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梦者和他的四个病患 第31章 实习日常

林夕辰说完想说的话，不顾于深难看的脸色，转身就要走。

从去年小年到现在，于深已经有十一个月没有见过林夕辰了。

那一巴掌时刻提醒着他，让他不敢再轻易靠近林夕辰。他压下心底所有对林夕辰的渴望，心灰意冷地离开洛华。

他知道林夕辰就在上河，也知道于扬不顾于父的反对读上大是为了林夕辰。可他早就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只能酸涩又羡慕地看着于扬变成一只求爱的花孔雀。

可他克制得太久，已经隐隐有了发疯的迹象。他在上河的住处，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挂满了他和林夕辰的合照，从小到大。这样还不够，他办公室的休息间里也放满了林夕辰的照片。

他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张漂亮的男生的照片已经足够让人产生联想并无限放大，再加上休息间里的无数张合照，那个Vivian曾给林夕辰说过的八卦，很快便在员工间流传开。

但于深并没有因此感到被冒犯，相反，他很愿意甚至享受听到员工谈论他暗恋林夕辰的事。他们说的头头是道，十分逼真，就好像那些编排出来的故事真的发生在于深和林夕辰身上过一样。

于深一个人看着那些照片的时候会想，如果故事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就好了。如果他比林夕辰先开窍就好了。

如果当初林夕辰同他告白的时候，他没有跑开，而是伸手抱住他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但林夕辰现在就在他面前。

他不想再逃跑，更不想给林夕辰逃跑的机会。

他顺从自己对过去的耽想，上前几步，将就要拉开会议室门的林夕辰圈进怀里。

他声音微微颤抖却无比坚定，“我喜欢你，林夕辰。”

这句话，四年前的林夕辰听到会觉得兴奋，一年前的林夕辰听到会觉得可笑，现在却让林夕辰有些茫然。

是我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吗？林夕辰甚至没有挣扎，只是疑惑地听着于深吐露衷肠。

“我知道，我说迟了。但我真的只是反应迟钝，在我还没有看清自己心意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夕辰，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于深，真的很抱歉。”抓着于深胳膊的手颓然落下，林夕辰感觉自己正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围，“但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无论是你拒绝了我的告白还是那场车祸，都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执念太深，不肯放过你。”

林夕辰叹了口气，“但我现在真的放下了。我不想同你有交集，只是不想继续做噩梦。”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于深的声音在林夕辰耳边响起，带着不甘，带着偏执，却让林夕辰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如果真的放下了，是不会做噩梦的。”

林夕辰从来没想到过这种可能。长年累月的噩梦里，于深几乎成为他精神上的某种恶疾，可林夕辰却只想着逃避。

他以为只要他离于深足够远，噩梦便终有消逝的一天。

但于深的话突然点醒了他，让他想起程梓洛也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梦是你压抑的**。”

“你一直梦到他，只能说明你没有放下他。”

我真的还没有放下于深吗？

林夕辰转过身体，与于深面对面。他怀着这个疑问打量着于深。眼前的于深与四年前他爱慕的于深缓慢重合。内心的疑问也随之越演愈烈。

于深不知道林夕辰在想什么，只是被他这么看着，心跳更快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精心准备好的话术哽在喉间，于深盯着林夕辰的唇，磕磕绊绊地开口，“你，怎么了？”

林夕辰没答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你跟四年前不一样了，但有的地方又好像没变。”

“夕辰，”于深也深深地看着他，“你也一样。”

“你听说过脱敏治疗吗？”于深终于在林夕辰的注视中找回了自己的思路，缓缓开口，“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你没有见过我但仍然梦到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梦其实跟你有没有见到我并没有关系。”

“或者换一个思路，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其实只要你在现实见到了我，梦里的我就不会出现了。”

于深蛊惑人心的声音停下，林夕辰的目光也随之静止。于深清楚地看到他放大的瞳孔正在微微颤动。

尽管程梓洛多次提醒他让他尝试忘掉于深，但事实却是，他忘不掉，就算假装忘了，梦境也会提醒他想起来。

或许于深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看到林夕辰眼中的动摇，于深抓紧时机再添一把火，“你别担心，我们先实验一下。”

“以七天为限好不好？这七天里，我们每天见面，只要有一天你做了有关于我的噩梦，我们就停止尝试。”

“但如果这七天里，你没有做噩梦，你就不准再躲着我。”

“行吗？”

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的于深，说服人的能力也是一等一。

林夕辰的大脑在艰难又缓慢转动中逐渐静止，他鬼使神差地略一点头，便被于深猛地抱紧。

“我会好好表现的。”于深说。

林夕辰在上河实习的事情林远荣是清楚的，但他不想给林夕辰造成压力，所以并未询问太多。也因此，给了林夕辰瞒着他同于深往来的机会。

林夕辰清楚，无论是林远荣还是程梓洛，都不会同意于深再次接近自己的。那些纠缠他许久的噩梦，也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五点半，林夕辰拒绝了于深送自己回学校的提议，独自回到宿舍。

舍友还没回来，他简单洗了个漱，爬到床上躺着，脑海里反复回播着于深刚刚对他说的话。

“其实只要你在现实见到了我，梦里的我就不会出现了。”

“我们每天见面，只要有一天你做了有关于我的噩梦，我们就停止尝试。”

......

