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攸宁将教科书分成两摞,自己弯腰先抱起了那堆多一些的,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辛苦你来和我一起搬书了。”
室友温惊流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几步路的事,别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她还是叹了口气接到:“唉,要不是因为之前那件事。我们的学习委员长得这样好看,跳舞又那么厉害,怎么会找不到人来搬书呢?”
烟攸宁面上僵了僵,但还是不着痕迹地说:“多亏有你呀。”
嘴上是这样说的,她心里其实也有几分落寞。
要不是因为那件事,烟攸宁原本是找到几位能来帮忙的同学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又听了什么话,在烟攸宁确认时间的时候纷纷推辞了。
烟攸宁叹了口气,强撑出一个笑脸:“为了表示感谢,晚上我请你吃饭。”
闻言,温惊流欢呼道:“真的吗?那我可要多吃两碗了!”
烟攸宁笑着说:“那必须管够。”
二人并肩走在教学楼的回廊上,因为手上的东西太重,烟攸宁的脚步不免也沉了一些。
一面走着,温惊流一面说着同学间流传的八卦与趣事,尤其是说到一个脚踩八条船的渣男时,温惊流更是说得眉飞色舞,一路掉了不少教科书下来。
烟攸宁蹲在她身后捡书,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附和两声。
她心里忍不住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是否她自己也会像这些人一样流传在同学之间,心里一时有些郁结。
忽然,前方的热闹吸引了烟攸宁的注意。
她从遮住视线的书堆边上探了个脑袋出来,有些好奇地看了前面一眼。
身旁的温惊流注意到她的视线,跟着一起看了过去。
等看清那是什么以后,她说:“前面是艺术展的一部分吧?最近摆得满学校都是,晚上在大礼堂那边还有场舞台剧,就是之前邀请过你的那场。”
烟攸宁本就失落的眼神闻言更加黯淡,那场舞台剧原本定了她为女主角,不过也因为之前那件事,负责的同学通知烟攸宁需要换人。
她顿时无法强撑出笑颜,只好尴尬地说:“这样。”
烟攸宁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里,温惊流却不知怎的来了兴致,将书往边上的木椅一放,蹦蹦跳跳地看了起来。
没有办法,烟攸宁总不好抛下她一个人,只能叹了口气,把书同样放在一旁,跟在温惊流身后。
说是艺术展,实际上并没有那种严肃的做派。
只要是报了名的作品,基本都会被展示在这里,更多是供社团的学姐学长们来参观,邀请新生加入社团。
烟攸宁的眼神扫过一整排形形色色的画,在最前面的位置看到了一名女子。
她戴着一副厚重的木框眼镜,额前的刘海长到能遮住自己大半张脸,从烟攸宁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一个瘦削的下巴。
烟攸宁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她静静地站在一幅画前面,纤瘦的小身板和雪白的衣角一起在狂风中几愈纷飞。
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第一眼,烟攸宁的心里就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她说不上原因。
她下意识抬脚,走上前,站在女子的身侧,跟她一起看着那幅画。
那是一副精美的风景画,画的是黄昏时分高涨的水面,岸边有一个三轮车蹬的夜市摊子,车轮旁三三两两的花朵上勾着几点雨露,甚至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湿香气。
只是,与其说那香气是花的香味,烟攸宁更觉得那像是食物的香味,好像是......汤包?
烟攸宁觉得自己的肚子可能是饿了。
或许是因为站的近了的缘故,烟攸宁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
白皙的脸庞,棕色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唇的右下角还有一点乌黑的痣,无一不抓着烟攸宁的眼睛。
除却她的表情有些若有若无的阴霾,当真是一张美人面。
美人面色不佳,眉心微微蹙着,有种似有似无的忧郁。
不知为何,烟攸宁下意识想要驱散她心底的阴霾,于是道:“你好,请问这是你画的吗?”
那人的身体动了动,像是被烟攸宁突如其来的发问惊到。她面上还是一脸冰霜地“嗯”了一声后,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烟攸宁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画的真的很好,你好厉害!”
女子淡淡地说:“谢谢。”
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想要离开,却不知为何,脚步还是死死定在原地。
烟攸宁看到她这幅左右纠结的模样,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这个人,实在太像自己了。
烟攸宁知道自己是个敏感自卑的人,因而许多话喜欢憋在心里,时常展现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所以,她希望能帮这个人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烟攸宁正想开口询问女子的名字,却正好瞥到了那幅画的右下角。
“黄昏”与“黎洵”四字出现在她眼前,这个位置一般会写作品的名称,与绘画者的名字,烟攸宁猜测下面那个是她的名字,于是说:“黎洵同学,你对加入绘画社有兴趣吗?”
烟攸宁笑着补充道:“你这幅黄昏画的很棒,我有认识的学姐,可以介绍你进社团。”
“黎洵”猛地抬头,话语间像是有些生气:“不,不是——”
刻在看到烟攸宁的脸以后,她像是愣了愣,很快将头垂了回去,说话的语气倒是比方才那句缓和不少:“不需要,谢谢。”
不是什么?总不会她不叫黎洵,叫黄昏吧。烟攸宁没来由地这样想,险些将自己逗笑。
烟攸宁忍着笑,道:“真的吗?可是你画的真的很好,绘画社明年年初有个内部的小比赛,第一名的奖励据说不错,你不去试试吗?”
