强速度,为了能够在考场上见到他,第二日,阮苾与敏歆不敢怠慢,考场还没开场,场外的驻守侍卫也还没有到齐就早早地侯在门口。
功夫不负有心人,瑾羽终于被阮苾截住。
敏歆看到瑾羽似乎比阮苾还激动,毕竟他们俩自从敏歆被接回王宫之后就没有见过面,她一头奔到瑾羽的面前抓住他的手,死死不肯松开,对瑾羽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打听尚仁医馆的经营状况。
看着敏歆对瑾羽那般不一样的神情,阮苾心中也漾起了反常的情绪,今天她没有蘸醋吃东西,为什么有一股酸味?
瑾羽借着对公主行礼将敏歆的手从手中挪开,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阮苾眼中微闪亮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若隐若现地向她射来。
第二场医试即将开始,考场已经安排就绪,通过了第一轮测试的考生都已就位。第二场测试的题目是“辨味”,考官提前将参考的药材置于一间密室中,并将所有药材一并燃烧散发出药味,考生需要将密室中的味道全部辨别出方可通过考试。
开考钟声敲响,考生一个个的进入密室中,阮苾、敏歆被止步在门外,没过多久,考生们又纷纷夺门而出,他们出来后不是当场晕倒就是口吐白沫跌跌撞撞地靠着院中的柱子上大口的换气,症状稍微轻的也是捂着鼻子逃出了考场。
显而易见,屋内气味带有毒性,不至于夺人性命,但也会迷失人的心智。
中毒的人不在少数,考官见状直摇头,作为医者最起码的自我危险意识都没有。外面的医官马不停蹄地给这些中毒的考生喂解药,完全不理会还在密室中的一干人。
“瑾羽,瑾羽还在里面,不会有危险吧?”
阮苾刚想到这一层,瑾羽就出来了,他依然还是那么泰然自若,并不像中毒的模样。敏歆很开心,不顾众人的眼光,一把扑向瑾羽的怀中。
阮苾借口瑾羽身上带有毒烟,靠近可能会中招,在敏歆还没有碰到瑾羽的一刻活活地把她拽了回来。
医馆们不知所以,都夸阮苾制止得好。
阮苾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可能真的是出于对敏歆的关心,倒是瑾羽对她狡黠一笑。
今天瑾羽还是和敏歆她们匆匆别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他说等技试结束后一切都会有好的开始。
经过前两轮的激烈筛选,医试的第三场考试就剩下了两人,一个是瑾羽,另一个则是季国药学世家的公子莫寒。
相传上古时期,莫家先祖曾是天族药典神君座下的童子,跟随药典神君走遍人间的四海九州,尝遍了天鬼妖魔人五界的毒草,可谓用毒至深。
后因贪恋红尘被神君赶到人界做了一个不问于世药师,他的子孙擅长用毒,以毒攻毒,对付考官出的毒纯属娱乐。
瑾羽与莫寒最后一场的考试的考场设在了太子的寝宫。
太子轲于半年前在季都西郊猎场打猎时被鬼藤吸食了周身气血,大王命季国所有名医为其诊治后,太子的性命虽已保住,但一直昏迷不醒。
大王甚至派出使者向他国重金招募能人异士,可前来诊治的人对太子的症状无一不是束手无策。
此次医试的第三题由大王亲自出题—唤醒太子。
莫寒上前观察一番躺在床上的太子轲,又将太子周身检查了一遍,向大王回复道:“想让太子苏醒,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需要以风苇鸟的肉身入药,还需要大量的鲜血加以提炼。”
要救太子果真不易,知道了药方,可是药却得不到。风苇鸟乃上古神鸟,对自己的巢穴要求很高,一般栖息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可没有人烟的地方,也是人无法向往之处,想捕获一只风苇鸟,无异于井底捞月。
看样子,莫寒对太子的病情也是毫无办法。
大王将所有目光聚焦于一旁默默无言地瑾羽,他从敏歆那处听说过瑾羽,是一个有担当且果敢的年轻人,能承担起救醒太子的重任。
见莫寒对太子的病一筹莫展,瑾羽从他的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瓶,从中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
那粒药丸阮苾见过,她被狐妖沉鱼绑的时候,沉鱼的药炉里就是炼的这味药。
嫣红的药丸流满了活人的鲜血,也注进了沉鱼的一丝魂魄,那日阮文信与众人急于摧毁沉鱼的丹炉,没有意识到药在何处,原来它被瑾羽拿走了。
瑾羽将药让太子服下,没过多久太子便缓缓醒来,王宫中众人欢呼不已。大王喜极而泣,又强忍住泪水吩咐太子好好休息,并命人悉心照料。
醒来的太子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是生了一场大病,倒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春梦,醒来后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在场的人皆以为太子久病初愈有点神智不清,只有瑾羽明白其中的缘由,告诉太子当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慢慢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