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柏 第20章 第 20 章

到了陈泽仁家，王玥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林春阳把陈泽仁放在床上，给他脱去外套，陈泽仁还在抽泣，林春阳找出抽纸擦了擦陈泽仁的脸，却发现烫的厉害，陈泽仁赶紧找了体温计，测量温度，果然发起烧来，林春阳找来药物和退烧贴，打来温水擦拭着他脸上和身上的雨水，王玥帮不上忙只好垂手咱在旁边，林春阳发现她的眼睛肿的犹如核桃一般，时钟显示时间已经到晚上九点多，便对王玥说：“你先回去吧！晚上我照顾他，你也不方便，早点回去吧！”王玥听见他这么说哭腔更浓了，对着两人鞠躬说：“对不起，当初是我犯错，害得你们……”林春阳调整情绪用手抹了把脸调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没事，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你快回去吧！家里人该担心了。”王玥用手擦擦眼睛说：“我走了，拜托你好好照顾他，你也要好好的生活，希望你们今后顺顺遂遂。”林春阳给陈泽仁喂着药，顺嘴答应说：“嗯嗯，你快回家吧！”王玥深切看了两人一眼，朝门口走去，走进院子打开伞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温暖的光芒，撑着黑色的雨伞离开校园走进雨中。

林春阳给陈泽仁喂了两颗退烧的胶囊，有扶着他起来喝了两口温水，陈泽仁脸上身上热得发烫，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喝了两口水翻身侧躺面对着林春阳在柔软的床铺上，刚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昏睡在床上却痴痴的笑了起来，低声呢喃着：“妈……我不想吃蔬菜，蔬菜不好吃……妈……明天吃糖醋排骨……糖醋排骨。”林春阳看着他脸上幸福的微笑，从遇见他起很少见他这么笑过，很多时候他都扮演着成人的角色，戴着礼貌微笑的面具，林春阳想梦里的他应该很幸福，有妈妈在身边，可以对妈妈撒娇，每天任性的要求妈妈明天做喜欢的菜，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是梦醒来，他又要去接受这个事实，林春阳想起他说过妈妈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暴雨中寻找他，刚刚平复的心情，此刻又笼罩着哀伤，

林春阳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夏天家里经济状况已经很不好，游走在破产的边缘；那时自己学业不顺利，考取资格证失败；和万鸿又关系恶化；母亲也得了癌症。这些事都只能瞒着母亲，不敢告诉她。但是母亲还是敏锐察觉到自己的不开心，在一个夜晚轻轻敲开自己的房门，母亲那时已经开始化疗，手掌上满是针孔，身体浮肿得厉害，皮肤蜡黄失去往日光彩，头发掉落很多，即使在夏天也戴着一顶帽子，母子两人坐在床上，林春阳低着头不说话，妈妈也只是温柔的看着他，目光中全是柔情和宠溺问：“春阳，晚上吃得这么少，吃饱了吗？要不要妈妈给你做点宵夜。”林春阳低着头看着母亲手上针孔愧疚地说：“不用，妈，我吃饱了。”母亲用手掌摸摸他的头发说：“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我看你回来总是闷闷不乐，要是不开心你就回家，每天什么都不干，爸爸妈妈也养的起你，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咱这辈子就开开心心的，看到你这么辛苦，妈妈舍不得。”林春阳心头一热，心里却并没有因此好受，反倒更加愧疚：“家里遭遇这样大的变故，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是父亲依靠父亲顶住所有压力，不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如果情况继续恶化，谁也不敢想象他们一家要过怎样生活。”他低着头不敢说话，母亲将他的手搭在自己手心里，用她光滑的手心抚摸着林春阳的手背说：“你不用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爸爸妈妈这辈子就希望你开心，以前总是希望你优秀，做什么都出类拔萃，但是这些年妈妈也明白，人呐！其实最后什么也带不走，人生就是一段经历，开心就好，不要活在别人目光里。明天妈妈给你做可乐鸡翅，你从小到大都喜欢这道菜。”林春阳低低抽泣起来，母亲听见他哭了，捧着他的脸温声说：“不哭了啊！妈妈心疼。”林春阳看到母亲关切的目光，她手掌擦去泪水的温度，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母亲怀抱大哭起来，就像以往每个他哭泣夜晚，在他哭累后，妈妈把他塞进被窝，掖了掖被子，关上灯走出房间。那个夏天很快过去，他再次远渡重洋求学，等再次回到母亲身边见到的是母亲黑白相片，冰冷身体，就这样他再也做不了小孩，再也没有人温柔看着她，给他掖被子，在夜晚问他饿不饿。人总是不可避免要慢慢告别亲密的人，但直到真正离开才会发觉那一刻是多么痛苦，好像天空失去晴朗的一半，只留下潮湿雨水涟涟的一半。