她晃了晃手机,将自己的二维码展示出来:“不如这样,你先加我的联系方式。后面要是改变心意的话来告诉我,我和学姐知会一声,把她的名片推荐给你。”
“黎洵”缓缓抬头,看着烟攸宁的手机。
她犹豫了很久,烟攸宁并没有催促她,只是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机递出去。
“好。”终于,“黎洵”点了点头说,“谢谢你。”
烟攸宁笑着看她拿出手机扫码,正巧看见温惊流在不远处冲自己招手,于是说:“那么,有缘再见,黎同学。”
“再见。”她说,面上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忸怩样,像是还有什么没说的话。
烟攸宁站定脚步,等她把话说完。
“......这幅画,是我画的,但不叫黄昏,叫雨后。”女子犹豫着开口,一字一句像是咬在嘴里,说得格外艰难,“而且,我也不是,黎洵。”
闻言,烟攸宁微微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黎洵拿你的作品当自己的上交?”
女子点点头,翻了翻手机,将一段聊天记录拿给她看。
-姨妈都说了,那幅画给我,懂?
-你们家这样同意了又反悔,是在故意下我的脸吗?
-有意思吗?恶不恶心?
-你不怕我和姨妈说?她会站你还是站我,不用我说吧?
......
连篇是对面发来的质问,烟攸宁注意到最上方的名字框里是“黎洵”二字。
她猜测眼前的女子和黎洵是亲属关系,作画的是眼前人,作品则是被黎洵拿走,在经过她母亲同意以后上交学校,却没有经过她本人的同意。
烟攸宁紧皱的眉头蹙得更凶,心里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
但出于多疑的性格,她还是说:“拿别人的作品参赛是可以举报的,我把负责人的名片推荐给你。”
她低着头,快速在好友列表中找到负责人,转发给眼前的女子。
“如果确有其事,你可以捍卫自己的权益。”
女子“啊”了一声,像是根本没想到这茬。
烟攸宁看得更不知味了,的确有许多人在自己的利益受侵犯以后不知道应该如何维护,只得忍气吞声。
一个是性格使然,更多则是不知所措。
想到这种情况,烟攸宁免不了多叮嘱两句。
“你把自己的名字、班级贴在验证信息里,简单说一下前因后果。”
“等加上以后再写一个比较详细的事情经过发给对方,把刚才你给我看的聊天记录,和对方的姓名、班级也附在后面,他会处理的......”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女子却像是有些脑袋发懵,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头。
等烟攸宁说完以后,她才说:“可是......”
每当听到这种开头的发言时,烟攸宁便知道这件事恐怕很难再往下推进。即使如此,她还是温和地说:“怎么了?”
有的人性格太过温吞,不愿意和人起冲突,否则也不会任由对面骂一屏幕后还不反驳;有的人则是胆量太小,因为害怕被人报复,转而希望能有人为自己出头。
烟攸宁不喜欢做别人手上的刀,不愿意沾染旁人的因果,如果这个人之所以站在这里,只是想找到一个能为自己出头的鸟,她会选择给出自己的建议,然后转身就走。
她看着女子的脸,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烟攸宁心里隐隐不希望面前的女子会说出那种话,或许是她打心底里不希望面前这个人是那种想要祸水东引的伥鬼。
又或许......其实烟攸宁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希望,明明两人只是无关的陌生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于烟攸宁而言没有半分干系。
“她用的是小号,”女子说,“我在想怎么证明这个是她本人。”
烟攸宁怔愣片刻,随即不知为何笑出声来。
留意到女子疑惑的眼神,烟攸宁笑着说:“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到一些事。小号也没有关系,你可以这样——”
忽然,有一只手从烟攸宁的背后伸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宁,我想回去了。”
是温惊流,她就是整个人压在烟攸宁的肩膀上,脸颊贴在她的脑袋旁,亲昵地说。
烟攸宁答道:“好,我马上。”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女子收起自己的手机,对烟攸宁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刻意躲开了烟攸宁的眼睛,烟攸宁只能看见她的发旋,说:“好,那后面的事,我在手机上和你说。”
女子离开得很快,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很快便没了影。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下,温惊流撇了撇嘴,问道:“她是谁啊?”
烟攸宁这才想起来自己连她的名字都没问,于是点开女子的头像,却发现她没有加校友群,所以头像下方也没有显示本名。
只有一个“雨”字的网络昵称。
“好巧。”烟攸宁说。
温惊流追问道:“什么巧?”
“我的英文名,”烟攸宁给她看女子的网络昵称,“就是RAIN。”
颓废了几天我又振作起来了!
蓁蓁也要振作,反击!
烟攸宁:(抱着小猫)(呼噜猫毛)好惨的宝宝
黎蓁猫猫:(蹭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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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