只是试一试，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起身，匆忙拉开自己的柜子一通翻找，直到找出那些被他扔在最里面的药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最差不过重新吃一次药。

他将药重新放好，再次回到床上，然后缓缓闭上眼睛，等待梦境到来。

“叮铃铃~”

他感觉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闹钟的声音，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微微愣神。

竟然一夜无梦。

还没来得及高兴，肚子便发出抗议的声音，他昨晚就没吃饭。

林夕辰看了眼时间，现在去食堂已经来不及了。他匆忙从床上下来，洗漱，一路快走至校门口打车去了公司。

早高峰，楼宇间的小巷子里零星分布着几个早点摊。林夕辰之前从没吃过这些东西，但前几天被同事带来吃了一次，便很有些念念不忘。

烧热的铁板上冒着热气，摊主熟练地将面饼切成小块，然后用铁铲轻轻一压，滋啦作响的声音连同暖呼呼的香味，便在人群中散开。

林夕辰排在几个人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老板做烤冷面，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就快要到他点餐了。他睡了个好觉，只觉得胃口大开，正盘算着待会儿要加些什么，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将他拽离了人群。

林夕辰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你干什么啊？”

“这些东西不健康，早餐我帮你带了，去我办公室吃。”于深回头看他一眼，脸上笑意温柔，语气却不容置疑。

林夕辰想到公司中流传的八卦。只是几张照片，就让他们想象力大爆发，极尽揣测于深的感情生活。要是自己真的在他办公室里吃了早饭，估计他们能在私下的八卦群里把键盘敲出火星子。

林夕辰可不想让自己成为同事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象。

他用力甩开于深的手，“这样不合适吧。”

于深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他在犹豫什么，轻笑一下，“你担心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

林夕辰：“？”

“昨天会议之后我单独留下你的时候，公司里有关于你我八卦就炸开了。所以你现在不用担心了。”

林夕辰站在原地，只觉得头晕眼花。他瞪圆眼睛，愤愤看了于深一眼，转身就要走。

于深连忙拉住他，“答应我的事不准反悔！”

“昨晚睡得不错，对不对？”

林夕辰不想与他在公司楼下拉拉扯扯，再次甩开他的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于深轻叹了口气，“别闹了，先跟我上去吃饭。”

“我想吃烤冷面。”林夕辰坚持道。

于深冲他身后扬了下头，示意他回头看。

卖烤冷面的摊主已经收了摊。

林夕辰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坐在于深的办公室里吃上了早饭。

他吃早饭的时候，Vivian和Jack抱着他的东西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于深让他们将林夕辰的东西在他办公桌上摆好，对不明所以的林夕辰说，“Vivian觉得你工作能力不错，跟着她有些可惜，以后你就跟着我，跟我一起办公。”

林夕辰加快了咀嚼速度，正要开口拒绝，就听Vivian笑着应和道，“嗯，对，是这样的。”

“Vivian这次方案做得不错，这个月给你们组单独发一项奖金。”于深坐在办公椅上，话虽是对着Vivian说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林夕辰身上。

“谢谢Boss！”Vivian对于深连连道谢，然后很有眼力劲地拽着Jack离开了办公室。

她回身关门的时候，林夕辰的视线正好与她相对，他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里跃动着兴奋的光。

一顿早饭吃得食不知味，坐在于深旁边之后更是如芒刺背。

于深看在眼里，偏偏什么都不说，专心做着自己的工作。

初秋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林夕辰身上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同样披着阳光专心工作的于深，思绪突然飘远。

他想起他们一起念书的日子。

少年时的经历想起来总是灿烂明媚。

于深曾无数次坐在这样的阳光里，坐在他身边，讲题或者看书。

在他打瞌睡的时候戳他的脑袋，在他走神的时候用笔轻敲他的手背。

于深察觉到他的视线，从工作中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林夕辰有一瞬的心慌，脑子里却突然冒出疑惑。

于深的眼睛总是那么温柔，于扬却带着一股子有攻击力的张扬，他们两个明明没那么像的，

为什么自己当初会认错呢？

他突然想起来，他和于扬初见时也是这样的好阳光。

想到于扬，林夕辰自觉心虚。他为了躲避于扬阴差阳错来到于深的公司实习，还再三跟于扬强调不要在自己面前提起于深。

而现在呢，他自己却坐在于深旁边，将那天对于扬说的话抛之脑后。

林夕辰想，若是于扬知道了，会发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