可是生活必须继续过下去，爸爸还需要自己这个儿子，他必须振作起来，继续面对生活，林春阳想着眨了眨眼睛缩回泪水，将陈泽仁双手塞进被子，关上灯，关上房门，撑起伞离开小院，雨还在继续下，夜里更加寂静，回忆是痛苦的，但今晚的陈泽仁大抵是一个幸福的小孩，因为梦里有母亲的身影。

周天一大早，陈泽仁感觉脸上烫的厉害，睁眼却发现刺眼的眼光照耀着他的脸和身体，林春阳正准备起身拉起窗帘，刚起身又倒在床上，宿醉后头疼得厉害，索性摊到在床上享受一下日光浴，眯着眼继续睡觉。他惬意的小睡没持续多久，就传来一阵敲门声，陈泽仁躲进被子，期望敲门声赶紧停止，可是敲门声越来越激烈。陈泽仁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林春阳提着一袋食材毫不客气走了进来，边走边问：“好点了吗？退烧没有。”陈泽仁还穿着昨天衣服，抓了下鸡窝头无精打采地说：“好多了，退了，昨天麻烦你了。”林春阳一点不见外问：“你还没吃饭吧！”陈泽仁不可置信看着他说：“你要干嘛？”林春阳说：“你一个人在家，想到你昨天发烧，估计今天没什么力气，我过来帮你做饭。”陈泽仁马上拒绝说：“别弄了，太麻烦了，我不饿，我一会出去吃点。”可昨晚灌了一肚子酒，今早也没有吃，肚子此刻不争气咕噜咕噜叫起来，林春阳觉得这阵叫声真是及时说：“要不，还是做点吧!”陈泽仁也不好拒绝说：“你做吧！我去洗个澡，身上都臭了。”林春阳得了允许一下子钻进厨房，手脚麻利地切肉腌肉，煮了米粉，切了葱花，不一会一晚鲜肉汤粉就端上餐桌，恰巧陈泽仁洗完澡出来，林春阳招呼陈泽仁过来吃，空气中鲜甜的汤粉一下锁住人的注意，陈泽仁正准备动筷，却发现桌上只有一碗，陈泽仁放下筷子问：“你不吃吗？”林春阳说：“我吃过了，你吃吧!”陈泽仁却不听他的回答径直走进厨房找到一副碗筷，挑出一半粉递给林春阳，林春阳也不好拒绝，两个人吃起米粉，林春阳看他大口吃着得意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陈泽仁边吃边说：“不错，想不到林少爷厨艺这么好。”林春阳自嘲道：“什么少爷，早落魄了，在国外又没啥好吃的，只能自己动手做点吃的。”陈泽仁继续说：“是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是不要觉得我可怜给我做，没必要对我抱歉，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林春阳收起笑意放下筷子说：“没有没有，咱们老同学，你们学校老师还让我们互相帮助呢。”陈泽仁没有听他解释，看着他的脸继续说：“一个人有一个人命运，过去的就全部忘在昨天，既然大家也都说开了，也该释怀，好好面对未来。”林春阳听了开怀的笑起来说：“好，忘记昨天，大步向前。”外面依旧寒冷，房间却萦绕着温暖的香气。